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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扫残录》摘选:《梅花观怀古》中的陈之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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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时代的弘文院大学士(俗称相国)陈之遴与吴伟业是儿女亲家,吴伟业最疼爱的二女儿(以下称吴氏)嫁给陈之遴的第三子陈容永(字直方)。吴伟业爱屋及乌,也很心爱这位女婿。陈之遴后来因事被顺治流放到东北的尚阳堡,死在那里。其一家被流放之初,他只带走幼子陪伴,陈容永留在北京周旋,他的两个哥哥回了浙江;受陈之遴的指示,吴氏带着孩子留守苏州拙政园。1659年六月郑成功率领的明军收复镇江、瓜洲,南北消息中断。吴氏积忧成疾,吴伟业特地赶到苏州陪伴女儿。此时吴氏预料到情况不妙,她的儿子很可能再也见不到父亲――后来陈容永兄弟果然全部被遣送出关。1660年五月,也就是清廷遣送陈容永的消息传来二十多天后,吴氏一病不起,呕血身亡。吴伟业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刻苦铭心的伤痛溢于言表,并被写进了小说里某些较隐蔽的角落。他为二女儿写了一篇墓志铭,使她的生平与遭遇流传于世。兹录吴伟业《亡女权厝志》全文于下:
(略)
按照传统礼法制度,吴氏是陈家的媳妇,就是陈家的人了。吴伟业虽然是亲生父亲,也是没有权利为她办葬礼的,吴家人甚至连哭丧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由于陈之遴一家老小包括均被流放在辽西,吴氏此时“举目无亲”,只能暂时寄灵于苏州,待他日条件成熟再归葬海宁。作为生父,吴伟业是最悲痛的人,处理后事又责无旁贷,遂越礼写下这篇没有墓茔的“墓志铭”。其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一时赫赫扬扬于海内的海宁陈家。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是吴伟业始终的人生理念,所以当初陈祖苞为孙子来求婚,吴面带难色,欲以“物禁大盛”为辞。“伊岩关之嶻嶭兮,虎豹以狺;冰雪皑皑兮,恨黑水之无津”一句让我们再次相信,小说中贾宝玉红楼春梦醒来之前所遇到的虎狼成群的黑水迷津正是陈之遴一家流放所去的白山黑水。
郑成功北伐南京失利与爱女的夭亡给吴伟业带来了接连沉重的打击,不过几个月后又传来一则令他欣喜的消息――顺治皇帝驾崩了。
我们从第五十一回回首的“薛小妹新编怀古诗”及第五十回回尾的几首谜语诗可以看出这一组诗所指向的真实内容很多都与这一阶段吴伟业心中的大事有关。薛宝琴无疑是小说后期加进去的一位臻于完美的女孩子,前面已分析她主要用来影射郑成功。不过她与梅翰林儿子早年许婚这一身份的生活原型却是来自于吴伟业自己的二女儿吴氏,她的完美形象也证明她的女儿身原型确实就是吴氏。所以,薛小妹十首怀古诗的最后一首《梅花观怀古》的真实所指可能完全出乎大家所料: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某些探轶学者认为这是暗示薛宝琴最后没有嫁给梅翰林的儿子,而是嫁给了柳湘莲。这么个结局且不说没有小说文本对证,而且臆测琴、柳将通婚与某些人猜测的宝钗最后嫁给贾雨村一样让人觉得不近情理、啼笑皆非。
首先,弄清楚本诗的关键字眼就是所谓的“梅边”、“柳边”,二者皆有特指,容我述来。
