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田这么说，朱青却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见朱青若有所思，梁田忍不住问道。
“没事……我突然想，既然后面四个案件里，有这么多指向高远的直接证据，那么第一个案件，就让它是一场自杀案，也挺好。”
如果高远的杀人计划是从第二个案件《魔王》开始的，第一个案件中郁儿确实是自杀的，那么高远固然面临法律的制裁，而同时马队长也不用面对被翻案的处境，可以体面地在月底退休。如果真相果真如此，可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梁田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说道：“但是这样一来，你辛辛苦苦去西城一趟，不就全白跑了吗？”
朱青对梁田挤出一个微笑。“办案的时候最大的忌讳就是带上个人感情。”
“可是你刚才说‘就让它是一场自杀案，也挺好’的时候，不也带着个人感情吗？”
确实，自从决定向马队长提出要重新调查郁儿的案件开始，就很难做到把个人感情完全剔除出这个案件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个本不是自己负责的案件中，朱青不知不觉间投入了比平时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这背后是什么在驱使着自己，她一时说不上来。就让它是一场自杀案，也挺好，不是这样吗？但如果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在她内心的某个地方，总觉得空落落的。

“动机，”朱青突然想到这个词，“高远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如果说第一个案件是自杀的话，高远将这种自杀视为对自己的背叛，继而将这种愤怒转嫁到其他女性的身上，这个作案动机是勉强可以成立的。但是如果第一个案件就是高远自己策划的话，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动机，可能是出于某种畸形的信仰或者理想，也有可能是获得某种心理补偿。这些连环杀手的共同特点是把目标物化，而不把当成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此外这类人都具有强烈的控制欲，认为自己有权利操控别人的一切，包括剥夺他们的生命。从这一点看，高远的性格非常吻合……”
“等一下！”朱青突然打断说，“我们至今还未见过高远本人，对高远性格的判断，完全是按照郁儿的那份遗书。但是那份遗书的背面留有SOS的划痕，这说明郁儿很有可能是在被强迫的状态下，按照高远的要求写下这份遗书的。也就是说，这封遗书上的高远，只是高远自己创造出来给我们看的形象。”
“可是……谁又会故意把自己塑造成这种形象呢？”
“会不会是郁儿写下遗书后，高远又故意自己在遗书背后用指甲刻下划痕，让别人怀疑遗书的可靠性，这样就反而证明了他不是遗书中那样的人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遗书还是在郁儿本人的意愿下写的，那么她还是自杀的。”
“啊……”朱青使劲拍了拍脑袋，遗书的内容、高远的性格和指甲划痕三者形成了一个充斥着无数悖论的死循环。
“我们先暂时撇开那份遗书和高远的性格，如果单从一个连环杀手的角度来思考的话……”梁田指向朱青手中的那张照片，“我觉得凶手的作案动机可能就是这张曲目单本身。”
“咦？你的意思是……”朱青一时没有跟上梁田的思路。
“凶手出于某种喜好制作了一张曲目单，然后每隔十天，便杀害一人，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并依次在现场留下曲目单上的曲子。对凶手来说，这是一场比赛。他真正想要做的，就是赶在警方抓到他之前，用他的方式完成这张曲目单。”

“是……这样吗？”朱青再次看向曲目单。在已经完成的五首曲子后面，还有“未完成”和“D960”这两项。“那么这个‘未完成’的意思是……”
“你可以从字面上理解这个词，但更有可能的是舒伯特的b小调第八号交响曲。因为古典时期的交响曲通常是四个乐章，但是这个交响曲只有两个乐章，所以就被人们称为‘未完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上网查资料以后才知道的……而从这个曲目单的第一个‘鳟鱼’可以看出，如果该曲目有昵称的话，高远是倾向于写昵称的。”
“原来如此，最下面这个‘D960’也是舒伯特创作的一首曲子吧？”
“对，它的全称是降B大调第21钢琴奏鸣曲……”
“奏鸣曲？”
“对，是奏鸣曲，怎么了？”
“没什么……”朱青突然想到了那天大苏给她的打的电话，3月22日晚上有一个舒伯特奏鸣曲的专场演奏会。但这应该只是巧合吧？她决定先不告诉梁田这件事，“对了，这么说来，在凶手的计划中，他还要再杀两个人吗？”

“嗯，根据这张曲目单的话是这样。虽然刚才我说了，这个很有可能只是一张草稿，但是从前五首曲目的执行情况来看，凶手最后真正决定的曲目单应该是和这张草稿一致的。而且还有一点是——”梁田指了指最后一行，“这个D960是舒伯特死后才发表出来的遗作，一般普遍认为是他生前最后创作的曲子。所以，如果站在凶手的角度考虑的话，将它作为整个杀人计划的结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结束……如果凶手接下来还是按照这个曲目单的行动的话，3月22日应该轮到“未完成”交响曲，而不是最后这首D960奏鸣曲。果然，那个奏鸣曲的专场音乐会只是巧合吗？
“而且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也可以解释凶手在之后四个案件中犯的那些‘错误’。”
“错误？你是指留下指纹、毛发和其他那些明显不应该在自杀现场应该出现的痕迹？”
“没错。一般来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都倾向于用固定的杀人模式完成犯罪。但是这个凶手在后四起案件中有意分别采用了尽可能不同的‘自杀’方式。”
“凶手是担心如果都采用同一种自杀方式的话，会引起警方怀疑？”
“不，因为看得出来从第二个案件《魔王》开始，凶手就没有打算再隐瞒下去。而且就像是在自暴自弃一样，不停地在作案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
没错，那天晚上佳乐也指出了相同的问题，说凶手从第二个案件开始变得不耐烦了。“不耐烦”也好，“自暴自弃”也罢，总之凶手从第二个案件开始，心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是为了调节难度。”

