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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朝颜〕空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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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河南1楼2014-12-19 10:23回复
    他总算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女子,以爱为生,随时做好最惨烈的准备——脱胎换骨那么痛,她们却甘之如饴,即使备经磨难,却绝不留恋空蝉。
    1.再见流沁
    即使时光重回无数次,他也断然不会设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再见流沁。
      冬日的公车站。
      那日他与朗文在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之后,朗文愤然地将他驱逐出他们共同生活了近3年的房子。
      “霍启籍,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朗文说。虽然没有掉眼泪,但眼睛已经逐渐红肿起来。
      他看在眼里觉得很难受,虽然很想把朗文狠狠拥进怀里,他却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那是他记忆中这年冬天最寒冷的一天,他离家之后脑海瞬间一片茫然,在寒风中来回踱步的结果不过是让身体变得更加冰冷。
      对于那日他愚昧到对近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屋视若无物,全然忽略了他其实可以进去喝杯热饮取下暖的悲惨事实,事后他思索了许久,除了慨叹自己那时的迟钝,也只好归结于,也许那日他在寒风中受那么久的冻,就是为了再见流沁吧。
      流沁,段流沁。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你。
      他当时疲倦地呆坐在公车站台的不锈钢长椅上,两只长腿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双手缩在衣袖内,才隐约觉得有些饿,正准备开始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做,不期然的看见前方不远处正在上演一幕热辣剧目——他看见一对情侣,在人潮如织的公车前,肆无忌惮地相拥亲吻。
      其实并不是没见过这样激情的场面,偶尔他与朗文,也会情不自禁地在人前亲吻。但,他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得半天移不开视线。
      那样专注、激烈、深刻、大胆的亲吻,让他觉得身体内忽然涌动起莫名的燥热。
      许久,那对情侣终于分开,他见到那个男人再度亲吻上女孩的面颊,尔后依依不舍地上了路边一辆私家车,而那个女孩只是站在原地粲然微笑,眉宇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狡诘。
      他如遭电击般木然地看着那个女孩璀璨的笑颜,脑中有根弦“嘣”的断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时候是怎么样站起来,又是怎样走到她的面前,更不知道他是如何有勇气定定看住那张在旧梦里萦绕了多少回的脸,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听见自己说:“Hi,流沁!”


    IP属地:河南2楼2014-12-19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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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我们竟然只能这样说着话
      他什么也没从流沁的脸上读出来。比在这种情形下重遇流沁更让他惊诧的,是流沁这个人。
        她平静地看着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他,没有半丝起伏,只嫣然一笑:“原来是你。”
        这四个字,瞬间教他跌入更冰凉的寒窑。她没有忘记他,可也并没有把他记得更深刻。
        他忽然觉得有些后悔,他想他怎么可以这么莽撞地贸然冲到流沁面前……在他最狼狈最软弱最悲惨的时候。他甚至想要是这个时候有什么魔法可以让他瞬间消失在流沁面前,或者让时间往前倒退三分钟,他一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交换这个魔法的使用权。
        “你……过得好吗?”他讷讷地问,声音不自觉地压得很沉。
        “还不就那样。”流沁不着意地拨了下垂下来的发,淡然地答。
        他这才发现,流沁的头发已经那么长,绚丽的颜色,卷曲的样子,三分散漫七分风情,与身上斑斓的服饰相映成趣——噫,原来流沁已变得这么美丽这么有味道。
        “刚才那个……是你的……”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
        “刚才那个?”流沁先是挑起眉,忽然笑,“你都看见了吧。”
        “嗳,说起来,”流沁顿了顿,“这个时候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被人赶出家门了啊。”不知怎的,他竟然说了实话。
        “呵呵。”流沁仍只是淡漠地笑,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寡味的对白不咸不淡地进行了许久,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他不免有些悲戚地想,流沁,我们竟然会沦落到只能在街边进行着这般冰凉的对白吗?
        直到他听到流沁说:“天这么冷,要不要来我家坐一会?”
        他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抬起头说:“好啊。”


      IP属地:河南3楼2014-12-19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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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琉璃般的暧昧
        流沁的家比他想象中来得宽大,也远比他预期的奢华。
          100多平米的房子,客厅无比空旷,三面墙都空空荡荡,唯有一面刷成热烈的红色,上面挂着一个式样典雅的背投电视,下方是一方狭长的桌面,摆放着零星的物件,电视前面那一大块空地用大红的沙发圈起来,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搁着一座透明的茶几真是很浪费空间的摆设,他想。
          “咖啡还是茶?”
          “茶吧。”
          流沁脱下外衣挂在门旁的架子上,贴身毛衣紧紧包裹的身体显示出很优美的线条。不经意地流露出撩人的风韵。只是这样不经意的扫视,他便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再度蹿起了之前涌动过的那股燥热。
          “不好意思,家里没别的茶叶了,只有立顿红茶,请你将就一下吧。”流沁屈身将漂亮的薄瓷茶杯放到他面前。
          “谢谢。”他用双手将其捧起来,用来驱散指尖寒铁似的凉意,顺便浅酌一口,以安定心神。
          到底仍旧只得如此尴尬的静默,两人对坐却彼此无言的令人窒息的静默。凝神的瞬间却能嗅出其间澎湃如暗涌般的暧昧。真真叫人如坐针毡。
          他不禁开始回想,在片刻之前,他是受到了怎样的蛊惑,才敢接下这个邀约呢?他紧紧捧着茶杯,他想他究竟还可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流沁。缓慢而冗长的思索,没有结果。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个懦弱而迟钝的家伙,许多年前是这样,许多年后的今天,他也并没有半分长进。