由于姻亲关系加朋友关系,尤其出于对女儿命运的关切,又出于对改朝换代后世事沧桑变迁的感喟,吴伟业所写的关于陈之遴及陈容永夫妇悲剧题材的作品很多,而且很有名。除了上面的《亡女权厝志》,还有写给女婿的《寄怀陈直方四首》。最著名的要数其七言古体诗《咏拙政园山茶花》及《赠辽左故人八首》,“辽左故人”即指被流放辽西的陈之遴。我们先看看《赠辽左故人八首》:
(略)
本组诗从联系到明清松山之战入题,表明了作者将陈之遴流放塞外的事件当成是民族悲剧的延续;最后一首以爱女一生的凄惨为结尾,表明这也是作者自家的悲剧;中间多首不乏将美丽的江南与寒冷寂寥的塞外进行对比,以彰显作者的家乡情结。
这要指出的是,这组诗里面出现了《梅花观怀古》中的“梅”、“柳”及“西风”等字眼(划线的字)。这里除了“柳”字其他两个的含义皆与小说相同。
这里要拿陈夫人徐灿写于辽东尚阳堡流放居所的一些诗篇进行参考才更明白,以下是我随便选的几首:
《忆梅花》:
迢遥清梦碧江湄,点点寒梅发旧枝。欲拟色香谁得似,莫论开落总堪思。花明茂苑乡关杳,人在穷边驿使迟。旅况几年凄切甚,不须羌笛夜频吹。
《秋夜偶成》之五
半庭芳树冷秋烟,羌笛声中月又圆。一寸愁心供永夜,幸多归梦岭梅边。
《庚子元日》
一夕和风佳气生,江南此际渐春荣。椒觞献岁怀吴苑,玉佩朝正集汉京。暖旭欲消青海冻,瑞烟遥带碧山晴。金鸡为报归期早,柳色依依引客程。
《怀旧》
绮阁斜临碧沼开,一庭嘉卉半亲栽。虽无苑囿同金谷,亦有篇章比玉台。堆砌暂留将霁雪,调弦先赏未舒梅。于今花草谁为主,还想又飞粉蝶来。
《望沈城》
遥望层城带落晖,昔年曾此一枝依。别来已见梅三发,到日惊看柳半肥。莫向殊方悲失路,暂离尘网幸忘机。秋空杲日中天照,旅雁征人却共归。
《已亥除夜》
八口皈依乞梵王,客心亲梦两难忘。冰毫尽扫闲愁去,玉斗还消此夜长。渐喜雪霜回塞草,遥知梅柳动江乡。阳和忽转条风暖,好送雕轮凤阙傍。
我们注意到,吴伟业的诗中出现“梅树”一处,指江南;“东风柳”一处,也指江南;“西风”一处,指辽西(辽左);
他的亲家母徐灿的诗中出现“梅”的有五首六处,都是指江南;“柳”三处,两处指辽西,一处指江南。
实际上,柳树南北皆生长,本无特异性;而梅花只生长在南方,所以梅花在诗人笔下往往是江南的象征。如清人祝德麟《时帆以所藏己未鸿博诸前辈崇效寺看梅诗册属题漫赋》首句即直述:“长安庭院从无梅”――此处的“长安”,与小说一样指北京。柳树虽然南北都有,但是《梅花观怀古》里的“柳边”属于特殊含义,指东北的“柳条边”,是满清王朝执行种族隔离政策的一道标志线,也是流放罪官的代名词。陈之遴一家流放的尚阳堡就在柳条边上。如清初的杨宾著有《柳边记略》,其父因通海案被流放宁古塔。所以,“不在梅边在柳边”的真实含义就是江南人陈之遴一家被流放到了东北。
“个中谁拾画婵娟”应当理解为“谁在思念远方的佳人呢?”当指吴伟业的女婿陈容永,也意味着吴伟业父女还是挂牵着他的。意同吴伟业诗中所写“从夫只好梦魂来”等句。
夫妻不能团聚是因为受到陈容永父亲的连累,所以“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中的春香很可能指陈之遴――当年两人的婚姻是陈之遴和他的父亲托媒的(吴伟业自述说当初是不愿意攀上这门高亲),用春香来影射陈之遴是恰当的。这两句的意思就是吴伟业的女儿不可能再与夫家的人团聚了。吴伟业专为陈之遴写的长诗《咏拙政园山茶花》里面有“花开连理古来少,并蒂同心不相保”句,就是体现了本诗所要反映的内容。
这首诗虽然借《牡丹亭》故事说事,但是其内容并不符合《牡丹亭》的情节,纯粹属于借题发挥。


1楼2018-12-14 21:33回复
    不赞成把吴氏家事,掺杂在国事里。梅花观怀古应与晴雯的判词结合郑成功在泉州最后的抗清来一起解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12-16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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