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 ] 莫愁前路无知己，土豪我们在一起
付铭熙和肖子凌踩着午自习的下课铃蹑手蹑脚地回到教室，本来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大多数同学都在午睡。结果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叶笙的大嗓门宣布告破。
“卧槽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付铭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叶笙有一种老妈子附身的既视感。
他小心翼翼地溜回座位，赶紧压低声音对叶笙说：“大哥你小点声！”
“你们干嘛去了！吃个饭要这么长时间？！吃金子吗！”叶笙拉住付铭熙的胳膊，义正言辞地指责。
“你什么逻辑……我哪儿知道会花这么长时间啊……”付铭熙言辞闪烁，“他们聊着聊着就忘了。”
“在你们地主阶级胡吃海喝花天酒地风花雪月，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的时候，我们农民阶级不仅要忍受学校食堂看不出原材料的黑暗料理，还要在一个小时内吃完消化完再回来辛苦劳累地继续遨游在理科的题海里……你知道这种落差给我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吗！”
付铭熙由衷地赞叹：“你不去当谐星简直屈才了。口才简直没的说。”
“真的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
肖子凌在付铭熙身后施施然地怂恿：“你去和徐赫说啊，你让他带你出去吃饭他肯定不会拒绝。”
“啊？真的？”叶笙一脸质疑。
见肖子凌点头，叶笙赶紧掏出手机来给徐赫发短信。
不一会，三人就看见坐在前方第二排的徐赫抬头转过来，皱着眉对叶笙竖起一只中指。
叶笙：“……”
肖子凌：“……”
徐赫竖了没多久后又转回去，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输入短信。
叶笙手机滴滴地响起来，摁开短信一看，是徐赫发来的：【你他妈的不早说，老子生活费都花得差不多了你给我说要出去吃，你要我哪儿去给你变人民币出来？】
叶笙还没回信，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那你说后天行不行，我明天有点事。】
付铭熙奸笑：“你看他嘴上说不，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叶笙转移话题，“哦，你们和林臻阳那件事解决了吗？”
“解决了。”付铭熙满不在乎，“多大点事，说清楚就行了。”
叶笙斜睨他：“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听说了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的？”
原本正在后方做作业的肖子凌听到这个问句后抬头：“噢？睡不着？”
“啊哈哈那什么……你知道微生岚的男朋友是谁吗就是周嘉辰啦哈哈哈哈……”付铭熙手忙脚乱地扯开话题。
叶笙：“……”
付铭熙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嘿？你在听我说吗？”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周嘉辰？！那小子？就你上铺那个？不会是同名吧！”
付铭熙安慰性地拍了拍叶笙的肩，不言。
“我擦啊他怎么勾搭上的？”
“估计是以前认识的吧……”
“为什么不！是！我！”叶笙仰天长啸，“我哪儿比不上他了！”
“没他高，没他沉稳，没他专一，没他成绩好。”
“……你特么的给我留点面子。”
“哦，那就保留最后一点好了。”付铭熙退一步讲。
“……我要好好学习！”
付铭熙嘲讽：“一个小时前林臻阳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呢？”
“结果老肖推荐了一个学长给他。”
叶笙闻言赶紧扑到后面肖子凌的桌上：“大哥你可要帮帮我啊！”
肖子凌轻笑：“我只认识一个。”
“那怎么办！”
“得了吧你。”付铭熙不屑，“你哪次不是这样？结果呢！”
“……付铭熙我警告你，我可是语文考过全班第一的人，你不要出口伤人。”
“……你还是先给我背两首诗来听听吧，下周就期末考试了你还不认真点？”
“你别小瞧我，诗我还是会背两首的。”叶笙不服气，“像什么‘莫愁前路无知己，土豪我们在一起’这样的我还不是张口就来啊！”
“……你认真的吗。”付铭熙有点心累。
“哦还有什么‘山无陵，天地合，也不撕存折’……”
付铭熙：“……”
考试季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每天上上课多写几套试卷，日历就又翻了一页。
最后一门生物考试的结束铃打响，每个考室有序地上交试卷。接着整个楼层就被学生们放假的欢呼给淹没。
付铭熙背着书包从考室走出来，站在拥挤的走廊上东张西望。不一会从另一端走来的肖子凌就发现了他。
“嘿，老肖！”付铭熙招招手，把肖子凌带到一个不怎么挤的角落里。
“你……”
肖子凌还没问出口，付铭熙就打断：“哎你不要问我考得怎么样，说好不问的。”
肖子凌失笑：“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待会儿怎么办。”
“大概会回寝室收拾东西，散学典礼那天再收拾的话来不及。”
肖子凌表示同意：“我也这么打算，那等我收拾好了在宿舍楼下等你。”
“好。”
“付铭熙！”这边两人刚商量完，走廊另一头又传来叶笙的呼声。
徐赫和叶笙并排走在一起，一边分开推搡的人群朝这边走来。
“你们一会儿回寝室吗？”徐赫问。
“回去收拾东西。”付铭熙点头，“你们呢？”
叶笙也点头：“我们也回去整理，晚上我就跟徐赫回他老家玩几天。”
“哟，生活过的滋润呐！”付铭熙调侃，“你们过几天散学典礼不来啦？”
“来啊怎么不来。我还打算那天下午约你们出去看电影呢。”
“那好啊，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
“走。”
四人一路走到宿舍楼下分手，很快分别就大包小包地提着出来。
肖子凌和付铭熙在校门口站定，目送叶笙和徐赫一并上了一辆出租车。
叶笙从车内探个头出来：“那我们走了啊？”
付铭熙催促：“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不要太想哥了啊。”徐赫也跟着露面招手。
“谁想你啊。”付铭熙笑，“你们俩走了我都要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不知道现在城市里不准放烟花爆竹吗，这还没过年呢。”徐赫嘲笑，“你当心别给警察叔叔抓去蹲拘留所了。”
叶笙补充：“就是，还得你们家老肖花钱保你出来。多浪费啊。”
“你们俩快走吧走吧我谢谢你们了！”

[ 14 ] 不怕对手猛如狼，只怨队友呆贱狂
告别了袁雨婷和郑涵月两人，付铭熙接着跟肖子凌一起漫无目的地逛起来。
肖子凌一把把自己身边乱窜的付铭熙拽回身边，指了指自己右边的一个摊位问道：“吃这个吗？”
“嗯？什么？”付铭熙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糖炒栗子？好啊。”
肖子凌掏出一叠零散的零钱，买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板栗回来，和付铭熙并着肩一边走一边吃。
“嗯？那是什么？”付铭熙剥开一个栗子放在肖子凌的手心，眯起眼看了看。
肖子凌闻言也顺着付铭熙的目光看去，大概是由于距离太远，他们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棱廓，是一个围满了许多人的摊位，热热闹闹地在议论着什么。
“不知道，过去看看？”
“好。”付铭熙嘴巴被塞满了板栗，鼓鼓囊囊得像只仓鼠。
于是两个人便迈开大步加快速度朝那边走去。
走近了付铭熙才发现那是个娱乐摊位，对于‘为什么美食街会有娱乐摊位’这种问题，他只纠结了一秒后便抛到脑后。
摊位边围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正方形外有一条白色的分割线。方形里面按照离白线的距离，由近到远一次排满了从小到大不一的物品，有毛绒玩具，也有机器人手办，其中最大的一个是在正方形圈一个角上的半人高的皮卡丘。
摊位另一边地上堆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圆环，还竖了一块木牌：十元四环。
此刻的摊位边已经围满了层层的人群，有看热闹的，也有手痒上去试试套一把的。
付铭熙有些跃跃欲试：“老肖，我们也来一把？”
肖子凌笑：“随你。”
付铭熙倍受鼓舞，正挽起袖子打算去排队，就听见靠近排头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喊：
“付铭熙——！看这边！”
——尼玛逛个灯会都能遇见一堆熟人？！
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付铭熙就顺眼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见那人贱兮兮的笑容立刻心如死灰。
那人还继续招着手：“嘿你们过来啊！一起玩嘛！”
付铭熙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拨开人群挪过去。
一边走还一边纳闷：“我们不是朝反方向走了吗？怎么还能遇上？！”
身后传来肖子凌的感叹：“没想到这条美食街是圆环式的……”
付铭熙：“呵呵，失策了。”
徐赫看着身边踮脚高声喊叫的叶笙，默默地把手里的手机举起来遮住脸，顺便嘴里还催眠自己：“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付铭熙表情呆滞地走到叶笙身边，问道：“你们也来逛灯会啊。”
“是啊是啊，人多嘛~”叶笙心情似乎很好，他把手里的圆环在付铭熙眼前晃晃，“待会我们一人一个！”
“……总共就四个好吗。”
“是啊，所以我们四个一人一个啊。”叶笙不屑，“不然你还要玩几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熊呢？多大人了就知道玩。”
付铭熙：“……你不要和我说话，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算了。”
叶笙：“冷静什么呀冷静，大冬天的还嫌不够冷啊？玩个套环而已不至于这么兴奋吧？”
付铭熙：“……”
人群前进地很快，很快就轮到付铭熙四人。早在之前，叶笙就把手里的手环分发下去，并且警告其他三个人：“听好了，好不容易玩个套环，当然要玩个好成绩出来。反正也没什么难度，所以我们的目标是——”
“没~有~蛀~牙~”付铭熙接嘴。
“滚滚滚。”叶笙朝付铭熙做了个‘踢’的假动作，“你怎么这么神烦呢！——我们的目标是那只皮卡丘！记住了吗！”
三人敷衍地点点头，然后叶笙就首当其冲站在了白线后面。
眯起右眼瞄准了半天，手一直前伸试抛，又缩回来，反复几次叶笙也没有将手里的圆环抛出去。