        IP属地:河南4楼2014-12-19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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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旧弦
          时光得溯回至1999年的那个夏天。
            也许每个人年少时都曾经历过那样简单干净的恋爱,未见得多么跌宕曲折,也不那么荡气回肠,那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恋爱。
            他还记得那年学校池塘内密密盛开的纯白睡莲花,优雅而低调地散发着沁人的清芬。
            那夜,流沁着一身浅色淡雅的衣服,皎洁的路灯映衬出一张素洁沉静脸庞,她努力地抬起头,温顺的眼神里透出丝丝灼烈,如火光微渺的导火索直直燃进他波澜不惊的心。
            她说她已喜欢了他整整三年,无论如何都得说给他听,她说霍启籍,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表白,你接受不接受,我的这些喜欢都是你的。
            那是高考之前的最后一个夏天。他面对这样一个单薄又勇敢的女孩,被她骄傲而谦卑的眼神深深打动。
            仿若在目的清晰记忆教他轻易想起那个时候的每一个细碎的片断,他执起她的手,一寸一寸的移到她的身侧,他羞赧却故作镇静地笑,他一字一顿地说,好吧,流沁,让我们开始恋爱吧。他清楚地感觉到,握着流沁的手的他的手,手心沁出了微温的汗。这实在太丢脸了,他懊恼地想,觉得有那么一丝挫败。
            他是很喜欢流沁的。
            聪明的流沁,恬淡的流沁,乖觉的流沁,如猫般慵懒的流沁,嗜甜如命的流沁,看似温顺其实很倔强的流沁,笑起来鼻头会歙歙抖动的流沁,漆黑发线流水般倾泻在背后的流沁,喜欢偷偷地亲吻他手心的流沁……他觉得流沁就像是奇妙的潘多拉魔盒,每多打开一点点,就多飞出一点点惊喜;每多了解她一点点,就多喜欢她一点点。即使每天只多一点点,许多许多天的份量加在一起,也会累积成很大很大。
            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恋爱,虽然纯粹但又这么薄脆,虽然薄脆但又这么的甘美。
            真奇怪,都说恋爱是有时效的,随时可能倦怠,但对于流沁,他始终是一日比一日更热爱——直到最后分开,也并不是因为他不爱她了。
          5.春暖
          那日自流沁家出来之后,他便主动归家与朗文言和。
            之前的争执起因虽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当时他不肯放下身段去求和,因此才会演化得这么恶劣。
            但遇见流沁之后,他忽觉那场争执如此无谓,于是再没什么放不下。
            朗文先还固执的不肯让他进屋,但经过他一再的恳求之后,到底还是软了下来。刚进门他就做了出门之前就想做的事,将朗文狠狠揉进怀中,再吻下去。就在那个刹那,先前所见到的流沁与那个男人拥吻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回闪,眼前的亲吻不自觉的变得粗暴且迫不及待。他不是没察觉出朗文不耐的挣扎,但这时候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良久,他好不容易才觉得身体里那把火徐徐弱了下来,这才放朗文脱离他的怀抱。朗文脸颊悄悄飞上了红,双目斜瞪,微倾的脸上半是困惑半是娇嗔。
            “你哦。”朗文轻轻的说,而后便是一片沉寂。
            今冬至此再无严寒,生活重归宁静。他想,这次之后,他恐是再难见到流沁了。
            流沁,流沁,她竟比从前还要美。他怀抱着眼前的朗文,到底还是滑过了那么一丝怅惋。


