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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川流水不绝，而水非原模样。
滞隅水浮且消且結，那曾有久佇之例。
世上的人和居也如此……朝死夕生，复而不已，恰似水泡。
——《徒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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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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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要讲到几年前。
有一个女孩死了，是另外一个女孩害死她的。
这个开场白相当易理解，只要照字面去看就行了。看到这儿应该就会明白了……
不，应该说这么明显的Flag已经立下来了，不明白的人是笨蛋吧。那个时候的她还很娇俏，和现在死气沉沉的她截然不同。俗语说女孩子会越变越美，但她偏偏是个反例。
那是一个晴天。
神事湖边空无一人，时而有几只鲤鱼王跳进跳出给这空寂的场面添加几分生气。
白云像天鹅绒般柔软，而天空就是画布。宝可梦在草丛牵着手，翩翩起舞。斑驳迷离的树影给高耸的绿草增添不少怪奇气息，所幸的是阳光充沛，没能显得太恐怖。
据说这儿是神明栖息之地。
这只是故事，但有人信以为真。
她拉着伙伴的手，咧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真的有稀有宝可梦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你看着就好啦！看啦……稀有宝可梦大法……”
伙伴疑惑地望着她。
出现了，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咒亦或是单纯好运气，那只稀有宝可梦真的出来了。
她们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该要说的话就算说几百回“真好啊”也没法比拟的快感。
虽然……这似乎不是好预兆。
只见那巨大的魔物扬起尾巴，风铃的声音回响在四周。苍穹依旧漂浮着白云，一切一切都和平常别无二致。
魔物像火焰般赤红。
风卷云涌，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了黑云。也许那云本身就在，只是她们置之不理罢了。
少女和伙伴不由得退后几步。
它的身体摆动着，狂舞着，十足因着训练师节奏摆动的阿柏蛇。水溅了她俩一脸一身，伙伴不禁打了几个喷嚏。水雾迷住少女的双眸，但她依然不放弃。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说放弃就放弃，脑子进苍蝇了吧。就在她死不放弃时，雨就翩然而下。
黑沉沉的雨。雨滴落在草地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小水洼。雨很轻盈，但打在人身上很沉重。
先是像牛毛般的细雨，之后是倾盘大雨。此情此景就像是神无意中摇了摇手指，结果引发陨石坠落似的。
不可置信。
怎么突然间下起大雨了。
“呜哇……快走吧……”
伙伴如是说道。
少女摇摇头。她深知如果自己要成为强大的训练师，必先把魔物擒住。好的开始便是成功一半，这种道理少女也是理解的。
它似乎怒了。
只见它聚气凝神，赤红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忿。它的吼声仿佛像是劝告，又像是不甘。
更多的是抽泣，哀悼着谁人即将到来的死亡。
终于。
青白的光束向着少女发射，整个过程本应干脆利落——
有什么人拦在她面前。
有谁帮她挡了刀。
然后迎接她们的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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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香把一切都想起来了。纵然是断句残篇，但依然能够拼凑成一个相当完整的故事。梦的痕迹伴随着零零碎碎的记忆涌上心头，这是朝香失落已久的——后悔感。
那些声音大概也能明白了。
她把这一切都归到自己身上，不留情面的。只可惜的是，自己反而把这些全部忘掉了。
是因为太痛苦……吗？
不，就算是多么痛苦自己也得面对啊。怎么可以把这些全都忘了啊？
她越发憎恨懦弱无能的自己。
要是当初怎么怎么就好了，要是自己量力而为就好了……诸多疑问从心底涌出，随后埋在夏夜深邃的黑暗中。
自己去死比较好。
懊悔是海中的漩涡，誓要把朝香吞下去才甘休。她感觉自己的思绪都要被这些占满了，儿时的记忆越发清晰但自己偏偏就是没法挣脱。
在悲伤的潮汐里溺亡。朝香真有一瞬这样想过。
就在这个时候——
一张纸条跃入眼帘。
朝香反复观察了几次，最后轻轻念出了那句话。
清晨时到湖边吧。
电视机播报出天气，主播毫无起伏的声音证明了这项工作的枯燥无味。
“有阳光……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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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
