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斟赋(全) 羽公子
是月十二日夜,倚背巨槐之下。酒三斟,夜三更,风寒露湿,树影繁参。稍而月华施施而下,飘飘而坠,霜练如水,彻音潺潺,绝响万籁。吾喟然长叹,曰:“月影三人,胡醉也耶?”
槐曳叶而笑,曰:“非三人也,一人也;非一人也,天地也。天地同孤,万类此独。昔者释氏,穆穆冥冥,静坐于菩提之落,昼夜不食,寝昧不分,适通大途;又有停云诗者,夕而沾衣,朝而荷锄,怡情田园,东篱诗书。是悉忘情乎物外,得道乎隐绌,心凝乎造化,神游乎太初。然若,此谓之一人而得欤?”吾亦俯仰,啐之:“奈何一槐也!”
槐曰:“如来说是人,非人,名人也;如来说是月,非月,名月也。是故槐者非我也,而名是槐也。生之苍苍,万古风霜,相思难量,天涯柔肠。以此虑之,可奈天公无情,缘老湘江!况寿乎彭祖,可得一抷黄土?雄乎项邦,焉耐岁月杀伤?锦瑟无端,年华既去,犹湍水出萧墙!太昊恢恢,尝有古人质异,尺寸量度?老翅寒客,终是骚人词话,泉台两方。呜呼淤欷!恁地这般无常!”
吾默然不语,良久乃叹:“佳人笑,南柯老,痴人一梦红尘了。怀古怀人怀一树,繁华旦褪天浑晓。嗟呼!去矣可矣!”语毕颓然起身,恍惚四顾,无槐无月,残酒三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