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

曾经的少年
初见曹丕时，邺城沦陷，曹军包围了袁府，袁家大乱。家中下人，能逃的，都带着财物逃了。有人也劝我走，我只是摇头，走了又能如何？更何况家婆年岁以高，我如何能丢下她。
出征前夜，袁熙站在院中，只痴痴的看着漫天繁星，月光洒在他脸上，那么忧伤。晚风吹起他的衣衫，略显单薄。
我第一次为他心疼。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起赏月了。”在风中站的久了，袁熙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握住他微凉的手，想说，袁熙，我随你一起去吧。
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袁熙一把把我抱入怀中，“洛儿，那画中人是曹丕，他若来了邺城，你便嫁与他吧。”
袁熙，对不起。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我将头埋在他怀中，不知如何回他。
“洛儿，但求你好好待我母亲，护她周全。”
“夫君……”
袁熙摇了摇头，“洛儿，让我静静的抱着你一会好吗？”
我柔顺的倚在他怀中，不敢乱动，听着他渐跳渐快的心跳声越发难过。
袁熙忽然低下头来，在我唇角落下一吻，“洛儿，我知你不爱我，可我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洛儿，我爱你，我说把你当知己，不过骗你，骗我自己，可我终究骗不了我的心。洛儿，我爱你。”
袁熙紧紧的抱着我，我被他抱得生痛，又不忍推开他。
袁熙，我的夫，除了内疚，我又能给你什么？

传来袁熙死讯时，我伏在家婆腿上只是痛哭，袁熙，我这一生要如何偿还对你的亏欠。
不知何时，家婆捧起了我的头，面前的少年，穿着黑色的盔甲，气宇轩昂。与画中人有九分相似，我不由一呆。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他。
他看着我，手中的剑竟掉落在地，愣了半响，将我扶起，温柔的为我拭去泪痕，眼中满是柔情。
曹丕说了什么，我全然不觉，只在家婆充满希望的眼神里，我猜到了大概。
果然，当一双脚映入眼帘时，我的一颗心忽然跳得异常快，只低头的站着，不敢拿眼去看他。
曹丕一把跪到在地，说道，父帅，此次大败袁绍，不求赏赐。我意娶甄氏为妻，愿父帅成全。
来人小声说了句什么，便哈哈大笑，望了我一眼，问我是否愿意。我望了望欣喜的家婆，只得点头答应。
我知，从此充满血腥味的邺城将安定下来。
三月后，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我再次坐上了花轿，风光出嫁。成了曹丕的妻，曹操的儿媳。
新婚那晚，曹丕拉着我的手，立下毒誓，我曹丕今生，只许甄洛一人共白头。
我推开他，“曹丕，你可知这誓言太重，我受不起。”
曹丕拥我入怀，轻道，“相信我，就算我负天下人，也不负你。”
可是，曹丕，你不是他，你的誓言再美，我只牵挂他。
世间所有人都以为那画中人是你，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拥有那种眼神的人这世间只有你的父亲——魏王曹操。
幼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了一副画，珍藏至今。那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只一普通肖像画，画中画一瘦弱的少年 ，容貌算不得绝美，只是在画中，我依旧能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太多太多的不甘。
那一刻我便知，他定是成大事之人。
从那时我就知，我这一生，只他是我良人。
曹丕对我极好，他见我总是看着远方，会温柔的说，“洛儿，等这天下安定，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可好？”
我只是依偎在他怀中笑，“好啊，你说去那就去那。”
曹丕，我想去的地方你不会让我去的。
当得知我有了身孕时，曹丕日夜赶路风尘仆仆的回到邺城，憔悴的他见了我，只来得急唤出我的名儿，便睡了过去。
我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急急唤了太医，知他无事才安了心。
这时我才知我不可能不在意曹丕。
七个月中，曹丕每日亲自为我梳妆，带我去城外散心。无微不至。
那日看着曹丕熟睡的容颜，我轻抚他的脸颊，曹丕一把抓住我的手，满脸惊慌的看着我，我何时见过他这般，他倚在我怀中，“说，洛儿，我好怕好怕，我刚才梦见你离开我，你说你爱的人不是我。”
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傻瓜，你是我的夫啊，我怎会不爱你。”