最后直到把付铭熙磨得没耐性了，正打算从后脑勺给叶笙一巴掌的时候，叶笙才松手。圆环脱离手指在空中飞了一会，一直飞出了正方形的边框，落在离皮卡丘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空地上。
付铭熙：“……”
叶笙：“付铭熙都怪你！你打算从后面给我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付铭熙：“……怪我咯？”
紧跟着叶笙后面的是付铭熙。他态度严肃地正了正衣襟后，站在白线后，皱着眉开始对着皮卡丘比划。
正在付铭熙打算脱手的时候，耳边传来温柔的吹气，寒风里难得的温暖轻轻拂过耳垂，叶笙呼完气后还将一只手摸索着前伸，勾住付铭熙的前胸，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然后用气声说：“加·油·哟~”
付铭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咆哮脱口而出：“卧槽要死啊你！”
肖子凌和徐赫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人扒住叶笙一边的肩膀，将他扯了下来。
被叶笙这么一闹，付铭熙也不敢再犹豫，草草扔出套环就退了回来。
“我擦你也太敷衍了吧！”叶笙抱怨。
付铭熙置若罔闻，硬着头皮推着肖子凌的肩膀示意他上。
肖子凌无奈之下只得磨磨蹭蹭地站在白线边，手指将圆环放平，朝皮卡丘的方向做了几次试抛的动作。
结果肖子凌刚一出手，叶笙的手就在他左肩重重一拍，末了还赞扬：“姿势不错！我看好你哟~”
最终就导致了套环的抛出角度受到影响，擦着皮卡丘的鼻尖遗憾地飞过。
徐赫作为四个人里最后一个上场的，一时间受到了三个人的目光注视。
他清清喉咙：“我决定速战速决。”
叶笙深感欣慰：“就这么干！我们三个都是太犹豫了！”
于是徐赫一脚踏上白线，看也不看就把圆环扔了出去。最终圆环落在他自己鞋尖前方不远处。
肖子凌：“……”
付铭熙：“呵呵。”
叶笙：“=皿=！”
静默半晌叶笙才又打破宁静：“我草草草敷衍也不至于这样吧？！能走点心吗！”
徐赫不动声色地将叶笙揽过来：“走了走了回家了。”
“唉唉你勾我脖子干嘛……卧槽，咳咳……放手我要死了喂！”

[ 19 ] 四等公民的逆袭
东盟高中的音乐美术课是按照学分来进行修习的，每科各两分。高一全年级规定文科上学期选修音乐，下学期选修美术，而理科正相反。
对于这点叶笙好奇：“学校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们上这种副科嘛，那还干嘛要安排这门课程？直接往每人档案里记四分不就行了？”
付铭熙的回答是：“他们总要给这些老师找点事情干，不能白给他们发工资……再说了，这种四等公民也是有自己作为一门学科的尊严的。万一那些年级前三恰恰五音不全，音乐不及格呢？人无完人嘛！”
所谓‘四等公民’，是付铭熙连同肖子凌以及自己同寝室三人所研究出来的学科等级划分。
作为一个堂堂理科狗，‘一等公民’自然是语数外；理化生则归于‘二等公民’；文科学的政史地算作‘三等公民’；最后像音乐美术体育计算机什么的，就站在食物链的最底端，被算作‘四等公民’。
话说回来，要想拿到美术课这两分学分非常简单，上学期开学第一天科任老师就提出规定：两人一组自由组合，每个组派个人上去抽签，抽到什么作品就以那个作品为主题，做一个课件，到时候上讲台去讲讲就可以了。
上学期付铭熙和肖子凌一组，抽到的是卢浮宫。付铭熙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用电脑百度了大量资料，堆砌了一个简陋的PPT出来，当天肖子凌上去随便说两句，算是交差。
而这学期的音乐课考试要显得有技术含量得多。要想拿到那两分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进行才艺表演，无论你是唱歌也好演奏乐器也好，必须得唱完一首歌或者演奏完一首曲子等待老师打分，60分以上才算过关；另一种方法就是等待最后的笔试，笔试内容涉及乐曲赏析基础填空之类的，卷面满分100，同样60分以上合格。
对于笔试这种东西，付铭熙等人一向是深恶痛绝。平时写写什么物理化学也是逼不得已，没道理考个音乐还得动笔。于是在开学时，全班大部分人就都选择了前者。
虽说当时选得毫不犹豫，可惜到了正式测试的前一天，想到自己要在全班的六十多个人雪亮的目光，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考试是本周二，于是叶笙周一一整天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中午付铭熙和肖子凌叶笙徐赫一同在食堂吃饭，即便是耳旁快要掀翻食堂屋顶的嘈杂人声，也没能掩盖得了叶笙烦躁的抱怨。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叶笙咬着筷子，一脸焦虑。
徐赫瞥一眼他：“吃饭。”
“吃什么啊我明天要怎么办！”
“你自己选的这个，当初你怎么不选笔试？”付铭熙用筷子戳着饭，没注意到肖子凌从他餐盘里夹走了一块排骨。
“靠啊，笔试你妹啊！”叶笙把筷子拍在桌上，“音乐家里我认识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怎么考！”
徐赫失笑：“你特么的除了贝多芬还认识谁？”
“……”
付铭熙用筷子敲敲叶笙的盘沿：“你决定好唱什么了没？”
“还没啊！不然我至于这么焦虑吗！”
肖子凌又夹了一块排骨，不料被付铭熙发现，被其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无奈作罢。
偷盗未遂，肖子凌只得开口：“你也是够焦虑的……产前焦虑症也就你这样了吧？”
“……”叶笙泪流满面，“你们不帮我就算了，还吐我槽……老子真是交友不慎。”
“你才发现啊。”付铭熙道，“……行行行，帮你就帮你，我就当日行一善。你想唱什么？”
“不知道。”叶笙摇头，“我打算唱欢快点的，说不定老师乐着乐着就让我过了。”
付铭熙：“《小苹果》啊？”
叶笙：“这个也太接地气了，我觉得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唱。”
徐赫：“那就《倍儿爽》，春晚唱的那个。”
叶笙：“……还有别的选择吗？”
肖子凌：“《爱情买卖》。”
叶笙：“……”
付铭熙‘噗’地笑出来：“好了好了，我们认真给他想想吧。《烟花易冷》？”
叶笙想了想，又摇头：“周杰伦的啊？这首歌我不怎么会……”
“那就王力宏的，《你不知道的事》。”肖子凌一边也支着下巴提出意见。
“不行不行，这首歌我要唱跑调。”
“《背对背拥抱》？”徐赫问。
“还是唱快歌比较好吧……林俊杰有什么快歌吗？”
片刻后，三人怒了。
付铭熙站起来：“你这也太难将就了，不管了你自己选！”说完就离开了食堂，肖子凌跟在他后面也一起走了。
等到周二当天，音乐课开始时，叶笙的焦虑才有所缓解。
全班选择才艺表演的有四十多个人，可能要三节课才能表演的完。叶笙付铭熙肖子凌徐赫很幸运E的被抽中第一节课测试。
音乐教室是阶梯教室，四个人挤在一起坐在最顶上面的一排窃窃私语，从左到右依次是叶笙，付铭熙，肖子凌，徐赫。
讲台前面挤着几个女生，看样子是身体不舒服（？）或者伴奏音乐没有准备的。
一时半会儿估计开始不了。付铭熙控制不住又瞄了眼手上的小抄——抄的歌词。
肖子凌见状调侃：“还紧张呢？”
“紧张的肯定的……”付铭熙瞥一眼左边抖个不停的人，“不过没他那么严重……”
叶笙没搭理他，死死面对着讲台上的老师，眼神却是放空的。
“你到底想好唱什么了吗？”付铭熙有些放心不下。
“想好了。”叶笙握拳，“我刚刚已经把歌名报给老师了，伴奏应该会帮我找好的。”
其余三人的歌名早在上周就报给了科任老师。
测试总算开始，前面几个全是唱歌的，不乏有个别人唱的不错。特别是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妹子，唱的是《Someone Like You》，非常有爆发力。
顺序很快就轮到了叶笙。
叶笙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振奋精神，从一旁的通道小跑着下去，此时伴奏已经开始播放了。
“咦？什么歌？”付铭熙一听见前奏就觉得耳熟。
一旁的徐赫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身边的肖子凌能看到，但付铭熙看不见——
“《恋爱ING》。”

[ 21 ] 校服设计者上辈子都是脸着地的折翼天使
也许是全天朝的中学校长在某一时刻达成了一种共识，90%以上的中学校服都被设计得极尽其所能事之丑，东盟高中也不例外。
刚开学那时期校服一发下来，叶笙就喷了：“卧槽这他妈的是啥？多大仇啊这尼玛是给人穿的吗？！设计师脑子里有屎吧！”
付铭熙把校服摊在桌面上抚平，看着腰侧显眼的棕黑条纹和肩上的红色线条也瞠目结舌：“……我觉得我穿上去就可以去cos腊肠狗了……”
然而过几天付铭熙还是乖乖穿上外套，表示自己只想做一名安静的美男子。只不过为了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他果断抛弃了校服夏季短袖，坚持在外套里穿上自己的衣服。不论是衬衫还是T恤，不带重样。
叶笙更甚，为了坚持贯彻自己‘这校服不给人穿’这一理念，他从领取到校服第二天开始，固执地穿自己的私服，从头到脚。就算是冒着容易暴露目标，上课被老师点杀率提高的危险，他也没有丝毫动摇。
徐胜雷不是死板的人，像付铭熙这种外面有外套遮住私服，只有体育课才脱下来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对于叶笙，就不得不管了。
从开学开始的一个多月，明示暗示徐胜雷都试过了，但是叶笙一直在装聋作哑，完全不为所动。
直到最后徐胜雷没辙了，派出肖子凌去和叶笙沟通。肖子凌上一秒接到这个光荣的要务，下一秒就把这杆革命的旗帜转交给徐赫。
徐赫二话不说去和叶笙交涉。
即使换了个人叶笙也仍然固执己见：“徐赫你别过来和我扯校服的事，我是绝对不会穿那件丑不拉几的玩意儿的。我要是真穿上了不就和你们这群平凡的人类混为一体了吗？！怎么可能！”
徐赫掏心掏肺地劝说：“正因为是这样你才更该穿校服啊，你需要对你的外表有自信。像你这样拉风的男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的焦点，更是应该驾驭得了各种风格的服装。所以你觉得呢？”
于是第二天叶笙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趾高气昂地来到了学校。
虽然叶笙还是在外套里穿上自己的T恤，并且解释：“这是我的原则”，但并不影响付铭熙对徐赫的佩服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他对着肖子凌感叹：“大概一物降一物就是如此吧……”
5月底正是逐渐开始燥热的时候。
校服的材质非常的不透气，一旦出汗必定是热哄哄地笼罩在衣领下和裤腿里。再加上教室里风扇相当于一个摆设，于是随便推开一间教室门迎面而来的一定是一团热气。
讲台上历史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讲着，黑板上投影仪显示出的蓝幽幽的灯光打在每个昏昏欲睡的学生脸上，头顶上全教室仅有的六台风扇‘吱呀吱呀——’地勉强转动着，虽然收效甚微。
叶笙哀嚎一声，身体前倾趴在桌面上：“不行我快要热死了……”说完就翻个白眼，浑身一抽，不动了。