“调节难度？”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甘心，但是因为第一个案件凶手完成得太过完美，以至于连马队长都没有看出破绽来，而最终把案件定为自杀案。凶手由此推断出，如果继续按照原定的杀人计划进行的话，警方是绝对不可能在自己完成曲目单之前抓到自己的，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和警方竞赛的乐趣了。所以，为了让这场竞赛变得更有意思，凶手决定增加自己这边的犯罪难度，同时降低警方的破案难度。”
“难道说……”
“增加犯罪难度的方式，就是凶手不再用固定的模式杀人，而是每次都试图根据曲目想出不同的自杀方式。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越往后的案子，杀人的方式不是变得更成熟，反而变得更仓促。而降低警方破案难度的方式，就是故意在作案现场留下越来越多的线索。从指纹、毛发一直到手机。”
“可是……凶手又是怎么知道警方的侦破进度呢？”
“对于凶手来说，有一个天然的分界点可以判断警方到底调查到哪一步了。”
“分界点？”
“对，这个分界点就是是否开始重启了对郁儿自杀案的调查。”
“啊！”
“因为只要重新开始郁儿自杀案的调查，将嫌疑人锁定到死者丈夫身上便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对凶手而言，比赛已经进入了下半场。”

“那……凶手又是怎么知道案件被重新调查了？”
“如果重新调查郁儿自杀案，案发现场、郁儿的娘家和高远的公司这三个地方是警方必定会去走访的。他只要在这三个地方的任意一个发现警方的踪迹，就可以知道警方已经重新调查该案了。”
“也就是说……高远现在已经知道，他被我们列为重点怀疑的对象了？”
“没错。而且在他的计划中把妻子作为第一个杀害的目标，其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制造出这样一个分界点吧？”
“竟然……会有这种事情。”
“可恶！”梁田狠狠敲了一下桌子，“就算被凶手蔑视到这种地步，我们至今仍然没有抓到他，就这样看着他夺走了五条人命！”
可能是连日奔波的缘故，朱青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她连忙把手搭在桌子上。
“你……不要紧吧？”看到朱青疲惫的样子，梁田有些担心地说，“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们组吧。”
奇怪，被梁田这么一说，倦意便真的顷刻间袭了上来。但即使如此，朱青仍然坚持道：“不，我先把调查的结果整理出来吧。我在这里趴一会儿就行。”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应该是比对结果出来了。”说着梁田便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果然是鉴定所打来的。留在后四起案件现场的指纹和毛发，确定就是高远本人的。而且就在今天上午，在海市郊外的树林中，发现了一具男尸。刚刚已经确认，该男尸便是失踪多日的，高远的助理张祥。
梁田放下电话，兴奋地回头看向朱青，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6.
3月22日晚上9点半，海市交响乐团音乐厅，年轻的女钢琴家在舞台上忘我地弹着钢琴，朱青如坐针毡地坐在下面。
重新开启对郁儿自杀案的调查之后，连环杀人案的侦破工作势如破竹，在很短的时间内便锁定了郁儿的丈夫高远为犯罪嫌疑人，通缉令也很快下来了。只不过今年春天格外地寒冷，已经是三月下旬了，街上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路人还比比皆是，这个抓捕高远的工作造成了不小的困难。所以直到今天，也就是预想中第六个伪装成自杀的他杀案发生的日子，警方还没有找到高远的踪影。虽然朱青一直告诉自己，别信大苏那家伙的话，今晚的舒伯特奏鸣曲专场演奏会只是一个巧合，但到最后，她竟然还是来了。莫非自己也在期待着高远今晚会在这里出现吗？朱青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周围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钢琴声。当然，这其中并没有高远的身影。
这时，握在手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朱青吓了一跳，赶紧查看，发现是大苏的信息：“演奏会散场了吗？”
这个大苏，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今晚的演奏会呢？这家伙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朱青还没哟想好该怎么回复，大苏的第二条信息紧接着又发了过来：“你右手边的女人，是高远的前女友越妍，今晚就拜托你保护她了。”
高远的前女友？朱青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扭头看向右边，果然是一个25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女人似乎发现朱青在看她，也转过头来，对朱青礼貌地笑了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热烈持久的掌声中，演奏会终于结束了。朱青站起身，再次看向右手边的女人。还没等她开口，那女人便问道：“请问，您就是朱警官吧？”
“您是……越女士？”朱青反问道。
“对。我叫越妍。听说您需要我协助你们的调查？”越妍向朱青投来询问的目光。
“嗯……”朱青努力尝试着寻找头绪，“请问是不是一位姓苏的警察联系你的？”
“对，他是上星期联系我的。他先是问我会不会参加今晚的演奏会，我说是的。他就说到时候会有一位便衣的朱警官来问我几个问题，还说‘让我放心过来，不会有危险’什么的奇怪的话。”
这个大苏，又冒充警察到处乱来了！看来不拘留他个十五天，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怎么惩罚大苏的时候，现在高远的前女友就站在面前，如果高远真的像那份遗书中所说的那样背地里具有和表面上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格的话，那么作为他的前女友，在这方面应该会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吧？但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开口呢？朱青决定先用缓兵之计。
“你怎么回家？”
“坐1号线。”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边走边说吧。”

