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转醒时,已是正午了。这场梦已经在无数个夜晚重复了,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十分清楚。譬如那时她的头上还别着两朵桃花,那时我的衣服上全是补丁。
朝胸前一瞥,果然缠着一圈圈的纱布。那尖锐的痛楚让我不由得怀疑那些庸医是不是没有把箭头拔完便去领赏了。然而我却并不能把他们揪住打一顿出气,因为此时我连说话都是勉强。麻药的劲头还没过,头亦是一阵阵的犯晕,只是莫名有些心慌与后怕,忍着剧痛假寐着,逐渐没了意识。
“小逸,醒醒”
是大哥的声音。然而睁开眼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我着实有些困难。不知她可在?
“让我来喂他喝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是了,大哥在,她定是跟着在。
我并不喜欢这苦得发酸的药味儿。但一想到是她在喂,我竟极不争气得一口干完一碗,甚至忘了拖延点时间。
罢了,既得知她已安好,也无甚可求的了。
良久。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的话却清清楚楚传到我耳朵里。
“夫君他走了。战事愈来愈紧张,又少了你与陈鹰将军助阵。是我添乱了。”
“你……你不该救我的,是我……我太天真了,以为他们不会对我的孩子下手,或许……或许还会留个活口做人质。我还不顾你的阻拦硬是要去,最后还害得你差点……明明应该死的人是我啊”
她不做声了。是了,那么骄傲的人儿,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听到自己哭呢。她在哭谁呢,哭大哥和她的孩子,还是哭我的傻?自然是前者吧。
可我却好想起身抱住她。
“我走了。”
她却已收拾好情绪。
“嫂子,慢走。”
我强撑住一股劲儿,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用力吐出几个字来。吃力得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移开了视线。
那时的她明明怕得要命,却还在趁乱四处搜寻。我便紧紧跟着她。混乱的刀剑应付起来虽然有些吃力,可我却更怕她有事。“快走,真的找不到了。”我尽力保持理智,去催促她,可她眼里燃烧得分明是一个母亲誓死着寻儿子的决心。
那一支支箭矢却不肯放过我们。我放下了长枪,用力拥她入怀,以背对敌。
我一面祈祷着大哥的军队尽快赶来,一面庆幸竟然得以拥她入怀。血已经染红了胄甲,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这次,别嫌我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