付铭熙好气又好笑，最后伸出一根手指横在叶笙鼻下停了片刻，发现还有呼吸就没管他了。
叶笙趴一会把木质桌面捂热了后又蹭起来，问向付铭熙：“哎，你说我要是真热死在这儿了，你会怎么办？”
付铭熙蔫蔫的用左手撑着下颚，眼神盯着前排头顶的风扇放空：“合影留念。”
“呵呵，人性呢。”应该是太有气无力的原因，问句也变成了陈述句。
“那我换个，把你就地埋了。”付铭熙依旧没有转头，“看我多耿直。”
肖子凌在后排一边转笔，一边看着前方两个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的两人问：“有这么热吗？”
“还……好……”付铭熙悠悠吐出两个字。
肖子凌嘴角略勾，敲敲付铭熙，从抽屉拿出一罐雪碧递给他。冰镇的饮料在热辣的空气中冒着白烟，一缕缕在上方消散。停滞一会后表面就有大颗大颗的水珠滑落下来。
付铭熙飞快的伸手抢过去贴在脸上，惬意而满足地“啊~”了一声。
叶笙眼睛都看直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结巴着问：“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刚刚上课之前我跟徐赫去了一趟小卖部。”肖子凌托腮笑。
“靠，那他怎么没给我带一罐！”
“他买了的。”肖子凌憋笑，“不过回来的路上由于太热了，就自己喝了。”
“……”
听到二人对话的付铭熙窃笑，然后避开讲台上老师的耳目拉开了拉环。
顿时“刺啦——”一声，一股白气迅速升腾，空气里霎时充盈起汽水的香甜味。
付铭熙狞笑着盯着桌上的雪碧，扯着嗓子奸笑数声，末了用舌尖舔一圈嘴唇，一副流氓强上民女的姿态。
肖子凌在后面撑头看他游刃有余地表演单人小品。
付铭熙拿起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大口，凉爽的饮料带着密集的气泡刺激着喉咙，接着顺着咽喉滑进食道，在胃部蔓延起醉人的凉意。
“哈~”付铭熙满足地闭上眼，“这日子太滋润了。”
叶笙在一边酸酸地：“就一罐汽水，看把你乐的。”
付铭熙自顾自地咂着嘴，不为所动。
叶笙呆坐了一会，又十分猥琐地凑到付铭熙身边来，悄声说：“哎，你知不知道这个喝多了是杀精的啊？喝多了不好。”
付铭熙嘲讽地轻笑：“那是可乐，我喝的是雪碧好吗？别一竿子打死所有碳酸饮料厂家。”
“那也没差多少啊，就是糖浆和色素的差别而已嘛……”
付铭熙白他一眼，没说话。
叶笙循循善诱，扒上付铭熙的肩头：“要不你就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剩下的……”
付铭熙绝情地拍开他的手：“哼，放弃吧少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给你的。”
“不要啊付铭熙sama ~”叶笙豁出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付铭熙身上，“你不能这样有了新人忘旧人啊sama！爱我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陪我看星星看月亮。如今有了别人为你撑腰，就不顾以前的情分，一脚把我踢开……这样会遭天谴啊！这位壮士，我看你骨骼惊奇，不是个凡人，不如就看在我们以前的情谊上给我喝一口吧……”
nsi-tho�fn�]���~atin*>最温柔的月光——】
带着全班自发的掌声谢幕，付铭熙红着脸兴奋地回到位置。
“我唱得怎么样怎么样？”
叶笙泼冷水：“你也太紧张了，声音抖成什么样了。”
付铭熙：“咳……你就说跑调没吧。”
叶笙移开视线：“……还好。”
付铭熙被叶笙的态度狠狠地打击了一下自信心，他转向肖子凌求安慰：“我唱的真的这么差吗？”
肖子凌诚恳道：“他也差不多，后面副歌都破音了。”
“哈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
“哎你真去新年晚会的话打算表演什么？”付铭熙又挑起一个话题。
“不知道，还早啊。”
“说说嘛，得想个喜庆又激情的表演。……喷火？”付铭熙被自己魔性的想法吓得一激灵。
“……你不怕破相啊？”
“那就胸口碎大石？”
“……要不要再加个徒手劈砖？”
“那你说表演什么？”
“老师因为我刚刚唱歌才把我选上去，你说表演什么？”
“呵呵，你们不会表演《难忘今宵》吧？”两人交流半天全是问句，也没有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答案。
肖子凌好笑的敲了付铭熙的额头一下；“我搞不懂。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这边的叶笙没等付铭熙回答，便用手肘撞撞付铭熙：“大哥你们秀恩爱也看点时间好吗？！还没下课呢！那老师都盯你们好几眼了！”

[ 22 ]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空气热哄哄的包裹着自己，付铭熙索性把饮料放在桌上，弯下腰把校裤的裤脚挽起来。他本来就偏瘦，再加上校裤的裤腿不是一般的粗，于是付铭熙一挽到底，干脆把其拉至膝盖以上的高度。
前面同样热得不成人样袁雨婷察觉到动静转过来，一眼就看见付铭熙又细又直又长的白净小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黑着脸转回去了。
“嗯？怎么啦？”付铭熙探头问。
“……没什么。”对方的声音细若蚊蝇，“就是觉得我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身旁的叶笙还在抹着眼泪哭天喊地。
付铭熙暗戳戳地在心里给叶笙贴上了一个【很爱演】的标签，然后借着无聊也陪他演了下去。
付铭熙挑起叶笙的下巴，狞笑着问他：“妞儿，给大爷我笑一个。笑好看了就给你喝一口~”
叶笙闻言立马露出一口大白牙。
付铭熙一脸嫌弃地把他的脸拍到一边：“啧啧，惨不忍睹啊……”
叶笙发觉色诱计划失败，转念就向付铭熙刚才放在桌上的易拉罐扑去。
不过付铭熙早有准备，在叶笙转头的一瞬间就抢了回来。
最后非常酷炫狂霸拽地靠在椅背上，一口干了雪碧，然后把空的饮料罐倒过来朝叶笙示意：没有了。
这个举动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叶笙整个人仿佛被一下子抽干，又以最初的姿势趴在了课桌上。
闹够了，付铭熙跷起板凳磕在后桌上。
肖子凌用笔戳戳他的脊背：“现在不热了吧？”
“热啊，怎么不热。”付铭熙把笔放在嘴巴上方，嘟起嘴夹着玩。
“那下节自习课你坐我旁边来吧？”
“为什么？你那儿又没有空调。”
“我有风扇。”
“我也有啊！”笔从脸上滑落到衣服上，付铭熙一根手指上竖指着前方的天花板，还转了两圈，“这不正转着的嘛？”
肖子凌不言，只是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结果到了下节自习课上课前，付铭熙还是乖乖地坐到后面肖子凌的身边去了。
叶笙去了趟厕所洗手，一回教室就面对的是无人相伴的课桌，正想指着付铭熙的脖子破口大骂没良心，接过背后伸出来一只手把他摁在了座位上。
叶笙看着跟过来坐在付铭熙座位上的徐赫：“？”
徐赫翻开作业：“肖子凌说你太无聊了所以让我来陪你。”
“……还算是有点良心……”叶笙小声嘀咕。
解决了叶笙这个麻烦，肖子凌才放心地从脚边提起来一个东西。
付铭熙一瞬间还以为看错了，他飞快地揉了揉眼睛看清后，表情终于裂了。
“=口=！”——卧槽什么情况？
付铭熙颤抖着手指指着肖子凌拿到他眼前的东西，咽了口唾沫，问：“你你你……你哪来的？”
肖子凌将一台和A4纸差不多大的微型风扇放在两个课桌中间，回答：“昨天晚上林臻阳跑到我寝室来，给我的。”
“为什么？”付铭熙一边观察着眼前这台风扇，随后好像意识到什么，“……啊！难道是……”
肖子凌点点头，把电源打开：“他说他现在成绩进步很明显，多亏我，所以就送我个风扇。”
“这礼物还是挺别致的……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雪中送炭。”付铭熙不胜唏嘘，“……诶，不对啊！他谢你干什么，应该谢苏淮啊？”
“他说苏淮跟他关系好，死活不收。”
“卧槽？！”付铭熙下巴快要掉下来了，“苏淮跟他关系好？关！系！好！……我自从认识他以来就没有跟他说超过十句话！说好的冰山面瘫呢！”
感觉付铭熙下一秒就要掀桌了，肖子凌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的。”
付铭熙皱眉疑惑了很久，然后放弃这个问题，伸手旋开了风力开关。
霎时一股轻柔的凉风悠悠吹过汗水覆盖的面颊，沁人的凉意在这样闷热的天气显得格外珍贵。
付铭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最后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
他睁眼看向肖子凌，以温和的语气开口：“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样子，像不像吸毒？”
肖子凌：“……”
前面和徐赫挂着一对耳机的叶笙随意地扭了扭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自己后面的迷你风扇。
叶笙瞪大眼睛：“这不科学！！我要给你们俩跪下了，哪儿来的？！”
付铭熙带着圣母般的微笑，觉得自己快要超度了。然后用极其缓慢的语速说：“老肖带来的。”
叶笙把视线的终点落到肖子凌脸上：“你是哆啦A梦吗我去！连这个都有！也给我们一个吧！”
肖子凌不说话，而是看向前方的徐赫。
徐赫扯下右耳的耳机，一只手勾着叶笙的脖子就把他揽了回来：“快写作业吧，别说话了。”
“哎呀写什么嘛……”叶笙挣脱，顺手还拉着徐赫转回来面对付铭熙，“我们来聊天吧！”
“没什么话题啊……”感受着迎面吹来凉爽的风，付铭熙气定神闲地翻开一本比砖还厚的竞赛书，同身边的肖子凌一起刷起题来。
“喂你们有没有人性啊！风扇不给我吹也就算了，连陪我聊天解闷都不愿意啊！什么人啊？”叶笙满腹抱怨，然后屈起胳膊撞撞身边的人，“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啊？”
徐赫自从转过来后就一直靠在手臂上，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叶笙：“……”
付铭熙于心不忍，一边动笔一边解围：“好好好我陪你聊，你要是不介意我一边写作业一边说话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你说我们聊什么？”
“这也要我来想？不是你没话找话说吗？”
叶笙趴在桌上半晌想了想，然后直起腰：“我们来讨论互相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吧！”
“你怎么这么矫情。”徐赫闭着眼嫌弃，“早就叫你少跟袁雨婷她们玩。”
“嘁。”叶笙不理会，满眼期待地看着付铭熙。
感觉头顶射过来一道灼热的视线，付铭熙心平气和，丝毫不被影响：“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个逗比。”
“……”叶笙按捺怒气，“怎么可能！我哪里逗比了？！”
“你问这个问题本身就很逗。”付铭熙刷刷刷在草稿纸上写着算式。
“……不行，换一个！听起来比较酷炫的！”叶笙不服。
“哦。”付铭熙打草稿的动作顿了片刻，“那就是总裁文写手。”
