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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燕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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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燕未归(By Mialozondo)

Part A

半夜里Kimi起来喝水,看到 Nick抱膝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出神。Nick听到声响吓了一跳,匆忙地擦了擦眼角。
“Nick,你不睡觉么?”
“我睡不着……你看,那边又要盖楼了……”Nick伸手往不远处一指,夜色里工地上竖起的脚手架有着哥特式的火焰般的飞升感。“你记不记得以前,每到节庆的时候,从这里看过去,都可以看到广场上放的烟花……”
“我怎么会不记得,圣诞节只过去了两个月而已……那天我们两个一起看的呀……”
“烟花……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Nick把头埋在臂弯里,喃喃地说着什么。Kimi呆呆地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事。你去睡吧。”Nick说。Kimi回到床上,翻了几个身,然后沉沉地睡去。

开学一个多月了,每天的课都很紧。今天Kimi终于抽出空来去了趟医院。最后一次检查身体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检查结果却是不久前才出来。时间已近黄昏,Kimi正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操场上有几个人在打篮球,生物系的几个学生在河边做调查。过桥的时候,微风吹过河岸边的一棵柳树,扬起的柳枝扫在Kimi白皙的脸上,让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Kimi你这是干什么?”几个室友满头大汗地回来,显然是刚刚做过剧烈运动。
“收拾东西,”Kimi含混地说,“我要休学了。”
几个室友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说:“出了什么事?家里面……”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念下去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Kimi的语气很奇怪。他的室友们也没再多问,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整理好行李,然后帮他拎下楼,送他上车,再看着车子载着他远去。
“有病!”一个留爆炸头的说。其余几个跟着哼了一声,大家嘻嘻哈哈地回去了。

Nick下班回来,看到Kimi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
“你不是在上学吗?”
“嗯——我打算搬回来住了……”
“同学又欺负你了?”Nick走到Kimi面前,看看乱得一塌糊涂的茶几,叹了口气,开始收拾。
“Nick……”Kimi从后面搂住Nick的腰,把头靠在他背上,“以后你会经常想我吗……”Nick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
“问这个干吗?”
“我只是——在学校里经常想起你……所以才想要搬回来住,这样就可以每天都看到你了。”
“就因为这个?Kimi你不要太任性啊……”Nick继续收拾桌子。“下星期就搬回去。学校那么远,跑来跑去的不会影响学习么。”
“不!”Kimi大叫着,穿着拖鞋站到了沙发上,“我要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
Nick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拉过Kimi,抱着他坐在沙发上。
“好吧,”Nick亲吻着Kimi柔软的金发,轻声说,“那就留下。我们每天都见面。每天……”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Kimi的眼角落下,滴在Nick环抱着他的手上。Nick的手臂微微一颤。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直到电视里传出晚间新闻的开场曲……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Nick公司里的事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有时候要加班,来不及给Kimi做饭,Nick就委托邻居Kubica多准备一个人的伙食,不至于让Kimi饿肚子。
Robert Kubica和Nick做了很多年邻居,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Kubica没有正式的工作,但是他总有办法赚钱糊口,有时候手头宽裕了,还会请Nick一起出去吃饭。Kubica没有什么朋友,他就把Nick当作知己。Nick也喜欢跟Kubica聊天,因为Kubica是那种完全不会记得你跟他聊过什么的人。在别人看来Kubica是个怪人,因为这个长着八字眉的青年,几乎整天窝在家里,做些不为人知的事。但是Nick信任他,他知道Kubica是匹千里马,只是还没有遇到他的伯乐。
Kimi也很喜欢Kubica,但是这只不过是因为Kubica烧得一手好菜。Kimi大口大口地完全没有吃相地吃着Kubica做的菜时,他也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人是不是真得很怪,有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慢一点吃。还有很多呢。”Kubica忍住笑说。Kimi依旧唏哩呼噜地吃着。其实他吃东西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觉得看到美食还要摒住口水细嚼慢咽,那是女人才做的事。大小伙子就要吃得饱睡得香,这是Nick的奶奶常说的。所以Kimi一直很喜欢Nick的奶奶。



IP属地:北京1楼2007-05-19 21:38回复

    Kimi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几年之后他爸爸也因为一种怪病撒手而去。死前他把只有4岁大的Kimi托付给了Nick一家。Kimi从此就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茁壮成长起来。Nick的奶奶把Kimi当作自己的孙子一样疼爱,奶奶去世以后,Kimi开始变得孤僻,在别人面前很紧张,很少说话也很少笑。只有在Nick面前,他的脸上才会有笑容,他的话才会多起来。没人愿意和Kimi做朋友,但是他不在乎。因为Nick说,这样就没人能有机会从我手里把你抢走了。

