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甜美的歌声从酒楼里飘出来混入嘈杂的街市，卖货的贩子一边和着哼小曲一边利索地招呼客人。夜市上店铺林立，酒楼的旗幡高高地在晚风中招摇；灯火把秦淮河照的通明，漆彩的商船停泊在北上的河道，载满了来自南方的货物；朱雀桥边的妖童媛女，放着水灯，暗然心许……
此时，最热闹的还属茶馆和酒肆。宿夜不归的人，群聚在一起，或者嗑着瓜子剥着花生听先生说书，或者喝着美酒吃着糕点听歌女唱曲。
“啪！”木板惊堂，茶馆内顿时安静下来，先生优雅的整了整长衫，开始说书。 “上回讲到宣和二年，宋金两国结成海上之盟，协议金攻辽中京，宋攻辽燕京，事成后燕云十六州归宋，可是我朝二十万大军大败……” “今天来点轻松的，说些民间轶事吧！”堂下有观众高呼。 先生呷口茶润了润肺，说，“好！就来点轻松的。” 酒肆高阁内，唱曲的女子纤指轻扣，调调手中的琴弦，音色正好，满意地点了点头清嗓到:“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先生拍案继续讲到:“当火种在土地下扎根，完颜宗望的大军渡过黄河时，他抓住红药的手说，中原定是留不住的，和我一起去北方吧，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红药妖娆的勾眉笑笑，答应了。” “亏她长得副好模样，生个好嗓子！太丢宋人的脸了！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先生叹息一声，目光如冰川的雪。
“姑娘！”一位锦衣男子忽的从木椅上站起来，打乱了音乐的节奏，带着戏谑的语调挑逗着说:“你歌唱的这么好，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众人一哄而应，邪恶地坏笑。女子并不理会，只是低头弄弦，优雅地清唱，乐波婉转，毫无靡靡之音之感。 “哈哈，还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金人不日就要南下，宋朝亡了，不如你跟了我，尚可保你平安！”男子打趣着，顺手提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撩起袖子擦了擦嘴边。 女子依旧拨弦，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芍药花上，落了层淡淡的寒霜。
“后来…？大军包围首都汴京，因御史李纲抵抗得力，而未能破城，之后金宋开始议和，没几天念红药就被完颜赶了出来，眼睛瞎了，白皙的脸被划成肉泥，花枯萎了一地……大家都说女真本是蛮人，性格暴戾，喜新厌旧常有的事……” “唉！她这种人是活该！” “后来呢……？”

“一位贵人救了她，把她带出了汴京……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过这事。如同烟花在夜幕中瞬间的绚烂后，冷空，便不再有人仰望。” “先生，你讲的一点都不轻松……”
先生沉默了，眸子里的冰雪慢慢的融化成露滴，直到渗出来，在案几上凋落成一茎残花……许久，“是啊！不轻松呢，今天就到这，我们换先生讲个轻松的吧，算是陪罪了！”他撩开帘子，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男子看姑娘不语，却得寸进尺，跨步上前，众人也凑热闹跟上，围成一圈，他手指扣着女子面纱，说，大家猜猜，长什么样子！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休，男子突然手指一掀，只见每个人的表情都瞬间僵化了，缓缓落下的是旧墙上剥落的苔痕。
此时，说书先生突然闯进高阁，吼道:“看到了，人也该走了！”一把拉起女子的手出去。 “走，走，这种丑八怪别看脏了本少的眼睛！”男子无趣地挥手，很扫兴地招呼大伙离开，“咱们找漂亮姑娘喝酒去！”

夜半无人私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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