“……”叶笙静默片刻，几欲站起来掀桌，“这是什么鬼设定！卧槽你玩我呢吧！”
付铭熙也不生气，只是把笔放下：“你这人怎么这么难相处呢？你要我陪你聊天我就陪你，你要我说第一印象我就说，你不满意我就改……你还要闹哪样？”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叶笙觉得自己简直没救了，脑海里的第一想法居然是这个。
然后自己也悻悻地趴在桌上：“还是不行，你选个正常点的。”
总裁文写手怎么就不正常了？搞职业歧视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付铭熙没有说出来，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哦，那就保留前两个字吧。”
叶笙泪流满面——到底是谁难相处啊？

[ 24 ] 老夫老妻的日常生活（划去）
“叮铃铃——”
一阵门铃过后，外面又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肖子凌正打算从书桌前站起身去开门，客厅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很快属于小女生独有的呼喊就传到耳边：
“铭熙哥哥~”肖沐颖一看门外来人，欣喜地叫着一下子扑了上去。
付铭熙受宠若惊地接住她小小的身体，带着笑意问：“小颖啊~作业写完了吗？”
一来就听到作业，肖沐颖圆鼓鼓的脸蛋垮下来：“又是作业……”不过很快，她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写完一科了，哥哥在给我检查！”
付铭熙松开手走进玄关，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一边牵着肖沐颖走进来。
“哟呵，你哥还附送这个功能啊？”他调侃着，随手关上了门。
卧室的门没有关，肖子凌抬起头，看向客厅。正巧付铭熙也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对个正着。
付铭熙失笑，将手里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然后踩着绵软的拖鞋‘啪嗒啪嗒’走进肖子凌的卧室。
付铭熙走近才看清肖子凌鼻梁上架着一副没见过的黑框眼镜，他有些惊奇地问道：“唉，你什么时候配的眼镜啊？多少度？”说完就上手想取下来。
肖子凌见他的动作，也不避开。只是等到镜框脱离鼻梁之后，才回答：“上次中考放假回来配的，一百多度。”
付铭熙把它戴上，左右看了看，又取下来：“才一百度配个屁啊。”
肖子凌接过眼镜，折好镜腿后放在桌上：“不知道，改变一下形象吧。”
“神经病啊你……”付铭熙笑着打了他一下，然后搬了把椅子在肖子凌身边坐下，“看的什么？”
没等他回答，付铭熙便拿起正对肖子凌的那本薄薄的练习册。
他看了一眼内容后就笑了：“哎鸡兔同笼啊……我小时候可被这坑惨了。”
“我早上一起床就被强迫着看这个……结果我自己的作业还没写完。”肖子凌无奈地靠在椅背上。
“怎么可能！你不是一向写得很快吗？从来都是分分钟搞定啊！” 付铭熙惊叹，“这儿都快8月底了，你居然还没写完？”
肖子凌摊手，用眼神示意他右手边的一叠书：“还剩英语没写。”
付铭熙跳起来：“嘿早说啊！”说完便撑在桌面上，伸出一只手勾过去把最上面那本完形填空拿了回来。然后翘起二郎腿，翻开一页，从笔筒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在大腿上一戳，就开始写起来。
“咦，你不是写了几道题的嘛？”眼前的练习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零零散散四处写着几个选项。
“哦，那个啊。”肖子凌直起腰瞄了一眼，“那个是放假之前在学校写的。”
付铭熙了然地点点头，埋头在一大段文章里勾勾画画起来。
肖子凌看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是尽量降低凳子拖拉的噪音，站起身走到客厅里去。
肖沐颖一个人抱着个桃子坐在沙发上啃得满手都是滑腻的汁水，肖子凌看不下去，然后走到茶几前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她。
肖沐颖一手接过来，另外一只手仍然抓着那只桃子。
肖子凌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削皮吗？”
肖沐颖：“……”
肖子凌没在意，走到茶几边站定，他翻开付铭熙带来的袋子看了看里面的内容，上到鲫鱼下到棒棒糖，各式各样都有。
肖子凌提着袋子走到卧室门前朝埋头苦写的付铭熙喊道：“你来我们家春游啊？”
“啊？”付铭熙茫然地抬头，“什么？”
肖子凌提高袋子在付铭熙看得见的地方晃了晃。
“噢噢噢那个啊……”付铭熙手忙脚乱地放下圆珠笔，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肖子凌面前，“我是打算买点东西做午饭的，反正你家我家现在都没人。”
“你妈又去哪儿了？”
“不知道。”付铭熙接过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越过肖子凌朝厨房走去，“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肖子凌点头表示了解，虽然他走在付铭熙背后，对方应该看不到。
付铭熙路过沙发时朝上面瞄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喊道：“小颖你啃桃子不削皮吗？”
“不削。”含混着果肉汁水的回答传来。
付铭熙跨进厨房的一步顿了一下，一头黑线：“谁教你的？”
“我哥。”肖沐颖将吃干抹净的桃核扔进垃圾桶，从沙发上蹦下来。
“……”付铭熙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肖子凌，盯得对方汗毛倒竖。
“我怎么可能教他这个？！你也信！”肖子凌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还有，这个不应该是我爸该负责的吗？”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爸经常不在家？”付铭熙走进厨房，见肖子凌跟进来又补一句，“另外，我觉得可信度挺高的。你之前不就是说你爸就这样教你的吗？”
见自己被拆穿，肖子凌忿忿地转移话题：“你中午打算弄什么给我吃？”
付铭熙白他一眼：“我弄什么你就吃什么！不准提要求！你还成大爷了是吧！”
肖子凌只得不住点头：“行行行你是大爷，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付铭熙这才没反驳，踮脚身体往外看向乖乖坐在厨房外饭厅的餐桌旁的肖沐颖，笑容可掬地问了一句：“小颖想吃什么？”
“番茄炒蛋！”
“啧啧看这孩子多可怜。”付铭熙脚跟落地，看着肖子凌感叹，“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次番茄炒蛋……你怎么把她养这么大的。”
肖子凌抱臂靠在冰箱上：“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付铭熙：“……”
抬腕看了看，已经接近十二点半的光景了。于是付铭熙放弃和肖子凌争执的念头，开始实打实地准备午饭起来。
“呃，弄一个番茄炒蛋，炒一盘芦笋……嗯，煮个豆腐汤好了，再拌个三丝……”付铭熙翻着口袋里的内容一边念念有词，余光瞥到肖子凌还站在冰箱边没动，诧异地说，“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呢？凹造型啊？”
“……我打算给你打下手……”
“你这熊孩子捣什么乱呢！”付铭熙推着肖子凌的肩膀把他支出厨房，“你别给我帮倒忙我就谢谢你了！”
自肖子凌被推出来坐在餐桌边和肖沐颖大眼瞪小眼半晌，厨房里的人已经挽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锅里油珠滋滋地翻滚，连同整个灶台被香气缭绕，不一会儿一盘又一盘色香俱全的菜肴已经盛在瓷白的餐盘里端了出来。

[ 26 ] 新生就是用来勾搭的
熟门熟路地拐进校门，付铭熙拉着行李箱，跟肖子凌一起并排前往宿舍区。身边全是经过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成群一路说笑着随着大流走。
暑假结束过后的新学期开学报到前一天下午，一贯是返校的准备阶段。
一年以后又一次拉着行李踏上这条熟悉的道路，付铭熙有点感慨——不知不觉高中生涯就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自己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
“哈喽~”
正打算把自己难得矫情的想法和肖子凌分享的时候，耳边就突然传来这一声嘹亮的高呼。
付铭熙身形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叶笙趴在他们寝室的阳台上挥着一张餐巾纸。
付铭熙瞬间有拿枪把那家伙扫射下来的冲动。
不过他很快压制住了自己这种想法，转而攥住肖子凌一只手拉着他埋头飞快地跑起来，朝宿舍楼一楼大厅奔去。
两人在分叉口分开，付铭熙一手一包行李，迈着坚定的步伐朝楼上走去。
早在上到二楼的时候叶笙的大嗓门就毫无阻拦地传到耳边，付铭熙听着‘喂喂喂徐赫你干嘛这是我的牙刷！’、‘卧槽哪儿来的蜘蛛网！这么脏能住人？！’以及‘诶那个凳子没人用吧借我一下~’等等，觉得心有点累。
走廊上来来往往大包小包的学生很多，付铭熙艰难地穿梭在人潮里，颇有些费劲地总算在寝室门口停下。
C304的门是大打开的，付铭熙一眼就看见了叶笙搬了一只椅子坐在窗台边，叼着根棒棒糖晃悠着脚，眼睛死死盯着楼下，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你怎么这么猥琐……”付铭熙瞥他一眼，把手里的行李悉数拉进寝室。
听到付铭熙的声音，叶笙惊喜地回头：“哎你来啦！”
“卧槽你谁？！”付铭熙被叶笙突兀转过来的正脸吓得不轻，“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一听到‘黑’这个字，叶笙瞬间被打蔫，只得默默转回去：“……我不就是去旅游了一趟嘛……”
付铭熙笑得打跌：“哈哈哈哈哈哈你去的哪儿啊？南非大草原还是撒哈拉沙漠啊？”
“呵呵，我去的烤箱。不服？”
简单理了理衣物，付铭熙见叶笙一直趴在窗口也好奇地凑过去一起朝外看。
窗外不远处学校校门一览无余，熙熙攘攘地学生三两个并排走在一起涌进来。一大部分是朝着宿舍区前进，一小部分进了校门以后直走或者右拐前往其他地方。
由于是新学年，其中不免有穿着私服的新生入校。
付铭熙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他只得用胳膊撞撞叶笙：“喂，你趴着看什么呢？”
眼睛鬼鬼祟祟地瞟来瞟去，嘴里含着棒棒糖，叶笙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看萝莉。”
“……”付铭熙一下子就后悔提出这个问题了——他还是高估了对方的下限。
