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同学少年都不贱
1.
新高一开学的那一天，墨行整整叨叨了一路。
“不知道一会儿家长让不让进，行李那么多……”红发的男人手把着方向盘，眼见着凝滞了快有半个多小时的车潮终于重新恢复流动，言语间也不由变得轻快了些，不等后座上的少年回话，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虽说家里离学校是有点远，但每天接送你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你就那么不想搁家里住吗？”
不是不想搁家里住，只是单纯不想跟你住一块儿。游浩贤搭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不停，偏头错开后视镜里男人的目光，言简意赅：“嗯。”
“……你说你也是的，报志愿的时候也不跟你姐和我商量一下，挑个这么偏的地方，小律还想着能跟你一起上下学呢，现在知道你不上直高指不定正难过着呢。”想到女儿平时那副非游姓勿近的样子，男人的尾音也跟着落了下来，但一想到小舅子本就不爱搭理自己，自己再不热情点，关系一僵头疼的又是游理，便硬生生又给抬了上去，“好在还是个重点班，就是和你以前待的平行班不一样，平时多注意一点……班里都是拼了命往上赶的孩子，我和你姐也不差你那点成绩，可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游浩贤已经连嗯都懒得回他了。要真是这样那以前每次开完家长会都拉着他谈天谈地谈学习的夫妻俩难道是别人家的家长么？
“对了，我听说霍琊也报的这儿，你又住校，你们俩要是能分到一个班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删掉在听到霍琊名字一瞬间打错的字，游浩贤本来还算缓和的口气一下子冲了起来，“……你都一天听谁胡说呢，”但转念一想好好的又何必为个无关紧要的人生气，不是凭空给自己添堵吗，刺一样竖起的语峰便又软了下来，只余只片嘲讽还粘合在未尽的话语里，“就他那成绩四大名校都争着要，天行撑死也就是个二流高中，人放着大好前途不要非来挤座破庙，有病吧？”
“好歹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家愿意跟你上同一所学校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游浩贤简直都要气笑了：“如果从小学起就住同一片小区也算从小一块儿长大，你怎么不把他那一家子兄弟也算上……我和他根本就不熟好吧？”他将手机揣进裤子口袋，“行了，到了。你就把车停这儿吧。”正好他也实在不想再将这个坏人心情的话题进行下去了。
“……”还没来的及开口就被打断，找了个空位将车停进去，墨行愁了眼游浩贤拉下来的脸色，也是心累的不行，想了想便从钱夹了抽了五百块钱递了过去，“……那成，我在外头等你，开学第一天也别住学校了，你就先把行李收拾好，你姐还想今天下班回家给你做点好吃的呢。”顿了顿，又道：“刚才那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当着人家面说。”
游浩贤只拿了两张就拖着行李箱下了车：“你放心，我还没傻到那种地步，”再说说了对方也听不见，毕竟那家伙是绝对不可能上天行的，也不知道男人瞎激动些什么。

