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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工——那段青涩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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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工——那段青涩岁月
引子
我五岁上学,学完九年制教育时十四岁,和班里岁数稍小的十几个同学又在学校学了一年。一九七零年毕业时我刚满十五岁,是班里唯一的团员,毕业证号001。
毕业后,其他同学都招了工,成了正式工人。因我不够十六岁,分到了贮木场家属连,当了家属工。
贮木场家属连,也有叫贮木场家属生产队的。分三个排,有进行木材加工的制材排;有做房建门窗的木工排;有盖房子的基建排。还有一个后勤组,主要是一个马号,养了几匹马,搞点运输,打点零杂。
我毕业的时候长得很瘦小,一米五的身高,七十多斤的体重。三个主力排的头都嫌我身小力薄,不要我。后勤组的头也不愿要我,可看我实在没地方去了,才勉强留下我。不过他也给连长留了话,试用几天,不行就挪窝。


1楼2014-09-05 14:07回复
    倒煤
    人要不走运,喝凉水也塞牙。我上班的第一天,就赶上一场至今都让我心悸的重体力劳动——倒煤。入冬了,天上飘着一点点雪花。清晨六点多钟我就赶到了车站煤场,一边踢着铁路边的石子发泄着两天来心中的不快,一边等着其他人来上工。七点是头(时间久远,又只接触了两天,组长的姓名已记不住了)规定的上班时间,大家都提前到了。一共九个人,其中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据说还有人是盲流工(也就是现在的农民工)。
    任务是十点之前,全部卸下三台六十吨的车皮,共一百八十吨煤。头做了简单分工,三个人一个车皮,我和头一组。
    我心里清楚,头是主动背我这个包袱的。寒冷中,我的心头升腾一丝暖意。我不知轻重,抢先爬上了车皮,刚在煤堆上站稳,就随着打开车厢板下落的煤块滚落到地下,引起一阵哄笑。卸煤的大板锹我用着非常吃力,靠车门跟前的煤,我坐在煤堆上用脚往下蹬,离车门远一点的煤,我便端着锹头往车外扔(这样省力),稍大一点的煤块我就放下锹用手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嘘嘘了,手心还磨出了血泡。回头看看其他人在那不紧不慢地挥舞着大板锹,看那两个女的也都干得有模有样。再看看他们卸下的大煤堆和我卸到地上那一层煤,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好在眼泪、汗水、煤灰搅合在一起,大家没有看出来。
    我咬着牙,不断变换着方式,使足了劲干着。直到其它两个车皮卸完了,大家伙都来到这个车皮上,一块儿卸完了这节车皮。这时,头高兴地说:“还好,没耽误时间”。话音刚落,远处就驶来一台蒸汽机头,是来挂这几节车皮的。
    第二天,还是卸煤,我没有干完就累脱了力。被头用组里的马车送回了家。


    2楼2014-09-06 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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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零杂
      毕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由一个学校的好学生,沦落为生产岗位上不受欢迎的杂工,我失去了自信,滋生了自怨自艾。
      自此,从用轱辘马推原木进车间到抱碎板皮出车间,哪道工序都会不时看到我的身影。自信没了就听话得多。哪道工序缺了人手,不管是什么人,谁喊我一声,我都会忙不迭的答应一声,随后小跑过去,听完吩咐就忙乎起来。有时听到招呼,手里有活,不及过去,会有些惶然。
      那些青工们、那些与我年龄仿佛的女孩子们都瞧我不起,经常嘲笑我、戏耍我。我哭的次数多了,又落下“哭吧精”的绰号。我憋着气,拼命干着那些人们瞧不上眼的小活,慢慢的将自己封闭起来,盼着自己快快长大、长高、长棒,成为一个干得了重活的男子汉。