湖边种植的树木嘶鸣着。它们的枝丫不安地摇动，和着风雨组起了一支气势激昂的交响乐团。
朝香不觉得压抑，她只觉得一阵畅快。也许自己最应该被暴雨淋一脸一身然后狂笑着，最后跳湖自杀。
因为她的事，自己一生也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换言之，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自己得用余生赎罪，甚至伴随着她一同葬身于此。
绝对是天罚。
不管是晴海回来，亦或是自己想起一切。
“小朝香……”
她不禁抬头一望。
少女站在她面前，温和的笑容正如往日。
朝香不自觉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内心被难以言喻的情绪冲击，往日的那些话又从脑子径自钻出来。那些话不再模糊，每字每句都是戳进手指的针。
对，对。
“请把我杀死吧，是我害了你。”她的嘴唇扇动着，语气近乎疯狂但又无比平静。
朝香的发丝被水打湿，泪水和着雨水缓缓从她的脸上滑落。
“……”
迷迷水雾害得她看不清晴海的脸。
朝香反而呆住了。
虽然心里一直叫嚣着去死，真正实行起来却是如此艰难。
雨越来越大，朝香完全湿透了。
水珠从她的脸上滚落，她目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水淹没膝盖了。
水快淹上大腿了。
“既然你有勇气去死，怎么就不活下去啊。”
少女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畔。
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水已经漫上她的腰部了。
她语塞。是为了死去的青梅竹马？还是为了什么……
她跑上岸。不为什么，只为听完她最后的话。
“是我自己选择的。何况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当我真的想起来时也很伤心，但我现在一点也伤心不起来了。啊咧，明明几个小时前我还彷徨得不知道怎么是好的……”
“我觉得啊，我们其实都是一类人。喜欢逃避过去，自以为这样就能够面对一切……但怎么说好呢，我想，这明显低估了自己吧。”
“不让悲剧重演的方法是努力向前。”
“我的未来就交给你了。……反正我再也没可能回来了。”
“再见。”
一轮红日从延绵群山中悄悄探头，雨也下得差不多了。淡淡的光芒笼罩着湖畔，晴海的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朝香记起她说过的话。
不能在日光下暴露，若是暴露便会消失无踪。
朝香一言不发。
晨光把晴海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好看，和恐怖故事中的恶鬼相差几百万倍。晴海费力地抬起手作别，眼眸一闪一闪的不知何意。
先是点点光芒把她罩住，接下来便是从手臂开始逐点逐点崩落。
就像是燃尽的纸灰，轻轻落下却不留痕迹。
三浦晴海确是死了，日光再也不能照到她的身上，她再也没法子在她所爱的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然而这和渡边朝香无关，一切都是三浦晴海的选择。
渡边朝香突然笑了。她的唇角微微勾起，轻轻吐出句话。
“这算什么嘛，那我一直后悔自责算是什么吗。”
她突然觉得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但是心又不期然安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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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夏天。
温和的阳光轻轻打在枝叶上，照出一片斑斑驳驳的树影。她的坟就伴着萋萋芳草，每当风一吹便会把草香送去她的墓。
朝香在坟前停定了脚步。她捧着菊花，嘴角勾起淡然至极的笑容。
“呐，晴海。我来看你了。”
“那个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没有相遇的话……那就好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为了你的破事而各种烦恼。”
“当时真的很烦恼啊，但是你居然说什么努力向前……我做的事好像就没有回报一样。”
“原来我当时只是自作多情地折磨自己。你也太聪明了，想到这个好方法来折磨我。”
“现在也好。”
“虽然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未来会是什么，但是……”
“我，一定会连着你那份努力下去。我已经惩罚完自己了，现在是时候和你一起努力了。”
她笑了笑。照片中的少女也在笑。
干燥的风吹过脸颊。
雨早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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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