“我等着看今年高一新入学的有没有什么萌妹子……”叶笙眯起眼笑得非常淫荡，“然后外貌英俊的我就可以去勾搭啦咦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寝室门边传来一声吐槽：“你黑得跟个煤球似的，也不怕把妹子们吓跑啊？”
‘黑’这个字给予叶笙致命一击，他闻言僵硬地挺直脊背，手伸到一边的桌上摸了面镜子来看。
看着镜面里反射出的黝黑的皮肤，叶笙像个蔫了的皮球般，默默地放回镜子，离开窗台，回身趴在床上，不动了。
徐赫盯他一眼：“别趴着了起来啊，不擦擦吗，上面全是灰。”
叶笙：“……”
返校当天的套路基本都一样，即便没有宿管通知，付铭熙连同寝室里三人也知道待会儿需要到班报到。
四个人到达高二9班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叶笙一边朝座位上走一边掏出耳机插在手机上，看付铭熙疑惑地眼神还好心地解释一句：“我怕待会龙哥讲话太无聊。”
——情有可原。
自从徐胜雷二十分钟前踏进教室开始每年惯例般讲话，付铭熙就埋头趴在课桌上，下巴下面垫着手臂，眼睛一眨一眨，只不过频率越来越慢，大概下一秒就要睡死过去。
“喂喂。”叶笙摘下一边耳机拍拍他，“你别睡了，待会要将本学期的安排了。”
“有什么好听的……”付铭熙躲开他的手，“还不就跟去年一样。”
“那不一定！万一有什么新活动呢？”
“你太看得起我们学校了……能给你搞什么活动啊，顶多就是月考誓师大会。”
“……”
付铭熙撑起耷拉着地眼皮朝讲台上望一眼：“哦，现在开始‘本学期的重要性’了。”
“……这内容怎么这么耳熟……”听班主任讲了两句，叶笙皱眉思索。
“……你去年就说他这次会讲一模一样的话，果然。”付铭熙干笑一声，又趴下去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付铭熙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到身边有人一直拍着自己的肩膀，嘴里不住说着什么。
付铭熙抬头眯眼看向叶笙，一脸茫然。
“哎哎哎他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个学期有运动会啊运动会！！！”叶笙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付铭熙淡淡地瞄他一眼：“哦。”
“你不觉得兴奋吗！！！去年我们班搞得不怎么样，这次不应该一雪前耻吗？”
“你是打算一雪你沙坑跳远二米一的前……”——等等，运动会？！
付铭熙瞬间像被雷击中般挺直上半身，他蓦地转身面向后座的肖子凌，把对方吓得瞪大眼睛往后缩了缩。
“嘿嘿老肖，今年运动会你不会又来整我吧？”付铭熙一脸谄媚的笑。
“整什么？”肖子凌挑眉，“你看我去年抓你壮丁了吗？”
“我就是怕这次你又给我报个长跑什么的啊！”付铭熙气愤地拍桌，“跳高都比这些好啊！”
“你说的，跳高。”
“……啊，什么？”
“没事，长跑不行的话，今年你就参加跳高和两项短跑吧。”肖子凌气定神闲地替他做了决定。
“……”

[ 32 ] 爱是放手
啊？什么？
付铭熙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本能地觉得这句话不太对。
肖子凌看着对方愣愣的，不明所以的模样，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的眼神才重新聚焦。
“没听明白吗？”肖子凌望向付铭熙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付铭熙的身体触电般地抖了一下，随即竟笑出来：“哈哈哈，老肖你说什么呢，别逗了……”
付铭熙说着后退一小步，不着痕迹地和肖子凌拉开一段距离。
肖子凌面色沉静，看着那一截推开的距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开口：“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付铭熙又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看你那样，你那么认真干嘛……”
肖子凌看着付铭熙笑容灿烂的模样，一言不发。
四周安静了半晌，肖子凌试探性地上前了一小步：“我没开……”
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被付铭熙仓皇退后的细碎脚步给堵了回去。
付铭熙拼力将两人间的间距维持在一米以外，他眼神闪烁，神色慌张地对上肖子凌的脸：“什么开不开玩笑的……我听不懂。下午第一节课要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就加大步伐打算往天台下跑。
肖子凌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拉回来，拧着眉问他：“你不是不懂，你心里很清楚，我没跟你闹！”
付铭熙被他蓦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形一颤，只得重新站好。
他也略恼怒地看着肖子凌：“什么叫没闹！这种事不能乱说的……我们俩都是男的！”
“这还需要你告诉我？”肖子凌另一只手也抓上付铭熙的手臂，“我在乎的不是男不男女不女，而是你这个人。”
付铭熙急着想挣脱：“我看你根本就不明白……”
话音未落，前方就传来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到了墙边。
付铭熙偏瘦，肩胛骨重重地磕在钢制的护栏上，顿时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可惜呼痛的声音还没有从牙缝间漏出来，就被完全堵了回去。
付铭熙震惊地看着肖子凌整个人压上来，随即便吻上了自己。
肖子凌两只手紧紧攥着付铭熙两侧的手腕，是不容反抗的力道；与之相反的，亲吻对方的双唇却带着温柔的力道，一点一点亲昵地蹭着。然后又伸出舌尖，带着几乎虔诚的神情一点一点舔舐着对方的唇形。
付铭熙脑内一片空白，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肖子凌的每一个动作，却只能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肖子凌见状，双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然后灵活地用舌尖撬开付铭熙的齿关，顺势钻进了湿滑的口腔。肖子凌闭上眼，舌端细细地摩挲着口腔内壁的每一颗牙，最终触上付铭熙僵直的舌面。
自己已经有略微的窒息感，再加上肖子凌换气间隙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脸上，终于迫使付铭熙回过神来。
大脑发出指令的下一秒，双手就挣脱肖子凌本来就虚握的手掌，尽全力将他推开了。
蓦然被一股力道冲撞，肖子凌踉跄着后退，在付铭熙一米外停下。
付铭熙双颊潮红，气息还有些不稳，但眼色很沉，翻搅着复杂的情感。
他微垂着眼，皱眉看向肖子凌，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肖子凌直视他的眼，甚至是带着笑意反问：“你现在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但是……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想法，我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付铭熙语气平淡，垂着头看着地面。
“没事，你现在可以考虑。”肖子凌上前一步，牵住他。
付铭熙却被突然触了怒点，一把甩开他的手，情绪激动：“考虑什么啊！我的想法是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没有其他的选择！”
“为什么没有？”肖子凌也有些动怒，“你试都没有试过啊！你怎么知道？”
“根本不用试！不用试我就知道……网上那些关于gay的传闻多了去了，能够顺利走下去的，我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剩下的呢！哪一对不是在艰难地生活着，就连别人的眼光和流言都要关注着警惕着？”
“你为什么要去管别人？别人有别人的生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基础上？”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有鲜活的例子作参考不好吗？！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非得自己亲身经历那些痛苦才满意的了？”
肖子凌看着眼前愤怒地朝他不断质问的付铭熙，突然想到可能他的暴脾气是真的很少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不然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他感觉陌生呢？
肖子凌叹口气，原本心里的那团怒火也瞬间平息了，他的语气软化下来，有股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不觉得那是痛苦……至少有爱的人陪伴，就不是。”
“你错了，爱不应该是一个人生活的支撑点。因为爱不是幸福的定义，也不是痛苦的反义词。”付铭熙也平静下来，漠然地开口。
“所以，就算我喜欢你，真心地想站在另一个位置上关心你照顾你，你也不会因此，就对我做出什么表示吗？”肖子凌像付铭熙对他做的一样，后退了一步，拉大了两人的距离。
付铭熙看着肖子凌，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却藏着满满的失望和悲伤。
然后付铭熙笑了：“你看，你现在就很痛苦。”
肖子凌闻言也笑了，他眼前站着的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人，是跟他关系最好的人。现在却没有一分一毫能够带给他温暖了。
付铭熙抿抿嘴角，才开口唤出他时隔多年，才重新使用的称谓：“肖子凌，我不喜欢你，今后也不会喜欢你，你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我们没可能的。”
肖子凌垂头，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周寂静了半晌，只剩下风拂过脸侧的摩挲声。
然后他才又重新温柔地笑笑：“好，我知道了。我会不喜欢你的。”
最后肖子凌就这么站在原地，任凭付铭熙带着风，抛下他，头也不回地独自离开。

[ 33 ] 爱无非看谁成茧
付铭熙和肖子凌一前一后回到教室的时候下午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好在是地理课，科任老师对于这种不严重的迟到，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提醒了一句，就将两人放进来了。
付铭熙走在前面，在自己的座位旁先拐进去坐下，然后就掏出地理书摊在桌面的一角，拿出作业藏在底下开始写起来，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后面的肖子凌一眼。
