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随她去看一位故人,彼岸的故人。
通灵师果然强大,居然可以在找寻到彼岸的故人。是因为你感觉孤独吗?或者依旧不能割舍曾经的彼岸?能在这个世界上再次相遇,感觉一定很绝妙吧。
“不是那样子,”伊莉妮没有笑容。“那个人,是死囚。”
行将结束此方的日子,此处又将化为一个彼岸了吗?很自然的,我为之一震。
所谓的通灵者,在穿越此岸和彼岸的隧道里找寻到了故人,看到她也落在了今世,然而将命不久矣。至于她在今世的遭遇,为何成为死囚,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叫做迪妮莎,不论彼岸还是今世。前生如何我没有问,今生的种种事情伊莉妮也没说,只是关于牢狱之祸,是为一个孩子。迪妮莎领养了一个女儿,后来那孩子的生父冒出来抢孩子,迪妮莎失手将他杀了。
那男人,应该是坏人吧,伊莉妮这样说。当初遗弃了孩子,后来又想强回去转手卖掉。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是想告诉自己,迪妮莎是无罪的吗?
很显然,法庭没有这样认为。
以怎样的身份去探视这位死囚呢?
“就说是故交吧。”伊莉妮说。
我们一起进入了监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迪妮莎。
那是微微卷曲的金发,清秀无暇的脸庞,还有与慈母的面容格格不入的囚衣却不能夺走她的风采。
在见面的一刹那,她双眼中流露出惊喜和宽慰。
“你是?”
“伊莉妮,无趣的伊莉妮。你是无情的迪妮莎。”
“谁说我无情了?”眼角闪动着一丝泪光,迪妮莎微笑这说。“真是做梦一样啊。”
是的,对于她来说,能与彼岸的故人重逢,的确宛如梦境。
“这位是?你的孩子吗?”她指我,“你也做了妈妈呢。”
伊莉妮轻声说出了我们的关系。迪妮莎没有吃惊,只是依旧微笑着说:“不错的长辈呢——你一直都是好前辈吧。比起只懂得保护孩子的我,你更胜任母亲的身份呢。”
伊莉妮没有询问她任何问题,没有问她的养女为什么不来看她。作为通灵师应该可以洞视一切的。也许那孩子早被转交给了其它的监护人,又或者法庭禁止她来探视?
我懂得为什么不愿提及彼岸的伊莉妮会来看这位故人了。因为她,因为现在的迪妮莎,她一定在承受着孤独。
“呐,说说我的过去好吗?你可以望见彼岸吧。”迪妮莎问道,“我前世没有做过母亲呢,所以现在也不是个好母亲吧。”
“不,你前世做过母亲——是养母,也是个好母亲,”伊莉妮说起话来不动声色,“和现在一样的好母亲。”
“嗯?是吗?”迪妮莎张大眼睛,“那么,我的孩子呢?她好吗?”
“她成长得很好。很坚强,很勇敢,也很温柔——像你一样。”
迪妮莎的鼻子酸了,声音在颤抖。“像我一样,这样好吗?我们都是在彼岸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会期待她也死掉,然后在今世相遇吗?”
她戴着镣铐的手掩住了脸上的哭泣。“我只在梦里能隐约看到过去呢。总像是有挂念的留在那边,总觉得有未做完的事,我好想念她……”
我不愿再看她的眼泪,悄然离开了探视的房间。
“很温柔的女性。”一位狱警说。
您熟悉她?
“她来到的这段日子,我经常陪她聊天。由一位男警官接近她还真是不合乎规矩呢——我并不是想去跟她套近乎,只是被一种母性所吸引了。她是一个好母亲,温柔,善良,当然还有坚强了,承受了不少的事情,却没听她抱怨过。”
“她的话题里全是关于孩子的事,甚至做梦也梦到孩子。说起来真奇怪,和她接触久了,我做梦也会梦到她!不过在梦里我抢了她的孩子——反反复复总是这个梦——然后被她一剑砍死呢!难道我骨子里是坏人?”
“总之——如果我是那种坏人,我就活该。可是法律这东西不认同我们的想法呢。我所能做的就是听她讲她的梦境,然后把我的梦告诉她……真不知怎么做才能不让她伤心呢。”
我想说你可以告诉她——甚至是骗她说她的女儿很好,不用她担心。但是一个母亲又怎么会停止对孩子的担心呢?
彼岸的世界对她来说,还有着要牵挂的东西,然而她却过早地离去了。现在她又将要与这个世界告别,与她所爱的人告别。
探视结束了,迪妮莎被带走的一刻,回过头来,问伊莉妮:
“你能看到我将去向哪里么?我——可以和那孩子再见面么?”
伊莉妮的嘴角轻轻地动了一下,她说了什么我竟没有听见。只见金发的迪妮莎,露出了微笑,那是永不凋零的微笑。
愿它可以持续到下一个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