此话一出，连我自己都惊讶。
曹丕呀曹丕，你何时入了我的心？
次年，睿儿出生，曹丕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在我额头亲了又亲，他拉着我的手说一生一世一双人。静静的看着睿儿和他，心中满是甜蜜。信了他。
众儿孙当中，曹操最喜睿儿，一有空闲，总要来抱睿儿，用他粗糙的手指抚摸睿儿的脸颊。逗他，瞒眼柔情，总让我错以为睿儿其实是他的孩子。
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
家中成年男儿都去了沙场，留下一家老小由我照看。
我以为我忘了他，只爱曹丕。只是连我自己都不信，在曹操和曹丕之间，我担心的竟然会是曹操。我总想他在外行军，头疾是否又犯了，是否又受伤了。是否还能再回来。想的难以入眠。
曹操对我也甚是喜欢，时常在人前夸我。此次出征，将家务交于我，怕我无趣，曹操便嘱咐曹植他时常来陪我说说话。曹植喜文，只爱钻研琴棋书画，我幼时也甚是喜欢弹琴作词，与他谈论诗词歌赋，他的见解总异于常人，让我折服。我每做新词于他看，他都知我心中所想。我把他当知己，却不料遭人口舌。
那日与曹植下棋，总是输，他知父兄要归来，我无心下棋，收了棋盘，我独自回屋，不料无意间听见家里下人议论我与曹植如何。
曹丕归来后，听见传言，起先并不在意。可时日久了，我分明在曹丕的眼神中看见了怒意。可又怕出言伤了我，从不以我说，只处处为难曹植，我知他心胸狭隘，不敢劝说，怕他迁怒曹植。他却只当我心中有愧，对曹植越发过分。
我稍稍劝说，他便拿话挤兑我，我心一下凉了，这样的曹丕好陌生。曹丕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洛儿，只要你不负我，你要如何都随你。”
我看着慌乱的曹丕，心一软，“子恒，我今生……”不经意看见屋顶上对月饮酒的曹操时，那绝不负你几字如何也说不出口。
曹丕一把拥我入怀，害怕我说出什么，“洛儿，我信你……我只是怕你离开我，才这般糊涂，你莫怪我。”
我摇摇头，淡淡的说，“子恒，我如何都不会舍你而去的。你是我的夫啊。”
我尽量避着曹植，以免曹丕多心。可曹丕总是问我，“洛儿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看着他那张与曹操相似的脸，总是笑，“不会……”
只不过我的心从不在你这。
睿儿越大曹操越是喜欢睿儿，亲自教睿儿打拳，与他同吃睡。
一次曹操负了伤，又逢大雪，他来瞧睿儿，睿儿在午睡，他进门时竟摔在雪地，鲜血染红了白雪我惊恐的跑出去，也顾不得那么多，将他抱在怀里，想将他扶起，眼泪不自觉的滑落，滴在他的鲜血上，血腥弥漫着整个鼻腔。我忽然很害怕，害怕他就这样在我面前离去。

前排。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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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渊。
取自“羁鸟恋旧林 池鱼思故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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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爽朗的笑着像我摆手，自己站起来，示意我没事，我这才稍稍安了些心。
可我抬头时，对上了曹丕瞒是怒火的眼，只因是他，曹丕不敢发作。
那一夜，曹丕喝的伶仃大醉，捏着我的下巴，大笑道，“甄洛，是你先负我，我这么爱你，你还是负了我。”
作为惩罚，曹丕立了几位妾侍，几月不曾来看我。也不让我见睿儿。我也不甚在意。只怕他赌气伤了身体。迁怒了手下。
他是成大事之人，他有他的宏图大志，这小小封地困不住他的脚步，他的梦想是整个天下。
他死了，死在了他一生最爱的讨伐之路。
听到他死去的消息，我浑身冰冷，颤抖不已，只觉的原本明媚的天一下就踏了。我没有哭，身体好像一下被什么抽空了，没有悲喜。只是看着那副画像久久不曾说话。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想起了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那日，天气忽然转凉，我拿了睿儿的衣物，送去曹操屋里，屋中无人，我放了衣物本要离去，曹操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眯着眼看我，“小乔，你终于原谅我，愿意来看我了。”
曹操轻轻的抱着我，苦笑道，“可是，这天下与你，我只能负你。”他粗重的鼻息喷在我脸上，让我的心狂跳不止。又有些失落。
江东大小乔，河北甄洛娇，原来叫你牵挂的人是她。
曹操又说了句，“有些人爱不得。好好珍惜眼前人，好好待丕儿。”
我一惊，原来你早就知我心系你。只是你爱小乔如我爱你那般深。
可是你又叫人带话与我，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又是何意？
我几日不曾出门，曹丕来时，看见那副画像，惊恐的看着我，他哭着说，“洛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
我摇头，“不，子恒，他不是你。”曹丕一愣，良久才颤抖着指着我，他第一次对我发火，将一直憋在心中的怒火统统发在我身上，曹丕疯狂的摇晃着我，他说，“甄洛，你爱的人竟然是父王？我一直以为是我多想了，可你真的是爱他……”
我没有看见曹丕恶魔一样的嘴脸，只看见少年在朝我微笑。我也微笑，曹丕越发生气。将我一人丢在邺城。
同年，曹丕逼迫汉献帝禅位，登基为大魏皇帝。定国号为大魏，改元黄初，改雒阳为“洛阳”，定都于此。
我并不在乎我能不能成为皇后，曹丕却怀疑睿儿是否是他的孩子。他掐着我的脖子恕吼，“睿儿是不是父王的孩子，不然父王怎么独独对睿儿那般宠爱？”
我淡淡的看着曹丕，艰难的说，“子恒，你不信我？”
“甄洛，我让我如何对你才好？”曹丕忽然疯狂的吻我，咬破我的双唇，又一把把我推开，跪倒在地，“洛儿，我不怪你了，我从新开始，好不好？”

我只是摇头，“曹丕，你可知从九岁思念一个人的痛苦？如今他去了，我的心也死了。”
曹丕忽然发狂，对天狂笑，“我偏不信我曹丕敌不过一个情字。”
我忽然明白曹操带给我的那话。次日，我差人送了封书信于曹丕：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 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 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我枯坐在院中，知道自己性命以走向终结。
可我心甘情愿。
果然送回来的是一壶鸩酒。
我拿出微微泛黄的画像，朝少年道,你可好？那里没有你爱的战场，你可孤独？别怕，阿满，我便来找你。
我没有一丝害怕。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朦胧间，仿佛看见那个少年爽朗的笑着，在朝我挥手。满眼柔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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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褒姒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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