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的声音,一滴一滴,敲打在窄廊外的石钵中。
宍户亮枕着手臂,仰面躺在铺了榻榻米的屋子中,将拉门拉开着,静静看着头上吊起来的那盏纸灯。灯影在夏末的夜风中微微晃动,门外的大街上,是走夜路的人们的低声细语,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鸟语”。
这就是江户。十九世纪中叶的江户。
准确来说,是明治前最后一年的江户。
纸灯上,描绘着蝴蝶兰的图样。笔法粗拙,连花的颜色都有些不匀,还被灯油熏蒸地有些褪色。
柜子里放着很多图样——宍户亮是一个和服花样的绘图师,而且是这个江户城中最著名的和服绘图师,石川己之最得意的弟子。他的绘画技术早已经臻于成熟,怎么都不可能画出这样粗劣的蝴蝶兰。
他却怔怔地看着蝴蝶兰。从三年前,她离开以后。
突然翻身起来,就着纸灯的光写下留书。翻出一直压在柜中图样之下的小木箱,宍户亮拆下那张蝴蝶兰的灯纸揣在怀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要为了她,做一些事情。即使她可能,不会知道。
曾经,她是石川己之的长女,石川己源。
而现在,她是德川幕府中第十四代将军德川家茂的正夫人,静宽院和宫亲子身边的御小路。
因为萨长武士的进攻,大奥严禁宫女们出宫探亲。也因此,石川己源已经不能再回家了。
他还记得,昨天,石川己源回家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正在设计一条和服腰带的图案,一片粉白色的线绣蝴蝶兰。
石川己源坐着小轿回到家里,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宍户亮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那抹根深蒂固的蝴蝶兰的花样,那片一直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却忽近又忽远,难以企及的美好。她穿着华丽的和服和外袍,艳丽的金草绿和微红的彼岸花,下摆散开的外袍下,微微露出穿着红色木屐和白色袜子的双足。
她还是这么开朗。
即使已经知道,或许这个江户,早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平静的江户;这个大奥,也将不再是原来那个只有女人的大奥,原来那个只有将军一人才能走过御铃廊、才能进入的大奥。
那种愉悦得仿佛正午阳光的笑容,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褪去。
石川己源在家住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宍户亮把手中的图案给她看。己源很愉快地笑道:“亮!很漂亮哟。你的笔法越来越好了,父亲都快比不上你了!”
宍户亮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刻意地夸他。但是,他知道,这幅图案中,有的不仅是技法,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心情。
想要传达给她的心情。
从她离开之后,一直一直想着,直到知道她可能会要为大奥,为和宫亲子御台所奉献一生的时候,他才明白的心情。
那种甜美,同时又酸涩的滋味。
“这个图案送给你啦。我叫店里的师傅去做。”宍户亮不敢过早地将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在他还不能确定她的想法之前,或许是面子,或许是尊严,或许是一份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不确定。只希望这份情感,可以通过这些花样,告诉她。
石川己源爽快的挥挥手:“你开玩笑啊?这个是白色的花呀,怎么可以在大奥里面穿?这明明是结婚礼服用的腰带图样嘛,你真是糊涂!”虽然心里有一份不舍,但是依然拒绝。是因为大奥,还是因为……别样的一番心情?“我怎么能嫁给你呀,现在大奥和静宽院夫人可是非常需要我呢!”即使如此,却有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哽咽。
或许,大奥的女人,就像她们华美和服之下的哀愁,无人能解。
现在,石川己源已经回大奥了。
可能,无法再看见了。
大奥的女人,曾经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然而现在,在这个时代变迁、风云动荡的年代,她们,也许将与大奥同在,再也不会走出那里。
会在那里,为自己的信仰,刺出手中的小太刀。
宍户亮无法忍受,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个时代夹缝中作一个小市民。
他向石川己之提起过想要娶己源,两位老人家也很赞成,但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
或许之前,为了石川己源的幸福,他愿意留在江户城中,做一个商人,然后结婚生子,与爱人共度余生。然而现在,她已经离他而去,去得连背影都消失不见。那么,他能做的,只有为她的生活,带去一点悠远弥长的些微影响。