    这一天吃过饭,Kubica把碗筷都洗好了,看到Kimi还是坐在桌旁没有动。
    “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想求你件事……”Kimi一边对着手指,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可不可以教我……做菜啊……”
    Kubica愣了。“做菜?为什么?你在我这里吃不是挺省事的吗……干吗要自己学,还要收拾桌子刷碗,很麻烦的你不知道么。”
    “我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一个人吃饭才麻烦。”
    “求你了……”Kimi用渴求的眼神看着Kubica,“我只想亲手给Nick做一顿饭……”
    “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Nick哦……是这样的……”
    然后Kubica爽快地答应了Kimi的请求。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Nick接到Kimi的电话,没有加班提前赶了回来。一进门,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Robert来了?”Nick在屋里看了一圈。只有穿着围裙的Kimi。
    “你叫我这么早回来干什么……”
    “尝尝我的手艺啊……”
    “你……又做饭了?……”想到几年前那次吃过Kimi做的东西之后自己的惨状,想到自己急急忙忙赶回来还要吃他做的东西,Nick胃里就一阵抽搐。
    Kimi把Nick按到桌旁,自己坐到了旁边。看着愁眉苦脸的Nick,他一脸灿烂地说:“你倒是尝尝呀!~”
    Nick极不情愿地拿起刀叉,看了看那一大块肉,心一横,切了一块吃下去。然后Nick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第一次做,卖相不太好,但是……”
    “味道好极了!~”Nick叫道。Kimi很开心地笑了,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好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几乎可以融化冰雪。
    “你哪里学的?跟Robert?”Kimi点点头。
    “可是……你哪来的时间学做饭?”
    “那你就别管了,快点吃呀,多吃一点。”
    Kimi的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做的饭菜的Nick。等到Nick吃完,抬起头来看看Kimi,想要说几句赞美的话,却发现Kimi的脸上满是泪水,面前的饭菜一点也没有动。
    “Kimi你怎么了?”
    “……我觉得……很幸福……”Kimi抽泣着,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去给你盛碗汤……”
    看着Kimi走进厨房,Nick幽幽地叹了口气。Kimi你知道吗,我多想我们能每天都像这样,可是这简单的幸福,没有你想得那么长久……

    星期一早上Nick睁开眼,已经七点半了,他叫醒熟睡的Kimi,自己收拾了一下,匆匆忙忙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了。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今天开会要用的重要文件忘在家里面了。他给经理Ralf打电话请了假,掉头回家去取那些文件。
    掏出钥匙来开门,发现门没有上锁,他在心里数落起Kimi来。文件不在客厅,于是他走进卧室,看到Kimi依然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Kimi!起来!你不要上学啦?!”
    “是啊——”Kimi翻了个身。
    “是什么是……”Nick伸手掀开了Kimi的被子。
    “人家休学了啊……不要吵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休学?你休学了?起来跟我说清楚……”Nick把Kimi抱起来。
    “干吗啦……人都要死了还上什么学啊……让我躺下啊……不要烦我……”Nick松开了手。Kimi的头重重地落在枕头上。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Nick面如死灰。
    “你去见过医生了是不是……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
    “……我逼他把结果告诉我的……”
    “为什么要休学?!”Nick的样子很吓人。
    “只能活三个月……上学还有什么用……”
    “不许这么说!”Nick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里落下,“不许这么说……不许这么说……不……”
    


    IP属地:北京2楼2007-05-19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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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ck……”Kimi把头靠在Nick的肩上,“别骗自己了……我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病死的……Y染色体遗传病……我逃不掉的……总有那么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不会……”Nick捧起Kimi的脸,看着他。“……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傻瓜,”Kimi淡淡地说,“没有办法的。医生是你给我找的,最好的医生。他都说了没有办法的……”
      Nick用深深的吻封住Kimi的嘴。他疯狂地咬着Kimi的嘴唇,直到舌尖触碰到了血腥的味道。他抵住Kimi的额头,痛哭到几乎无法呼吸。
      “别这样。”Kimi擦擦Nick脸上的泪水,“既然知道了那个期限,我们就要幸福的在一起。比起突然有一天事情发生了再后悔,这样不是要好很多么。我也不愿意留下你让你一个人孤单啊……天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控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Kimi躺到床上,“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你,只有记忆。我们在一起的……最美好的记忆……”
      Nick抽了抽鼻子,拿出手机。
      “喂,Ralf……对不起,我辞职……”
      然后看着惊讶的Kimi,Nick慢慢地脱掉了衬衫和裤子,压到了Kimi身上……

