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拜托你,”躺在血泊中的魔物面容疲惫却释然,“杀了我吧。”
那是他对少年的第一个请求。
“那正好,”黑发少年面无表情,语气平淡,“你成为魔王吧。”
那是少年对他的第一个请求。
[一]
克莱尔西昂。
魔物看着走在他前方一步的少年身姿挺拔,披风猎猎作响。
他们走过了长长的路途,从死寂沉沉的小镇走到荒芜一人的原野,可这一路黑发少年从未回首,只是一路向前,以着某种笃定的姿态,向前。
他知道他,为了讨伐魔王而踏上征途的勇者,克莱尔西昂。
然而第一次知道这个人却是来自魔王大人的口中。那个一直都只看着尸骸遍地露出扭曲笑容的的长发男人居然笑得温和,西碳长大了啊,语气中三分感慨三分骄傲还有四分他分辨不出的复杂情绪。那也是他第一次听见魔王大人称呼别人的名字。
那时的二代露基梅德思尚是没有名字的普通魔物,当然他们也用不上名字,存在的唯一理由即是袭击村落让魔王大人享乐。身为唯一失败作的魔物质疑了这样的生存方式然后想要终结掉自己的生命,正好遇到了讨伐魔物的勇者,可结局却像是童话的终篇,勇者用魔力解开了魔物的束缚,以默许的姿态携他同行。
此时的魔物并不知道,他的人生亦如童话般自此开始新的篇章,他只是满心困惑,比如魔王大人为何以着那般亲昵随意的语气称呼他为西碳,而克莱尔西昂又为何执意要去讨伐魔王。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二]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火光跳跃在少年精致的侧颜上,淡淡微光在眉间恰到好处地笼出一点暖意,又缀上一丝阴影。克莱尔西昂略显清瘦的身躯被大且破旧的披风紧紧包裹,柔顺的黑发上蓝色的火焰安静燃烧着。他抱着膝蜷成小小一团,看上去就像个纯真无害的孩子,而不是面无表情抬手挥剑,背影孤绝踏着无数血腥走到现在的强大勇者。
夜色沉沉像是张牙舞爪的兽,只有魔物与少年的宿营地火光如豆,仿佛随时都会被四周无边的黑暗所吞噬。魔物一语不发听着少年娓娓道来,隔着火光看他太过淡然的表情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他明明坐在少年的身边,却仿佛与他距离遥远。
其实真是个太过恶俗的故事,竹马在自己眼前成为了研究魔法父亲的欲望牺牲品,自身也被父亲亲手杀死,只能靠着竹马突然觉醒的魔法再度复活,可竹马却被父亲夺去了身体,成为初代魔王露基梅德思。小小的少年不得不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成为勇者克莱尔西昂,纵然踏遍世界每一个角落,也要去拯救自己的竹马,还有父亲。
“纵然被世人称为勇者,可说到底我也不过只是想要救他们。”少年保持着抱膝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火光在眼底投下深深的暗影,话语清淡好似被夜风揉碎,“这个世界的崩坏与否我其实并不在意,我踏上路途也并非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称呼我为勇者了,喊我的名字吧,克莱尔西昂。”
“……克莱尔西昂先生。”
在此之后是漫长的沉默横陈在庞大的夜色之中,时光被无限拉长。
微茫的火光一笔一笔勾勒出少年线条倔强的轮廓,可莫名的,就像氤氲着一层厚重的水汽,魔物觉得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么,克莱尔西昂先生的真实姓名其实是西昂么?”众多的话语在喉间几番辗转,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么一句罢了。
“虽然是这样,可现在存在于你面前的,只有克莱尔西昂。”少年终于抬首看向他,赤红的眼底并无一丝水汽,只有凛冽的孤高决绝铺陈开来,他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在神殿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孩童了——
“现在的我,是克莱尔西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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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