叶笙见状，轻轻撞了撞付铭熙，小声问：“你们俩中午干嘛去了……吵架啦？”
“没有。”付铭熙头也不抬地否认。
“逗我呢……你看你们俩都冷着一张脸。”叶笙瘪瘪嘴，不服。
“我说了没有。”
“你还不承认！”叶笙凑到付铭熙耳边，悄声说，“你说吧，我帮你们俩想想解决办法。”
付铭熙终于被吵得烦了，把笔一摔就侧过身，正面对着叶笙一语不发。
“好好好我不问了！”被付铭熙一脸凶煞地瞪着，叶笙赶紧放弃询问的念头。
解决完叶笙这个麻烦后，付铭熙面对着作业上密密麻麻的黑体字也感到了莫名的烦躁，他索性合上练习册，将地理书抽到自己面前来，然后托着腮出神。
他眼神飘向窗外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笔尖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云层堆积在天空中，阳光已经没有中午那么灿烂了，一大半都藏在云后面，只有偶尔风吹开它们的时候，才会透露一点光线出来。
“啪嗒——”。
手里一空，紧接着就是笔掉落的声音。
付铭熙一瞬间回过神，眼看着圆筒的签字笔骨碌碌往下滚，赶紧伸出两只手来接。
左手刚暴露在视线中，他就愣住了。
刚才走得急，忘了把腕带取下来还给他。
现在自己又看到这个东西好好地挂在手腕上，天台上才发生过的一切记忆又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付铭熙的脑海。
如今要他取下来还给肖子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虽然对方就坐在自己后面，仅仅隔着750px的距离，他也没有勇气。
不如说现在付铭熙连正面看着肖子凌都很难做到，他怕自己只要一面对对方，自己的脑袋就会爆炸。
他现在脑子很乱，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在脑海里放映着，最后一齐停止，只留下一个画面，只留下最后，肖子凌垂着头，像发生这件事以前那样对他温柔地笑笑，然后用浸满悲伤的眼睛看着他，说：“好，我知道了。我会不喜欢你的。”
付铭熙承认，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抽痛。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并不会答应肖子凌。
付铭熙他想了想他和肖子凌从认识，到长大的经过，对方自始至终都扮演着一个好朋友的角色，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对方会有任何除友情以外的关系，至多也就算个家人。
然后付铭熙又想了想今后应该怎么办，暂时的尴尬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要他因为这个理由而放弃与肖子凌来往，连朋友也做不成，肯定办不到。
熬过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晚饭时间，一贯是付铭熙肖子凌叶笙徐赫约在一起找个地方解决。虽然今天中午发生的事让付铭熙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但是他认为既然对方已经承诺会打消那样的念头，那么自己也就干脆装作那件事没有发生过比较好。
这么想着，付铭熙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四节课后，总算是鼓起勇气往后面转了一次。
下课铃刚刚打响，教室里的学生还在陆陆续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付铭熙看看前方，徐赫已经朝这个方向走过来了，于是他也转过头，同往常做过无数次那样对肖子凌说：“喂，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去吃？”
对于称呼这一点，付铭熙也纠结了很久。像之前那样叫‘老肖’吧，有点太亲昵了，毕竟之前才吵过架；叫全名呢，又太生疏了，说不定会搞得别人认为自己还在生气……
这么纠结半天，付铭熙最终选择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称呼——‘喂’。感觉既强硬，又亲切。
没想到付铭熙结结巴巴说完那一句话之后，肖子凌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低下头了。
付铭熙气结：“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肖子凌直接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就往外走，迈出两步之后才转过头来回答：“哦，你们去吧，我有约了。”
看着他这样淡漠的态度付铭熙有点生气，不过想来想去又发现不知道生气的理由，也不好发作，只得跟着一旁的叶笙和徐赫一同离开。
自此以后，付铭熙发现肖子凌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像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也像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比如：
肖子凌几乎不回复他短信了，以前晚上回寝室以后无聊的时候偶尔会发几条短信聊聊天，现在几条几条地发过去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第二天问起来，他只会淡淡地回一句：“哦，抱歉，关机了，没看到。”
比如：
有时候肖子凌去教师办公室的时候Cheeryl会把他叫住，让他给课代表带个话，或者叫课代表来办公室一趟。
由于地理位置的优越，这种事肖子凌往常会直接回座位给付铭熙说，所以Cheeryl和付铭熙的关系要比和另一个课代表的关系好得多。
但是现在不同，他会特意绕过大半个教室去找和自己位置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课代表，并且次次如此。
比如：
付铭熙平日里一旦有做不来的题目从来都是问肖子凌，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一提出这个问题，肖子凌就身体力行地来替他解答；二是肖子凌自己也花时间想想，过几节课以后才会用笔戳戳付铭熙的背叫他转过来。再不济，就是两个人找时间去问老师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只要付铭熙一有困难，拿着作业本转过去放在肖子凌桌上，用笔勾一勾题干问他，过不了半分钟他就会抱着作业本转回来——
因为肖子凌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对不起，我也不会。”
或者“你去问老师吧，我讲不清楚。”
在肖子凌那里一次又一次地碰壁以后，最终导致付铭熙只要一看见他的脸，大脑就会被两个字占据：
“呵、呵”。

[ 37 ] 谁离了谁都能活
付铭熙正把兜里的饭卡掏出来，就被微生岚按了回去。
迈进食堂大门，打饭窗口长长的队伍里人头攒动。
“我请客吧！”她这么笑着提议。
“这怎么行……”付铭熙连忙摆手，“哪有男朋友让女朋友请吃饭的？”
微生岚并不介意：“谁说不行的？”
然后她又把双手搭在付铭熙双肩上，将他转得面向餐桌的区域：“我来排队买，所以抢座位这种体力活就交给你啦~”
被微生岚这么一说，付铭熙也不好推辞，只得一边寻找着空位走进就餐席。
付铭熙在就近的一张双人桌一边坐下，他盯着不远处长龙般的队伍，神情有些放空。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是逼着自己做所有事情，他讲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里。早上起床时就开始戴着耳机听MP3里的英文朗诵，洗漱完吃了早饭后去教室才摘下耳机，然后拿出物理竞赛的辅导书做题。上课的时候听课听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下课就又埋头写作业。中午有时候会和叶笙徐赫两人一起吃，但更多时候是一个人。排队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地排，听前后的人讲话；吃饭的时候也认认真真地吃饭，从来不和同行的人搭话。吃完就回教室午自习，到一点半就听着音乐午睡二十分钟。下午一直听课写作业，持续到晚自习下课。最后回寝室洗漱，躺在床上听朗诵直到睡着。
连续很多天付铭熙都是过着这样有规律紧张，却沉默的生活，有时候叶笙都会在一旁咂舌：“妈的，付铭熙这样太可怕了，还是人吗。丫下次月考不会考年级第一吧？”
付铭熙没有给自己留过一丁点放空的时间，现在突然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干什么，手机MP3也放在寝室忘了带，所以以前他和肖子凌已经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就铺天盖地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他和肖子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友善地看着自己，用着稚嫩地嗓音介绍他：“你好，我是肖子凌，我妈妈经常提到你，做个朋友吧。”
他想起他小学时因为背不了课文，被老师留到很晚。他也陪自己留到很晚，一起踩着碎一地的夕阳回家。
他想起肖子凌初一有段时间报了跆拳道训练班。他问跑到对方的练习场地问为什么，肖子凌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说：“我怕你以后在学校里惹事和人打架，我不能让你吃亏啊。”
他想起高一前那个暑假学校组织军训，他因为被室友挠痒痒结果在队伍里乱动被教官发现后，当天夜里在瓢泼大雨中罚站。肖子凌二话不说和他一起站了两个小时，最后还不顾自己也头疼，瞒着教官跑到医务室为他开了一服感冒药。
眼前蓦然出现了一盘饭菜。
微生岚在他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那份也放好后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和我买的是一样的。”
付铭熙没怎么回神，完全没有听到微生岚在说些什么。只是懵懵地略微点头后，就从手边的圆筒里抽了一双餐筷，看也不看是什么就随便夹了一个东西往嘴里放。
东西还没接触到嘴唇，就连同筷子被一股外力抽走，摔在脚边的地砖上。
付铭熙总算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向桌边，肖子凌沉着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付铭熙本来心里就隐藏着对这人的怒火，现在被这样一激，他的眉立刻拧起来：“你干什么，要发疯出去发。”
肖子凌指着他的餐盘，声音却没多大起伏：“你想死吗。”
