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越来越暗,起先还不觉得怎样,直到绮罗生的小脑袋几乎要黏在宣纸上,一留衣才意识到灯油似乎是要燃尽了。
这里虽然远离红尘浊世,平时却也灯油供给充足,并不常出现这种情况。
彼时一留衣修为已然不凡,骤然黑下来的坏境也不妨碍他视物,四处翻找着终于从抽屉深处翻出小小的一把蜡烛来,拿油纸包着,摊开来,全都红彤彤的,上面还雕着龙纹凤样,竟是喜蜡,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又因渊薮湿气太重已经不能用了。
“算了!”一留衣推开那一把喜蜡,捞起勉强有桌子高的绮罗生抱在怀里,“今晚不念书了,出去走走吧!”说着,伸出剩下那只手递给意琦行,那意思是,别瞪了,我一个人又抱不过两个,喏,手给你拉。
意琦行甩开一留衣伸过来的爪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眼睛看着天就往外走,好歹借着星光还不至于摔倒。
一留衣在后面笑的几乎岔气,手一抖差点把绮罗生摔在地上,团子大的绮罗生死死揪着一留衣彼时还未过分夸张的服饰,眼珠提溜转着目测掉下去摔成团子酱的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讲,小孩子是最不能得罪的,这事儿之后绮罗生就再也不让一留衣抱那么高了。
很久以后得知绮罗生有惧高症的时候,一留衣还很认真的思索过是否是这件事的后遗症,当然答案已经不可考究了。
到了外面星辰就显得越发明亮了,两个大的这才发现方才绮罗生脑袋低的太低,鼻头上粘了不大不小一圈墨迹,意琦行转身取来浸了水的丝帕,绮罗生虽然窝在一留衣怀里,却是把整个脑袋都伸到了对面,意琦行捏着他下巴三两下就把糊上去的墨给揩干净了。
一留衣发现意琦行的脸色比没擦干墨迹之前的绮罗生都黑,在心里好笑的道声小孩子心性,然后把手里的白团子往意琦行怀里一塞,“给你抱。”
彼时的意琦行还没有现在的修为,虽说绮罗生并不重,但是怀里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份重量还是让半蹲的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好容易才稳住脚步,绮罗生倒是不害怕,窝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意琦行不知怎地就耳根泛红,一留衣侧过脸去笑的不着痕迹。
想来他以前真是经常笑的,为什么不笑?这地方景好人好,这日子过的也舒坦,有团子可以捏有傲娇小孩儿可以逗还有棋友可以陪着下棋,套用古人一句话那就是,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上天看不惯人间太平,所以好日子向来是不长久的。
一留衣是从日炊烟死后才不常笑的,那时候绮罗生走了,意琦行也越发面冷心冷。一留衣便敛了心性,遁走中阴界,乖乖做他的隐世高人,只等天命降临,这些却都是后话了。
回过头来想想从前,只道是,那时候到底是年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