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红薯嘞——热乎乎的烤红薯——”窗外那一声洪亮浑厚的吆喝似乎还带有些许抑扬顿挫的调调,虽谈不上什么好听不好听,但也能够让人记忆深刻。可这突如其来的吆喝声却令正在狂赶作业的他吓得连本该好好地握在手中的笔都给扔了,这声音对他来说还真是比大暴雨时候的雷声还要可怕。
他暗骂了一句什么,便连忙弯下腰捡起笔在一边的草稿纸上划拉了几下,却是什么也写不出来,只能够看到那被他捡回来不要的宣传单上深深的划痕。
他本就因为这惹人厌的吆喝憋着一股闷气,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便急着把这么久以来憋的闷气全部给出个干干净净,于是就立刻丢下笔,“噔噔噔”地跑到楼下寻着那万恶的难听噪音的发源地,他怒气冲冲地冲着对方跑了过去,可还没有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那小贩就笑呵呵地以那浑厚得可以去唱男低音的声音向他说:“哟小弟,难得你过来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烤红薯呢,现在要不要来一份?”
小贩那热情的样子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使他突然地愣了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尴尬无比地站在原地偷偷摸摸地悄悄碰了碰自己那有着给被老鼠啃了个洞的干瘪裤袋,只好低着头颇为窘迫无措地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那脚丫上烂了半边的塑料凉拖。
之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拖鞋也没有换就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冲动地跑了下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搭错了哪门子神经,亦或是哪门子心火,才导致他陷入现在这令他手足无措的局面——总不能够跟人家说自己其实是下来骂对方干嘛有事没事喊那么大声的吧?这种话要是真说出来可就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正想着,无意识地抬起头却见那个小贩撕下了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在一堆烤红薯里面挑了个皮薄个大的,似乎还在冒着阵阵热气的红薯就朝自己递过来,眯着那好看的左眼——他也听那些老太太们讲过,说着这小贩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不知是被那些个黑心诊所骗了还是怎样,左眼因为一些病已经不要得了,现在只能够戴个眼罩来挡挡遮一下不让别人看见恶心,虽然上过大学也有点文化,不过毕竟是没有好工作而且还没了右眼,肯定是娶不了好媳妇了的——冲着他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弟,我记性不好,忘记了今儿个是咱卖红薯的第八十八天,这个红薯免费送。”
他听着这蹩脚的,明显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谎言还是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还热气腾腾的红薯,觉得有点烫,莫名地又觉得焐得心都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