      4楼2014-09-08 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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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建小工
        开春,基建排接受了在红旗村建贮木场职工生活区的任务,由于人手不够,连里要求各排派人支援。那天,排里开会,排长先讲了意义、要求,然后安排人员。我是第一个被点了名的,这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没有吭声。点到其他几个人,排长虽然作了解释,仍引起一些争执。最后排长发了脾气,大声说:“就这么定了,散会”。出门时,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好孩子哪有往庙上舍的”。
        我在基建排干了四个多月,所有小工活我都干过了。挖基槽,支脚手架,搬石头,和灰浆,往脚手架上挑灰浆,挑砖,勾缝等。
        支脚手架先从制作绑线开始。其实制作绑线很简单,将八号线掐成一米多长,一半处回过弯捋顺即可。师傅们十多秒钟就可做一个。我就不行了,先量个大概齐,用钳子夹在截断处,然后垫在砖头上,再找块砖砸钳子,通常要砸几次才能掐断铁丝。这是一个很蠢且让人们见笑的法,可是不这样我真是掐不断铁丝。
        和灰浆是个非常简单非常受累的活,特别是在给毛石基础灌浆的时候,拉着灰耙子连大气都没时间喘一下。一个组两个人,用两个灰槽子,师傅按一定比例在一个灰槽子加上沙子、水泥、水,然后师傅就去弄另一个灰槽子。我就用灰耙子来回拉动,直到将灰浆搅拌均匀。这时师傅早将另一个灰槽子的沙子、水泥、水放好了,我赶紧去另一个灰槽子搅拌灰浆。如此这般,有时一天要搅拌二十多槽子灰浆。有一天,我浑身疼痛的实在受不了了,就跟师傅说:“我腰疼”。师傅说:“小屁孩,哪来的腰”。
        盖平房有一圈二层跳板,往二层跳板上运砖,一般的做法是三个人合作,一个人往抛砖板上码砖,一个人往上抛砖,一个人在上面接砖、码砖。我想参与,可师傅不同意,说耽误事,让我用土篮子往上挑砖。第一次挑砖上跳板,我没敢多装,只装了十块砖,大约有五十斤左右,即使这样,走在斜坡上还是有点力不从心。我咬牙坚持着,肩膀压的又红又肿,最后几趟只能挑八块砖了。一天下来,挑上去二百来块砖,没人说我什么,我自己却有些欣喜。四个月以后,我能挑十六块砖了。


        5楼2014-09-09 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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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尺
          冬天过去了,车间恢复了建筑材料加工,我被安排在偏车上当了摇尺工。
          摇尺,就是掌控加工进锯的尺寸。摇尺工是技术工种,这对我来说是意外的惊喜。我刚到制材排时,摇尺是用刹把控制;从基建排回来时,摇尺改成手轮控制;现在,摇尺是电钮控制。这一年多的时间,车间里其他工序没有变化,而摇尺的技术革新(当时的语言)很快。我跟了两天就正式上岗了。
          平台师傅是个南方人,姓名已不记得了。开始,他会根据木材品质选择加工板方类型,因锯声嘈杂,就用手指比划下达指令,我会根据他的指令控制进锯尺寸。一个月以后,师傅有病休息了几天,我没了依赖,就根据板方材生产计划和每根木材的品质自主控制进锯尺寸了。过了不长时间,排里开生产调度会也通知我参加,让我了解每月主要生产任务指标。因为,平台是第一道工序,直接关系到生产任务指标的顺利完成,而生产大方小方和板材就看第一道工序,具体到人就看我这摇尺的。
          当时,可能因为木材多,加工木材不很精细。我曾看过一本《锯材手册》,尝试着根据手册要求,合理利用有死(活)节和腐朽、弯曲的木头,这样做既不影响材种等级,还可以增加木材利用率。可是这样一来,偏车上的木头就要经常翻个,生产进度明显慢了下来,也增加了翻楞工的劳动强度,为此,受到了排长的严厉批评。
          不管怎样,这段时间是我上班以来最开心的时候,也找回来一点自信。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哭过,可能是以前把眼泪哭干了,后来我父亲去世,我也没有掉一滴眼泪,我妈说我心硬。