      之后的日子在玩玩闹闹中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谁也不敢去想“那一天”的到来。只是Kimi发现自己正一天天地虚弱下去,他就越来越不敢去爱Nick。他怕将来的那一天,他的爱会变成Nick的负担。
      5月10日,Nick的生日。他取消了餐厅订好的位子,回家来享受Kimi为他准备的烛光晚餐。
      夜里Kimi独自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那幢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已见雏形的大楼。他静静的听,黑暗的房间里除了嘀嗒的钟声就是Nick沉稳的呼吸声。他和Nick已经单独在这间房子里生活了5年了。5年里他已对这房子积攒下了厚厚的爱,他觉得要爱Nick就应该爱这房子,因为这是被他们称作家的地方。现在他发现这房子还有个好处,就是远离喧嚣,非常安静。这寂静有助于他做出决定。
      红酒原来也会醉人。第二天早上Nick醒来的时候,摇了摇痛得像要裂开的头,发现Kimi不见了。
      桌上有一封信。歪歪扭扭的是Kimi的字迹。

      亲: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多想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可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我没见过妈妈的长相,但是记得爸爸,还有他死的时候那骇人的景象。我想,轮到我的那一天,我也会变得很难看很难看的。我不要你看我的那个样子,所以我要提前离开你。
      这段日子美好得简直要让我怀疑它的真实性。虽然活一天少一天的日子过得让人心痛,可只要想到这些天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我很幸福。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不要虐待你自己。你们经理,Ralf是吧,这个人很好的。既然人家说了公司了解你的难处随时等你回去,你就……

      中间的部分被泪水模糊了一大块。Nick想象着Kimi是怎样控制着情绪写完这封信的。

      ……不用找我。不用太想念我。如果再遇到什么人,不要怕爱上他。Kubica答应我替我照看你。他做的菜比我做的好吃。
      最重要的是,你要记得,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活。
      爱你
      K

      Nick放下信冲了出去。他走遍他们一起去过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再见到Kimi金色的发苍白的脸。三天之后,他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床上,万念俱灰。他想着Kimi会不会像买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被人们发现死在路旁。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大作。
      “喂……Mark?……Kimi被人送到了医院?……我马上去……你一定要留住他……”
      Nick连闯了三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穿着白大褂的Mark Webber从急诊室走出来,他摇了摇头,摘下口罩,对Nick说:“你进去跟他说最后几句话吧……”
      Nick僵了几秒钟,然后冲进急诊室。护士们收拾了一下,匆匆离开。
      Kimi的脸上显出淡淡的蓝色,那是像冰冻了万年的冰川一样的颜色。Nick可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Nick,你还是来了……”Kimi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突然离开,你不会怪我吧?那天我又去了游乐园,我在过山车上看到你来找我了……真巧啊……上次我们一起坐的时候,我没敢睁眼,但是这一次……”
      “我还去了动物园,那只很傻的猩猩……你记得吗……他终于会剥我给他的东西吃了……”
      “植物园里的樱花还开着……我们那天去的时候,怎么就忘记带相机了呢……”
       “现在是春天啊,怎么会下雪呢……”Nick一惊,伸手在Kimi眼前晃了晃。果然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Nick终于哭了出来。
      “Nick……Nick你在哪?……你不要走啊……是不是我的样子真的吓到你啦……”Kimi伸出手来在空气中乱抓,他的眼神已经散乱。
      “我在啊Kimi……我一直……一直都在……”Nick紧紧地抱住Kimi,像要从死神手里把他抢回来。
      “Nick……”Kimi看着Nick,眼里尽是柔情,“天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他慢慢合上眼睛,“……Nick,带我回家……我想回家……”
      “好的……我们这就回家……回家……”Nick亲吻着Kimi的脸颊,他感觉到握在手中的Kimi的手微微一沉。他的心彻底凉了。
      急诊室外Mark抽抽鼻子长叹一口气,回头看看几个泣不成声的实习护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哭吧哭吧以后你们会习以为常。

      五月底Nick回到原来的公司,Ralf说公司现在要派他去德国总部,他可以带一个帮手,他问Nick要不要一起去。
      Kubica一口喝掉了杯里的酒说,去吧,最好不要再回来了。然后他又说,房子我替你看着,如果你想回来的话……
      Nick说,不用了,家里没有那个人,我回来也没有意义。房子你就替我租出去吧,有合适的买家就卖了它。Kimi说得不错,Ralf人真的挺好的。

      于是Kubica在报纸上登出了广告。六月份,他接到了第一通租房的电话。
      


      IP属地:北京3楼2007-05-19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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