付铭熙看向他指的方向，原来微生岚往餐盘里打了洋葱。付铭熙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对洋葱有过敏症状，有一次两家人聚餐吃烧烤时没注意吃了点洋葱，结果引起了偏头痛和哮喘，吓得自家人连带肖子凌一家人都不敢让他接近洋葱半步。
现在付铭熙盯着眼前的洋葱看了看，又重新转头面对肖子凌：“管你什么事。”
“老子管你还管的少了吗？我现在不管你，不是要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看的。”
肖子凌脸上看起来面无表情，语气也平平淡淡，但是付铭熙知道，这是他怒到极点的表现。
暴怒的肖子凌付铭熙以前只见过一次，当时他觉得这辈子自己都不想，也不敢再面对第二次了。
肖子凌很快伸手把付铭熙的餐盘拿起来，然后甩手往地上重重一扔。铁制的盘子磕在瓷砖上发出铮铮的刺耳声，身边几桌的学生早就惊叫着，端着自己的盘子飞快地躲开了。只有微生岚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冷眼旁观。
原本盘子里根本没有动过的饭菜，连带两人之间伪装好的风平浪静与相安无事，摔在地上，破碎得一塌糊涂。
付铭熙也没有好脾气，顿时失去冷静，站起身一把拽住肖子凌的衬衫领口：“之前是谁说的不做朋友了？现在你又他妈的摔给谁看呢！”
肖子凌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握住付铭熙的手，将它扯下来，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好，那时候是我太冲动了，我承认我后悔了，我不会说不管就不管的。”
“别跟我扯什么管不管的。没人教过你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吗？”付铭熙语气依旧很强硬，“现在我怎么样，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肖子凌闻言身形一愣，表情也不好看起来。
他指着付铭熙，以非常缓慢的语速开口：“你既然要说得这么绝，那么以后就算你再被人围堵，被捅了一刀，被打得半死不活，都不要跑到我面前喊痛。”
付铭熙看着面前肖子凌冷冷的脸颊，紧抿的嘴唇，和眼里自己从未见过的寒冷淡漠的反光。
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家里，在马路上，在球场边，在教室里，在风中在月下，见过同样是这样熟悉的轮廓，对自己露出一个又一个，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温暖微笑。
他和肖子凌相处的时光总是愉快和美好的，他们不知不觉中就笑着闹着长大了，跨过了一个又一个成长的岁月。
他们当年也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也冷战过，也赤膊相见过。但是那时的肖子凌，最后还是用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就化解了两人间的矛盾。
付铭熙想笑，想像以前那样温和地对他笑笑。
而他的嘴角却恰巧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理智已经拦不住他了。
“谁稀罕啊？”他似乎不受控制般地说，“肖子凌，不要以为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做绝交的是你，说后悔的也是你……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喊不喊痛，我是死是活，没有跟你报备的必要。”
“说到底，你对于我，什么人都不是。”

[ 40 ] 目送洁白纱裙路过我，对你说我愿意
一大段英文台词结束，整个礼堂又继续着安静的漆黑一片。
付铭熙原本英语就很好，每一句念白他都能听懂。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部叫做《Outer Space》的电影的台词。
同样，几乎是听到开口的第一个音节，他就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沉寂了半晌，舞台的灯光重新亮起，徐赫已经返回坐在了钢琴边，而此刻站在舞台中央，垂头看着地板的人，已经不是苏淮了。
第一排女生传出一阵不明缘由的惊呼。
肖子凌抬起头，就这么毫无阻拦地对上观众席正中央的付铭熙的双眼。
肖子凌同其他男生一样，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可是付铭熙偏偏就从这么普遍的一身衣着中看出了不同——
这件衬衣是暑假里我陪他买的，本来是打算买那件印有NewYork字母的那件，后来还是选了这个没有任何花纹的；哦，那条裤子，买的时候打五折，然后我也被怂恿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还有他脚上那双AJ，真的真的非常贵，我只替他出了三分之一的钱都感觉很肉痛，他买回家以后都恨不得能把它装在橱柜里供起来。
淡黄的光晕倾斜在他身上，将雪白的布料衬得有些反光。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完，解了两个，将前颈和锁骨暴露在观众的视线下——嗯，他脖子上戴着的东西我也有一个，挂的是一个银质的戒指，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个戒指原先的主人是各自的妈妈，上高中时因为两人很要好，就约着去银饰店定做了两个相同的戒指戴在手上，后来就一同交给自己的儿子了。但是由于戒指太小，男生根本戴不上，付铭熙就特意从他妈妈的首饰盒里找了两根银链，给了肖子凌一根，让他像自己一样挂在脖子上。
付铭熙一动不动地任凭肖子凌看着，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这些无厘头的东西。
徐赫坐下后很快又开始另一个琴谱的弹奏。
歌曲的前奏很简单，仅仅是几个单音节构成的调子。
肖子凌拿起话筒，开口唱起来：
【离别没说再见，你是否心酸——
转身寥寥笑脸，不甘的甘愿——
也许下个冬天，也许还十年——
再回到你身边，为你撑雨伞——】
付铭熙神色淡淡地望着安静唱歌的肖子凌，思绪却突兀地飘到了某一个暴雨的早晨：
“我靠！这么大的雨？！”拉着肖子凌偷偷摸摸跑到一个大学里听了场三小时的讲座，付铭熙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跟在他后面往出口走去。没想到还没走到大门口，外界浩荡的瓢泼雨声就将他惊得险些下巴掉下来。
“你没带伞？”肖子凌脚步不停，继续往门口走去。
“带了的！嘿嘿嘿~”付铭熙换上一副贱兮兮的笑脸，跟上去撞撞他，“难道你没带？”
肖子凌轻蔑地笑笑：“你忘了早上是谁告诉你今天要下雨的了？”
付铭熙这才像被戳破了的皮球般蔫了下来，闷闷地从背包里掏出折叠伞来。
肖子凌早已撑好伞，先一步迈进雨幕里等他。
付铭熙一手拿着伞套，一手拿着伞柄，皱着眉头，似有深仇大恨般将伞一撑一撑，却始终定不了型。
“你还能再笨点吗？”肖子凌在雨中站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撑好，不由得嘲笑。
“能啊！”付铭熙理直气壮地反驳，“不就是把伞，大不了用你的就好啦？”
肖子凌失笑，朝他招手：“行啊，你过来吧。”
然后付铭熙就屁颠屁颠地过去，躲在肖子凌的伞下了。
对他的动作小小吃惊了一下，肖子凌挑眉：“你还真来啊？”
“干嘛不来？”付铭熙笑嘻嘻地仰起头，“我又没损失。”
“反正你都有理是吧。”
“你这是什么口气？”付铭熙偏头，“好吧，作为报酬，你还没写的那篇作文就交给我吧。”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就我说的。”
【以后遇见风雪，有新的雨伞——
为我留的灯盏，能不能别关——
不要为我伤感，别被绝望打断——
不能一起的白头，也别让风雪染——】
眼前的门略微打开一条缝。
“楼梯里的灯坏了……我不敢下去。”付铭熙透过这条缝，看着里面的肖子凌。
肖子凌站着沉默一阵，然后利落地取下披着的绒被，手一兜，就盖在了自己身上。
软软的绒毛带着对方的体温，与肌肤亲昵地贴合在一起。
付铭熙满腹疑惑地用眼神询问他，肖子凌扔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转身跑回屋。
没过几分钟肖子凌就攥着一只荧光笔回来了，他打开客厅的门走出玄关，一把牵住付铭熙的手，然后坚定地说：“走吧。”
付铭熙懵懵地点点头。
肖子凌这么说着，却率先走到他家所在楼层的墙壁边，拿起荧光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在黑暗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光影，指向楼下的方向。
付铭熙右手紧紧捏着对方，他瞄一眼肖子凌的侧脸，虽然其实他跟自己也差不多大，但是他好像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肖子凌牵着付铭熙汗津津的手，一步一步地踩着楼梯往下走，每下一层楼，就会找一个能透进光的白壁，画上一只金灿灿的箭头。
付铭熙跟在肖子凌后面，在他画完最后一只箭头后，终于忍不住伸手上前摸了摸。指腹一阵湿润，走出来就着外面的灯光看了看，一小部分黄色的颜料染在了手指上，有点发绿。
走到路灯下站好，冷风飕飕地刮过皮肤。付铭熙缩了缩脖颈，觉得自己原本擂鼓般的心跳已经平静下来了。
颈部的肌肤蹭到一个痒痒的东西，付铭熙一愣神，赶紧将背上的绒被取下来递给肖子凌。
“没关系。”肖子凌摆摆手，“我待会就上楼了，你还是披着这个回去吧。”
付铭熙只得可怜兮兮地重新给自己披上。
肖子凌笑笑，将手里的荧光笔塞在付铭熙的一只手里，说：“你就把这个，当做我为你点的路灯吧！这样你就不怕走夜路啦！”
【原谅捧花的我盛装出席，只为错过你——
目送洁白纱裙路过我，对你说我愿意——
但我继续清扫门前的路，和那段阶梯——
如果你疲惫时别忘记，那里还能停留休息——】
袁雨婷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也烫得吓人。
刚刚才听了《FlowerDance》，还没有从那股悲伤的气氛里缓过来，现在又唱这么伤感的歌曲，胸腔闷得难受，心里也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般刺骨地疼。
她眨眨眼，两串滚烫的热泪瞬间就从脸颊滑落。她赶紧慌乱地用手背胡乱擦了把脸颊，为了掩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便没话找话说：“嗯……他这里歌词是不是唱错了啊？我记得是‘目送洁白纱裙路过我，对他说我愿意’啊……”
“没有。”付铭熙目光平视前方，神色平淡，仿佛开口说话的并不是他：
“他没有唱错。”

[ 42 ] 人间烟火与岁月相交融
放假前在学校里拼死拼活写作业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元旦三天无所事事。
小长假第一天是个周六，付铭熙于是主动请缨陪着妈妈上街逛了一天，买了一大堆新衣服和不明用途的用品回家，然后回家以后就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原本规划得好好的复习安排，结果从书包里拿出的那摞资料自搁置在书桌上开始，至今已经蒙灰了却还是未曾翻开过。