          7楼2014-09-11 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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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木工
            春天到了,临近基建生产大忙季节,木工排人手紧张,需要增加劳力和学徒工。木工排有一个师傅,姓曲,是我家邻居。他选徒弟,不知为什么选中了我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他找到李排长点名要我,李排长征求我的意见,我有些犹豫不定,觉得摇尺工挺适合我,可又觉得学木工是一门手艺,而木工手艺是一辈子的饭碗。我斟酌再三,还征求了家长的意见,决定学木工,跟了曲师傅。
            我从五月份开始,在木工排干了四个来月。前两个月,在木工房,先是学制作木工工具。曲师傅脾气暴躁,这段时间没少挨曲师傅骂,什么笨蛋、窝囊废,还有更脏的骂。他是骂不离口,我是骂声灌耳。为了学手艺,我也只有忍气吞声。为了少挨骂,还真没少下工夫学,不长时间,我就自己制作了一套基建木工工具,略微有些自得,曲师傅那张总是阴沉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转瞬,曲师傅的脸又阴沉下来,他说:“这些破玩意,离细木工工具还差得远呢”。我的头上犹如泼下一盆凉水,顿时呆在了当地。
            有了工具,就开始学做门窗框和门窗。师傅教我刮槽,教我倒棱,教我刨荒······,我照葫芦画瓢,有滋有味儿地学着。尽管我学得很认真,成品不少,废品也出了一些。业内人都知道,长木匠短铁匠,出了废品,这木料就废了,然后是大件改小件,小件烧火。为此,又挨了师傅不少骂。
            到了七月份,建筑工地需要木工了,大郝二郝两位师傅就把所有的徒弟都带着上了工地。曲师傅没来,头两天听不到骂声还真有点不习惯。两个郝师傅带领我们先是上屋架,接着上屋面板。我凑不上手,只好打杂。师傅师兄们把我指使得团团转,一会送包钉子,一会送包扒锔。房上房下来回爬,房东房西来回跑,慢了一步就得看脸色,有一次还挨了一位姓齐的师兄的骂。
            到了钉瓦条钉灰条的时候,我能凑上手了。一人把一片,头两天我有些手生,慢一点。两三天以后,我就能和师兄们齐头并进了。在钉瓦条子的时候,我干得非常惬意。在房顶上,八月秋高,凉风习习,远处风光尽收眼底,干着干着,竟突发奇想,一辈子在房顶上钉瓦条子该有多好。


            8楼2014-09-12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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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更新,我先收藏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4-09-12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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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已是一九七二年的九月了,林业局招了一批工人,我被招上并选进了贮木场检验连,告别了家属工的称谓,也放弃了木工这个饭碗。有人说:“不学手艺可惜了”。也有人说:“不一定,看发展吧”。我是懵懵懂懂,心想先拿到公职再说,怎么也好过家属工。回想当家属工这两年,我最大的收获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学生气磨没了。最大的认知是,“人是有差别的,有差别不能怨天尤人”。最大的伤害是性格中裹挟了自卑的元素,时不时地影响着我的为人和处事。
                人老了,家属工的记忆原本离我远去,这两年又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而这记忆变得越来越深刻。


                10楼2014-09-13 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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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啦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4-09-14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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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写检验连的往事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09-14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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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松老师你好。
                      我曾经写过“检验连的那些事”,是一个系列,就在这个论坛里。


                      13楼2014-09-16 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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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外人老师的回忆录很喜欢看,看着看着就想起父母亲在北大荒的故事,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也都是类似于这样的故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4-09-27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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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的很有意思,那时我们就是这样成长的。我小一点,那时当工人是梦寐以求的大事。


                          15楼2014-10-01 22:29
                          收起回复
                            艰苦的磨砺,一生难得的财富。


                            16楼2014-11-22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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