宍户亮枕着手臂,仰面躺在铺了榻榻米的屋子中,将拉门拉开着,静静看着头上吊起来的那盏纸灯。灯影在夏末的夜风中微微晃动,门外的大街上,是走夜路的人们的低声细语,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鸟语”。
这就是江户。十九世纪中叶的江户。
准确来说,是明治前最后一年的江户。
纸灯上,描绘着蝴蝶兰的图样。笔法粗拙,连花的颜色都有些不匀,还被灯油熏蒸地有些褪色。
柜子里放着很多图样——宍户亮是一个和服花样的绘图师,而且是这个江户城中最著名的和服绘图师,石川己之最得意的弟子。他的绘画技术早已经臻于成熟,怎么都不可能画出这样粗劣的蝴蝶兰。
他却怔怔地看着蝴蝶兰。从三年前,她离开以后。
突然翻身起来,就着纸灯的光写下留书。翻出一直压在柜中图样之下的小木箱,宍户亮拆下那张蝴蝶兰的灯纸揣在怀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要为了她,做一些事情。即使她可能,不会知道。
曾经,她是石川己之的长女,石川己源。
而现在,她是德川幕府中第十四代将军德川家茂的正夫人,静宽院和宫亲子身边的御小路。
因为萨长武士的进攻,大奥严禁宫女们出宫探亲。也因此,石川己源已经不能再回家了。
他还记得,昨天,石川己源回家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正在设计一条和服腰带的图案,一片粉白色的线绣蝴蝶兰。
石川己源坐着小轿回到家里,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宍户亮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那抹根深蒂固的蝴蝶兰的花样,那片一直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却忽近又忽远,难以企及的美好。她穿着华丽的和服和外袍,艳丽的金草绿和微红的彼岸花,下摆散开的外袍下,微微露出穿着红色木屐和白色袜子的双足。
她还是这么开朗。
即使已经知道,或许这个江户,早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平静的江户;这个大奥,也将不再是原来那个只有女人的大奥,原来那个只有将军一人才能走过御铃廊、才能进入的大奥。
那种愉悦得仿佛正午阳光的笑容,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褪去。
石川己源在家住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宍户亮把手中的图案给她看。己源很愉快地笑道:“亮!很漂亮哟。你的笔法越来越好了,父亲都快比不上你了!”
宍户亮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刻意地夸他。但是,他知道,这幅图案中,有的不仅是技法,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心情。
想要传达给她的心情。
从她离开之后,一直一直想着,直到知道她可能会要为大奥,为和宫亲子御台所奉献一生的时候,他才明白的心情。
那种甜美,同时又酸涩的滋味。
“这个图案送给你啦。我叫店里的师傅去做。”宍户亮不敢过早地将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在他还不能确定她的想法之前,或许是面子,或许是尊严,或许是一份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不确定。只希望这份情感,可以通过这些花样,告诉她。
石川己源爽快的挥挥手:“你开玩笑啊?这个是白色的花呀,怎么可以在大奥里面穿?这明明是结婚礼服用的腰带图样嘛,你真是糊涂!”虽然心里有一份不舍,但是依然拒绝。是因为大奥,还是因为……别样的一番心情?“我怎么能嫁给你呀,现在大奥和静宽院夫人可是非常需要我呢!”即使如此,却有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哽咽。
或许,大奥的女人,就像她们华美和服之下的哀愁,无人能解。
现在,石川己源已经回大奥了。
可能,无法再看见了。
大奥的女人,曾经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然而现在,在这个时代变迁、风云动荡的年代,她们,也许将与大奥同在,再也不会走出那里。
会在那里,为自己的信仰,刺出手中的小太刀。
宍户亮无法忍受,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个时代夹缝中作一个小市民。
他向石川己之提起过想要娶己源,两位老人家也很赞成,但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
或许之前,为了石川己源的幸福,他愿意留在江户城中,做一个商人,然后结婚生子,与爱人共度余生。然而现在,她已经离他而去,去得连背影都消失不见。那么,他能做的,只有为她的生活,带去一点悠远弥长的些微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