已经给贴吧的排版跪了

暖w楼主加油，喜欢这种设定w

2.
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刚刚搬书的同学把你负责搬的那一类清点一下，打扫卫生的同学收拾好了就坐到自己位子上，一会儿准备发书了……霍琊，你过来一下。”
班主任是个戴无框眼镜四十上下的女人，穿着古板，说话的口气也仿佛故意拿捏着，不笑的时候浑身都透着不好相与的气息，偶尔一笑更是让一班六十多个高一新生头皮发麻。
不过暂且先不讨论第一面就给学生留下不好印象的班主任，老女人对面，把清汤寡水毫无美感的运动款校服穿出禁欲美感的鲜肉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们关注的重点。
游浩贤觉得脸有点疼。
似乎察觉到了来自角落的注视，霍琊状似无意的侧过身，好让大半个班都尽收眼底，待在最后一排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波澜不惊的眼底才浮上几缕笑意。
“……那这样，老师就把班长的职务交给你了。”
“嗯，”他淡淡的回道，眼睑轻颤，夏末的光热透过重重花叶跃上发梢，最终与背景的吸气声融为一体，唱颂着独属少年人的美丽，“好。”
-
大半个早上在班主任交待注意事项和同学们挨个上台自我介绍中度过。
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长处告知天下。游浩贤觉得新同学们这模样就像几十只抻脖拍膀子的小公鸡，好玩的不行。等轮到他的时候，也懒得扯那些有的没的，报了姓名年龄还有毕业学校就坐下了，尽管如此，还是靠单纯表达礼貌的微笑收获了一堆颜粉。
只是班主任却不太高兴了，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么。
最后强调了一遍明天的到校时间，老女人大手一挥宣布解散，自她绷着脸就有些滞闷的气氛才算彻底散去。
“嗳嗳，游浩贤游浩贤！”因为追同一部新番而结识的女孩跑到最后一排，粉扑扑的脸上挂着讨人喜欢的漂亮笑容，“你不是住校嘛，一会儿留下来帮忙办黑板报呗！”
“好啊。”对待这种可爱元气撒娇又恰到好处的女孩游浩贤一向很宽容，他笑了笑，“等我把行李收拾好了就过来，”说话间抬头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都十二点多了，你们也别那么着急，先去吃饭吧。”
“不着急不着急。”女孩捋了捋刘海，整个人就像一只蹦跳的音符，“那你收拾完也先去吃饭吧，到时候来班里就行。”说完她转向前门口，“班长你下午来不来啊？”
游浩贤握着书包带子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他怎么就忘了这家伙。
那人似乎站在那里有些时候了，手里捧着班主任交代填写的班级日志，“下午学校检查班级卫生，我和生活委员都要过来”，虽然是在回应对方的问话，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斜后方的人。
游浩贤：“……”这他妈的，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这里也顶一个

楼楼更文艾特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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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匆匆解决了午饭，游浩贤给墨行去了条短信，告诉他今天可能要晚点，实在不行就自己一个人先回去。
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想着可能也正在哪儿吃饭，便转身进了宿舍楼。
平行着教学楼堆砌的小楼整个是砖红色的，不高，刨去一楼食堂勉强算的上五层。他住的那间是304，先前过来办入住手续的时候还一个人都没有，这会儿另外三张床上却已经连床褥都铺好了。
“……卧槽以后再不在这家吃了，神他妈的，老板这是把卖盐的打死了吧。”
“谁让你要点他们家炒河粉，我觉得馄饨就还行，就是胡椒粉放的有点多……”
……
门外传来零星的吵嚷声，其中一个听着竟还有些耳熟，游浩贤从里面把门打开，就看见楼梯口三个T-恤仔裤一边互相嘴炮一边朝这边过来。
恰好这时耳熟声音的主人一撇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不是……游浩贤？！”
游浩贤挑起半边嘴角：“怎么，你也住这儿啊？”他没想到还能在这种仡佬拐角碰见熟人，虽然要论起关系对方可能和霍琊要更近些，但架不住两人革命友谊深厚啊。
“……是住这儿，”想起放假前家里人尤其是他妈因为某个人闹着要上天行而大发脾气，青岚的神色就有些复杂，“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一样都上直高去了……”今天一见正主，却恍惚明白了些什么，“……没想到你还真报了这学校。”
“……”游浩贤抹了把脸，心说他现在宁愿去上直高。
“我说你俩堵门口谝闲传还谝的没完了，”另外两人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对面两人的相互介绍，其中之一的白发少年终于忍不住出声插了一句，“认识不认识倒是介绍一下啊！”
……
于是莫名的一阵尴尬后四人互通了姓名。
“没想到咱304还有个重点班的学霸嘞，”亘穆在他哥的惊怒声中毅然决然地靠塌了对方刚叠好的被子，“我听说有个中考全省前三就在你们班啊？好像是姓雷还是姓崔来着……”
“是姓霍，叫霍琊。”亘良无奈地纠正他。刚刚想将人推到隔壁床上去，却被对方一把拉到床沿跟前，难以维持半蹩着腿的难受姿势，只好挨着人坐下。
“啊，对对，就是叫霍琊。”总算是把这两个笔画繁多的字从脑海深处提溜了出来，亘穆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你说这人报志愿的时候脑子里头怎么想的？我要有这好成绩早报四大名校了，省得我姐一天在耳朵跟前叨叨来叨叨去……你说他不上名校也就罢了，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他那么高一入学成绩要进也该进一班啊，挤个火箭班算几个意思啊？我……”话到最后已经带着几分不忿了，在亘良用胳膊肘顶了他好几下之后语气才勉强平复下来，憋出一句，“……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问问这哥们。”
“……”沉默了半晌，游浩贤漠然的脸骤然被一丝笑容所取代，“是啊，你别说，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反倒是不太容易看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当然这也就能诈唬一下今天刚刚认识的新同学罢了，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青岚猜这家伙现在心情一定不好，他倒是有些猜测，只是直觉告诉他，在确认之前，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不错