接近半夜一点，付铭熙数不清次数地再度从床上醒来。
他转头看了眼只有几点灯光的窗外，落地的玻璃窗反射回自己卧室里的样子：书和笔记本散了满桌；床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被子和衣服；桌上的电脑已经待机了，亮着蓝盈盈的光；各式各样的PSP和MP3铺在地上——哦，手机在那个角落，怪不得刚刚找不到。
心里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想想些什么。
付铭熙磨蹭着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跨过散一地的东西，到电脑桌下将手机抽出来。
手指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付铭熙点开联系人一栏，拇指朝上一划拉，满满的名字开始自下而上滑动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想打个电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视线在‘X’一栏停顿了一下，又落到下面的‘Y’上。
踌躇很久，还是没有拨出去——太晚了，应该都睡了吧？
付铭熙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最后就仅仅设置了一个第二天正午的闹钟，因为周日下午两点半有英语补习班需要上。这么想来那些外教还是挺辛苦的，大过年的都不放假。
付铭熙莫名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虽然他并不是很想笑，大概是由于太无聊了。
然后把手机随便扔到哪个地方，自己将床上的衣物一股脑塞进衣柜，自己钻进被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睡眠。
第二天付铭熙是被手机锲而不舍的‘滴滴’声给吵醒的。
极度压抑着起床气翻身坐起来后，付铭熙随手在床头柜上摸到一张纸条，大意是妈妈有事去爸爸的公司了午饭自己解决云云。
付铭熙扫了一眼大意，便将其揉成一团抛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虽然纸团投了个三分，但是闹钟仍然在固执地叫个不停。付铭熙狠狠绕了把乱翘的头发，满心烦躁下床去找手机。
最后总算是在一堆书本里找到了快没电的手机。
付铭熙狠狠地划一下屏幕关闭，瞬间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
锁定屏幕前看一眼时间，接近两点。付铭熙算了算，自己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其中还包括路程。付铭熙又想了想那个遥远的补课地点，于是果断地舍弃午餐，随便扒拉了一套衣服，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再拿了几支笔和上课用的资料丢进背包里，便揣着只有一点点电的手机和家里的钥匙出门了。
其实就连今天的英语补课付铭熙也不怎么想去，因为他也明白自己根本听不进去。但是不去又能干什么呢？付铭熙思考半天没得出答案，只得乖乖去上课。
上课的情况比付铭熙自己预计的要好得多，最初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坐在那儿睡两个小时。但是实际上他只是用了上课的前十分钟玩了会手机，手机没电了以后就趴在桌上打算睡觉。可惜他坐在第二排，那个黑人外教嗓门又特别大，吵得实在睡不着。被烦得没心情发火的付铭熙只能乖乖拿出笔和资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起课来。
认真听课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轻轻松松熬过两个小时后，付铭熙趴在桌上长舒一口气。目送着那个大嗓门的外教离开，付铭熙也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起来。
付铭熙认真学习的时候桌上总是特别乱，什么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在上面。
叶笙曾经认真地总结过他所见过的诡异场景，比如他在付铭熙做英语的时候在他桌上看见过圆规；或者在他写生物的时候，在旁边看到了古汉语词典。
至于这样的原因，付铭熙自己也不清楚。
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那里的人，付铭熙一边回想着刚刚讲解的语法要点，一边往外走，直到外界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地面上的巨响才把他拉回现实。
嗯？下雨了？
付铭熙的大脑暂时停住了运转。
不用翻背包也知道，自己出门时走得急只装了文具和书本，根本没可能带伞，钱包什么的也落在家里了。至于手机，上课时就被自己玩得自动关机了。
看着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在脑海里这样推理一遍以后，付铭熙得出自己只能冒雨回家这一结论。
任命地走入雨中，密密的雨点和鼓噪的声音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在雨中走了没两步整个身体就湿透了，不过好在背包是防水的。
付铭熙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边想着一些琐碎的小事。
有点对不起这身衣服，才买回来的就被淋了个透。
虽然逞强在冒雨行走这一个行为有点莫名其妙的带感，不过付铭熙随着路程的延伸，很快就后悔了。
穿得再厚，毕竟是冬天。本来就只穿了薄薄的风衣和一件针织衫，再加上这样瓢泼的雨势，很快冰凉的雨水就渗过外面，或者钻着脖颈和手腕那些位置的空隙，摸索着贴近每一寸肌肤。
冻人的寒气替代了自身的暖意，付铭熙察觉自己手有些僵硬起来。额头上的流海一绺绺地粘黏在一起，有些遮挡视线。
天空黑压压的，接近五点的光景已经看不清远处的路了。
付铭熙走到快到家的地方，街边的路灯已经一盏一盏亮起来，从自己这边一直蔓延到远方看不见的位置。
昏黄的灯光照亮一块小小的区域，付铭熙感受了一下，觉得雨势好像小了很多，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磅礴的气势了。
害怕不久又来一次暴雨，付铭熙用湿淋淋的手背抹了抹鼻梁上滑下的雨水，加快了回到家的脚步。
身边有人撑着伞经过自己，付铭熙看了看，对方伞下有两个人，看样子是一对情侣。女孩子亲昵地挽着男方的手臂，男方却悄悄将伞沿往她的那边倾斜。
付铭熙想起来他和肖子凌一并打伞回家的那次，快到家了他才发现肖子凌的右肩有一滩晕开的水渍。
他顿时怀疑地指着肩膀问他：“为什么是湿的？不会是把伞一直往我这边靠，忘了自己吧？”
肖子凌笑笑：“没，刚刚有两个女孩子经过我，这是她们伞上滴下来的。”
于是付铭熙点点头，“哦”了一声。
自己当时居然信了。
付铭熙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失笑。
周围的景象熟悉起来，已经走到肖子凌所居住的地方了。大概再走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冷到麻木，反而没什么感觉。
付铭熙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然后他的视线就定格在那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居民楼上，不动了。
自己可见的那扇窗户已经亮起了灯光，隔着拉上的窗帘，朦朦胧胧地透出来。
他长久地凝望着那个光源，就连自己脸上缓慢爬行的水流也不顾上擦。
付铭熙突然觉得鼻子里像是被塞了个柠檬，心脏也像被挂了个秤砣，沉得难受。
他突兀地想起之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一篇随笔，里面有这么一段，现在他感同身受：
“天色渐黑，五楼有灯光亮起来，暖暖的光线，是人间烟火与岁月相交融的味道。
我看了很久，心里产生留恋，有一声呜咽不知不觉地冲出喉咙，我想我是太伤感了。”

后记：
※ 第一次写长篇，也可算得上自己第二篇完结的文。写这篇文的契机是那段时间正好看了几部搞笑的小说听了几首歌，想到几个好梗，但是套在现有cp上觉得违和，于是就另开了。
事实证明我不是写长篇的料，前面几章还好……中间那部分我真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还非常担心字数（凑）不够……往事不堪回首（手动拜拜
※ 对比我写之前的大纲，正文真是偏离了好多，完全是一边写一边改……比如原本打算苏淮X林臻阳是第二顺位cp的，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徐赫X叶笙，WTF（。
※ 初次体验到了那些作家所说的笔下的人物活了起来的感觉。有时候脑子里想到一个场景，语言系统还没有把文字组织成型，手指就已经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感觉非常神奇。
※ 同样，第一次写文写到自己嘿嘿傻笑和泪流满面。
※ 以后死也不当作家……我就每天对着电脑四五个小时，写十来万字都神经紧张头皮发麻的，那些作家几十个小时不睡觉写几十万字……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作家会得抑郁症了。从这个方面来看，我真是非常佩服虫爹。
※ 虽然写东西的过程很痛苦，但是我还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的……不得不说一句，一个人闷头苦写不知道外人的评价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读者对于作家来说真的很重要，就算只有一个人喜欢自己的作品欣赏自己的文字，即便是三言两语都能给写手带来莫大鼓励。
※ 这篇文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有把它放在晋江或者Lofter上的想法，还在犹豫阶段，再想想吧……我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碰Word了（不过前提是先把坑填了）。
※ 最后，我爱这里面的每一个人，谨记岁月情长，竹马成双。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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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落吧羽火 肆意蔓延
它烧铸这黑暗
终将成世人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