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海阳,北部绵延着山脉,南部蜿蜒着海岸。家乡的山里人,称海边人为“南海边”,而海边人称山里人,则为“老北山”。海边的“边”和北山的“山”,家乡方言读去声。这种语气及发音,有鲜明的情感色彩。山里人、海边人,既相容又相斥———山里人有时称海边人为“南泊人”,而海边人则称山里人为“北山人”,其中的“泊”和“山”都带儿化音,也有一种脉脉的情感。而有时山里人称海边人为“南海套子”,而海边人则称山里人为“北山沟子”,这又别有一层意思:南海套子,是说假斯文、不爽直;北山沟子,则有老土、山野之意。
自古到今,海阳的山里人和海边人,从没断了交往。在过去,海边人多为渔民,粮食不足,烧草欠缺,因此依赖山里人给他们提供吃的烧的; 而山里人则看重他们的海产,既解馋又美味。海阳境内,东西有四条流域面积都在一百平方公里以上的河流入海。往西的邻县,还有一条流域面积在三百平方公里以上的河流,在海阳入海。这种两合水,给家乡带来了丰盛的渔产,且品类繁盛。这对山里人极具诱惑力,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他们常赶着牲口来南部海边驮新鲜海味,顺便带些粮食、烧草等来进行交换。
山里人和海边人坐到一起,是没完没了的斗嘴打闹。海边人会煞有介事地问山里人:“听说你们熬海冻,都是和着驴粪球熬,这是真的吗?”山里人也会很认真地回敬:“听说你们家里来了客人,饭都做不熟了,连炕席都揭下烧了,这是真的吗?”你来我往,开心大笑。海边人兜着圈子骂山里人:“听说你们那里尽是兔子,这是真的吗?”山里人故意装萌,点点头,说“一窝里有时都有俩,一个朝里,一个朝外”———潮里、潮外是连着的两个渔村,也正是他们现在说脱口秀的地方———山里人是取谐音,一块骂了。
山里的一位少年,来海边驮虾,一位拉簸网的艄公凑近了,故作神秘地问:“你们那儿,真的一只螃蟹在锅台走一遭,一锅水就鲜得不行了?”那少年并不怯生:“你们这里河里漂来羊粪球,你们真的捞来当软枣吃?”又是一通大笑。那艄公让个孩子给“削”了,也笑得合不拢嘴。那天正好拉上来一批少见的铲鱼,那是上好的鱼,大家都排起长队争买。少年一行也想买几条,可急着赶路没时间排号,于是他便去找那艄公。艄公一看是他,便装模作样端起架子:“你小子,刚才还编排着骂我们,现在又托我买鱼?不卖!”少年并不示弱,扯开喉咙喊:“不卖,不卖,海老大说了,不卖!”一边吆喝着,一边哄那排队的人。厚道艄公这下急了,他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拣了四条大的给了他,还夸他说:“就冲你小甘罗一样的嘴!”
甘罗是古代一少年外交官,十二岁就代表国家出使,且不辱使命。论文化底蕴,家乡的海边比山里要丰厚一些,这里明朝就设卫建所,所在嵩山卫,跟天津卫、威海卫,及杭州湾金山卫都齐名。因为有卫所,这里曾聚集了大量的外来军户,这使家乡海边文化呈多样性。加上民国时期这里是旧县治所在地,文化自然要繁荣一些。“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主将郁达夫曾来这里讲过学。更远的年代,这里出过不少进士。
在饮食文化方面,海边人重形式,讲礼仪。逢年过节,一大桌子的盘碗,样数多,但数量少。这让喜欢大块吃肉大碗饮酒的山里亲戚,颇感别扭,为此两边人没少产生误解误会。一位海边人到山里赴婚宴,“做客莫在后”,他提早来了,并带齐了全部宴席的新鲜泥梭鱼做贺礼。他满心期待,这带鳞的泥梭鱼会成为酒席上的一大亮点。没承想,宴席都快结束了,也没端上他的好意,而端来的竟是一条无鳞的大鲅鱼。海边人懊恼极了,心里念叨着:梭鱼啊,梭鱼,你真是明珠暗投了!按海边人的规矩,上席的鱼,除了要新鲜,还得是带鳞的。鲅鱼不带鳞不说,口味也不是上佳,自然不在其列。而山里人却恰相反,他们认为鲅鱼又肥又大,且无鳞无刺,自然是待客首选。海边人的美意就这样送到“瞎户”上,且因泥梭鱼本就不大,还被看作小气。
山里人和海边人尽管存在着明显的文化差异,但毕竟都有着各自的文化。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聪明,海边人有海边人的精明。冬天里,大雪封山,山里人套兔、捕野鸡真可谓出神入化。而海边人逮爬虾、钓蛏子,也都特巧智。