是为了耗子（谁都看得岀来）

这不是表白哈？

4.
正午的学校并非一味的静。
不管是操场上打球踢球的，还是小广场上三五成群的聚堆的，忽高忽低的笑声闹声连成一片，与耳机里潺潺流出的词句混杂在一起，好好的英语美文便无端透出股滑稽剧的味道来。
他不得不取下塞在耳朵里的东西。一开始还是舒缓，他默念着那些陌生的单词，一行一列，恍如随着年岁见长而越发背离的两人，待到最后，已然成了一种折磨。
他看向窗外，十几米的距离，是日光中被炙烤成亮红色的小楼。
“……是住校啊……”喃喃自语中牵起嘴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些什么。收回目光，黑色中性笔在指尖匆匆转过一圈，然后下落，不同于写其他人时的利落，他仔细地，几乎是一笔一划地，将评分细则最后一排上的名字，抄写到了有自己名字的那一列。
落下最后一捺的瞬间，他的手几乎是在微微颤抖的——脑海中浅发孩童的身影不断拉长着，直至与埋藏在噩梦深处的淡紫色重叠——
“哎呀……班长你来的这么早啊！”
他猛地回神，指尖一松，中性笔落在纸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嗯。”霍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将面前的女孩们一一对上名字。事实上他一中午都呆在这里，饿过之后反而更加精神了……毕竟那股热量缺失的冰凉感一直盘踞在身体里。
“我还以为我们是最早的哩。”方雨童瞄了一眼他摊在桌面上东西，可惜对方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只好甚无趣地收回目光，“那我们去画板报了，就不打扰班长你忙活啦。”一边说着，一边把站在自己前面的单雅思往后黑板的方向推，对方扭头笑着骂了一句，便任由她去了。
唯有走在最后叶旷宁多看了霍琊几眼，才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
“……就算班长长的帅，你也不用老盯着人家看吧。”
“……想什么呢你，”女孩好看的眉头微蹙，左眼下的泪痣像颗小小的花骨，她压低了声调，说：“……就是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班长，可是又说不上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眼看好友气的连个头都往上窜了窜，才好笑地捏了捏对方气鼓鼓的脸，“好了好了不气不气，想想一会儿画什么吧……”
-
等游浩贤推开教室门，就看见四个女孩已经开始忙活了，而讨人厌的家伙坐在第一排最靠窗的位置，正刷刷刷地写着什么，看见他进来，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就在游浩贤好不容易因为斗技提了一段心情还算不错打算听听这人吐吐象牙的时候，对方却又把头低了下去。
“……”游浩贤顿时有种想讲妈卖批的冲动。亏得墨行还让他和霍琊搞好关系，碰到这种人关系能搞得起来才是有鬼了。
“耗子回来啦！”夏初沫正在门口掸板擦上的灰，目光不由落在他手上提的一大袋东西上，“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奶茶啊？”
“当然是买给你们的啦，”游浩贤不再看霍琊，又恢复成笑眯眯地样子，“第一次在这儿门口买，难喝了别嫌弃我啊。”
“哇哇哇居然是买给我们的吗！！”
“呜呜呜说好上了高中就好好学习不再沉迷于男色……”
“……游浩贤俺の嫁！”
“喂喂……”游浩贤哭笑不得。
霍琊望着被围在中央的浅发少年，抿了抿唇。散落的额发遮住晦暗不明的眼，欢声笑语与边角的沉默仿佛两个世界。他的视线随着少年的身形晃动，然后一点一点的，那复杂便被不断流出的惊诧所代替了。
“……别多想，”游浩贤将袋子里最后一杯奶茶摆到他的桌子上，“这是青岚让我捎给你的。”他面无表情着说，只有眼角的弧度显露出一丝不耐。
“……谢谢。”胸口的鼓动突然清晰的回荡在耳膜，霍琊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出异样。
于是游浩贤的脸更臭了。
“不客气。”他干巴巴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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