          IP属地:河南5楼2014-12-19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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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裂纹
            到二月的时候,忽有一日,他接到陌生来电。
              他顺手便接了,待到对方一开口,他便怔怔起来——竟然是流沁。
              原来有关流沁的记忆从未从记忆中退色半分,一声“你好”,只是这样短暂的几个音节,还有微略的清浅呼吸,他便迅速感知出对方即是流沁。
            也不知流沁是如何辗转打听到他的电话,又是出于何种心态拨通这个号码——这在他而言似是无法想象的,流沁不该这么淡然,流沁怎可这么不在意。
              是,流沁的言语这么清浅,态度如此自然,简直当他是久别重逢的旧同学。
              当年他与流沁虽不至于反目成仇,他却也知,那时他确是深深伤了流沁的心。因此这么多年,名叫流沁的这根刺一直横亘在原地,没入肌骨,先是溃烂,而后渐渐与肉身融为一体,从此再也无法去除。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此刻来自流沁的邀约,就像许多年前他无法拒绝这女孩灼热的表白。
              后来他只好赴了流沁的约。清雅的餐馆,二人对坐,静心品味美食,彼此之间言语并不多,流沁偶尔嫣然地笑,他便心神恍惚起来。
              只是这样。但他与流沁的约会却渐渐频繁起来。有时候是一场温情的电影,有时是高雅的音乐会,偶尔的偶尔会去酒吧,当然更多的时候只是一顿丰盛的美食。
              有些时候他静静的看着流沁的脸,思绪就这么飘回许多年之前,那时的他们,也常常是两人一起进行着这些程式般的约会。高档的电影厅与简陋的电影院播放的影片并无二致,舒雅的音乐会或许还不如人潮拥挤的演唱会来得自如,昂贵的餐厅的食物可能还不及路边摊上的简单小食来得美味……他偶尔会觉得,时光其实并没有往前行进多少,此时与当时,不过都是他与流沁在一起的日子,简单平淡而快乐。
              他有时候会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虽然与流沁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愉悦,但回家之后见到朗文又会勾起他无边的懊恼。尽管有着无边的隐忧,但只要流沁一召唤,他又必定会积极赴约。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正在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慢慢地撕裂,对此他觉得害怕,但他又想也许世上并没一个男人可以抗拒这样的诱惑。总之,既然他无法抗拒,便只好学会麻木。
            7.半夏
            再简单愉悦,快乐的日子也从来不会长久。
              与流沁的约会进行到6月,朗文终于查出端倪。倒并不是他漏了馅,而是朗文身为女人的天生警觉令她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事实上他在这件事上一直隐藏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滴水不漏,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说出来也许没人会相信,他与流沁其实始终没有越过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流沁并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但他却总是阴差阳错的放过了。
              可这种事情毕竟不是说他不逾界就可以被原谅的,且不说逾界不逾界外人根本无从知晓,精神上的背叛,那也总归还是背叛,所以他几乎完全没有立场驳斥濒临歇斯底里的朗文对他作出的任何斥责。
              他与朗文交往近三年,吵架次数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唯有这一次,最最惨烈。以往他或许会对朗文激烈的言辞作出还击,但这一次,他什么也不想说,也不能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他爱流沁吗,还像从前那么爱流沁吗,还是更爱朗文?他把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咀嚼了一千次,还是得不出答案。这让他忍不住揪住自己的头发痛骂自己是混蛋!可揪得再痛,骂得再狠,也并不能解决问题。
              夏才过了一半。
            8.蝉蜕余空衣
            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痛下决心结束这些日子与流沁暧昧不明的关系。
              好不容易,他鼓起勇气主动约流沁去近来去得最多的那间咖啡厅,嗫喏半晌,他好歹将在心里预习了无数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却看到,对桌的流沁脸上一片漠然。
              流沁的态度却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值得玩味。许久的静默之后,流沁抬起眉,清朗的眼直直看到他的眼睛里,她的嘴角轻扬,溢出浅淡的笑:“霍启籍,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他愕然地看着他,她却仍是笑,语气平缓的继续说话:“莫非你还以为我爱你?”
              他死死盯住她,她双唇闭合再不言语,眼神一如既往地澄澈,眉宇平顺似无半点起伏,丝毫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或者说,他从未读懂过流沁的心。
              他只能报以苦笑。
              “你知道蝉吗?”她忽然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什么?”仓促间他并没听分明。
              “你大概听说过,蝉需得在地下蛰伏多年,才能换来一个夏的咏唱。爱也如此,我们之前那么艰辛的生长都只是为了以后能够快乐的爱某个人。”她缓缓地啜饮一口面前的清茶,“可你知道不知道,蝉这种生物,会在蜕下羽衣之后获得新生。”
              她眉眼弯起来,清浅的笑吟在唇边:“你怎会以为我还要这袭空蝉?”
              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很有冲动想问问她,这些日子的邀约究竟算什么,是她的报复还是他从头至尾都自作多情,还是其他什么……很多很多,可就在一分钟之后,他选择保持沉默,只是一分钟,他忽然觉得他似乎悟到了什么。
            朗文到底还是原谅了他。能怎样,他确是一个贪心的软弱的寻常男子,而且犯了不小的错,可她终是舍不得离开他。
              半年之后,他与朗文完婚。从此他再未见过段流沁。
              他只是凡夫俗子,曾经辜负了这般高贵的爱,如今只好安心握住唾手可得的幸福。
              但他总算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女子,以爱为生,随时做好最惨烈的准备——脱胎换骨那么痛,她们却甘之如饴,即使备经磨难,却绝不留恋空蝉。


            IP属地:河南6楼2014-12-19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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