山里人和海边人真正的大融合,是在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近二十年来。这种融合,毋庸置疑,得益于公路的快速发展。现今,家乡有四条高等级公路直通海边,而村镇级公路就更多得是,另外还有从东西向通来的地市公路。两地人在这之间往来穿梭,交流交往异常频密,共同做大山与海的文章。(转)
自古到今,海阳的山里人和海边人,从没断了交往。在过去,海边人多为渔民,粮食不足,烧草欠缺,因此依赖山里人给他们提供吃的烧的; 而山里人则看重他们的海产,既解馋又美味。海阳境内,东西有四条流域面积都在一百平方公里以上的河流入海。往西的邻县,还有一条流域面积在三百平方公里以上的河流,在海阳入海。这种两合水,给家乡带来了丰盛的渔产,且品类繁盛。这对山里人极具诱惑力,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他们常赶着牲口来南部海边驮新鲜海味,顺便带些粮食、烧草等来进行交换。
山里人和海边人坐到一起,是没完没了的斗嘴打闹。海边人会煞有介事地问山里人:“听说你们熬海冻,都是和着驴粪球熬,这是真的吗?”山里人也会很认真地回敬:“听说你们家里来了客人,饭都做不熟了,连炕席都揭下烧了,这是真的吗?”你来我往,开心大笑。海边人兜着圈子骂山里人:“听说你们那里尽是兔子,这是真的吗?”山里人故意装萌,点点头,说“一窝里有时都有俩,一个朝里,一个朝外”———潮里、潮外是连着的两个渔村,也正是他们现在说脱口秀的地方———山里人是取谐音,一块骂了。
山里的一位少年,来海边驮虾,一位拉簸网的艄公凑近了,故作神秘地问:“你们那儿,真的一只螃蟹在锅台走一遭,一锅水就鲜得不行了?”那少年并不怯生:“你们这里河里漂来羊粪球,你们真的捞来当软枣吃?”又是一通大笑。那艄公让个孩子给“削”了,也笑得合不拢嘴。那天正好拉上来一批少见的铲鱼,那是上好的鱼,大家都排起长队争买。少年一行也想买几条,可急着赶路没时间排号,于是他便去找那艄公。艄公一看是他,便装模作样端起架子:“你小子,刚才还编排着骂我们,现在又托我买鱼?不卖!”少年并不示弱,扯开喉咙喊:“不卖,不卖,海老大说了,不卖!”一边吆喝着,一边哄那排队的人。厚道艄公这下急了,他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拣了四条大的给了他,还夸他说:“就冲你小甘罗一样的嘴!”
甘罗是古代一少年外交官,十二岁就代表国家出使,且不辱使命。论文化底蕴,家乡的海边比山里要丰厚一些,这里明朝就设卫建所,所在嵩山卫,跟天津卫、威海卫,及杭州湾金山卫都齐名。因为有卫所,这里曾聚集了大量的外来军户,这使家乡海边文化呈多样性。加上民国时期这里是旧县治所在地,文化自然要繁荣一些。“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主将郁达夫曾来这里讲过学。更远的年代,这里出过不少进士。
在饮食文化方面,海边人重形式,讲礼仪。逢年过节,一大桌子的盘碗,样数多,但数量少。这让喜欢大块吃肉大碗饮酒的山里亲戚,颇感别扭,为此两边人没少产生误解误会。一位海边人到山里赴婚宴,“做客莫在后”,他提早来了,并带齐了全部宴席的新鲜泥梭鱼做贺礼。他满心期待,这带鳞的泥梭鱼会成为酒席上的一大亮点。没承想,宴席都快结束了,也没端上他的好意,而端来的竟是一条无鳞的大鲅鱼。海边人懊恼极了,心里念叨着:梭鱼啊,梭鱼,你真是明珠暗投了!按海边人的规矩,上席的鱼,除了要新鲜,还得是带鳞的。鲅鱼不带鳞不说,口味也不是上佳,自然不在其列。而山里人却恰相反,他们认为鲅鱼又肥又大,且无鳞无刺,自然是待客首选。海边人的美意就这样送到“瞎户”上,且因泥梭鱼本就不大,还被看作小气。
山里人和海边人尽管存在着明显的文化差异,但毕竟都有着各自的文化。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聪明,海边人有海边人的精明。冬天里,大雪封山,山里人套兔、捕野鸡真可谓出神入化。而海边人逮爬虾、钓蛏子,也都特巧智。
山里人和海边人真正的大融合,是在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近二十年来。这种融合,毋庸置疑,得益于公路的快速发展。现今,家乡有四条高等级公路直通海边,而村镇级公路就更多得是,另外还有从东西向通来的地市公路。两地人在这之间往来穿梭,交流交往异常频密,共同做大山与海的文章。(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