两人走出了音乐厅，朱青考虑着该怎么问出第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关于案情大苏已经向越妍透露多少了。
“你和高远……是怎么认识的？”最后，她只能选择这样唐突地问道。
越妍没有马上回答，径自往前走着。朱青有点担心起来。
“不好意思，突然让你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没事，那些都过去了，我只是在单纯地回忆。”越妍扭头一笑说，“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他现在还跟郁儿在一起吗……”
“郁儿？你也认识郁儿吗？”
“认识啊。我、高远和郁儿本来是一个大学社团里的成员。”
咦？没想到他们三人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这么说来，那天郁儿的父亲也提到过……
“是古典乐社团吧？”
“嗯。其实正式名称叫古典音乐欣赏社。因为学校之前已经有一个古典音乐社了，所以创立的时候，就加了欣赏两个字。”
“这么说……这个社团是你创立的？”
“对啊。刚开始的时候，只有我和男朋友两个人。”
“你的男朋友……”
“对了，就是那个高远。”
“既然当时学校已经有古典音乐社了，为什么还要另外创立一个社团呢？”
“因为古典音乐社里的那些人，都是从小就受过专门训练的，所以每次活动的时候总是摆着一副臭架子，那一张张脸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说‘原来你这也不懂啊，那也不知道啊’。同样是音乐社团，周杰伦音乐交流会那里就不会这种充满奇怪优越感的人。如果你有那首歌没听过，他们就会热心地把自己的CD借给你，或者从网上找到最好的版本给你听。而且完全不会因此而沾沾自喜。”

“没想到你还喜欢周杰伦？”
“你看吧，就是这种偏见。好像喜欢周杰伦的人就没有资格再喜欢古典乐了，古典音乐社里的那帮家伙，就是成天像戴金项链一样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然后我就退出了。”
“那你是怎么喜欢上古典乐的？”
“你的这个问题也很奇怪。如果你知道某个人喜欢周杰伦的话，你会问她‘你是怎么喜欢上周杰伦的’还是会问她‘你是怎么喜欢上流行音乐的’？”
“咦？”
“肯定是会问‘你是怎么喜欢上周杰伦的’吧？因为我在喜欢周杰伦的同时，很可能会讨厌其他流行歌手，所以如果把喜欢周杰伦和喜欢流行音乐直接划等号，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古典乐，我喜欢的只是舒伯特的音乐而已。”
“这……”
“你是想说这不一样嘛？看吧，你还是带着这样奇怪的偏见。”
虽然自己的提问一次次被越妍反驳，但朱青丝毫不感到生气。短短几句话就听得出眼前的女人心直口快，而且还保持着学生时代的率真。朱青甚至还冒出了“她之前跟大苏对话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这种荒诞的念头。
“那……后来你为什么又自己创立了古典音乐欣赏社呢？”
“就是想找到那些和我一样，想单纯听舒伯特音乐，但是却被古典音乐社那些人排挤的人。为他们提供一个干干净净的，可以平等讨论、畅所欲言的地方。”

“你成立的社团为什么不干脆叫‘舒伯特音乐欣赏社’呢？”
“因为我也想从其他社员那里听到别的作曲家的音乐，看看里面有没有合我胃口的。我刚才说我只喜欢舒伯特，但又不是说讨厌其他的作曲家。”
“你刚才说新社团成立时，只有你和高远两个人？”朱青终于将话题引入正轨。
“对。当年的社团招新会，因为古典音乐欣赏社只有我一人，根本没有做什么宣传。而且旁边就是古典音乐社，那些新生当然一股脑地都跑到他们那边去了。所以当高远过来说要加入时，感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不过后来才知道，他那时纯粹就是为了追我，才加入的这个社团。”
“后来呢？”
“当时我大二。高远大三，是我的学长。他来了之后，我做社长，他做副社长，日常的杂事他都揽了过去，后来宣传工作总算有了些起色，陆陆续续地有新人加入进来，活动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我和高远也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
朱青看向越妍，发现她的脸上及看不出幸福也看不出忧伤。
“但是过了不到一年，我便受不了他了。”越妍接着说道。
“怎么了？”
“因为这个人很奇怪。”
“奇怪？”
“我刚才说过了，他加入我的社团，本来就不是因为兴趣爱好，而是为了追我。他追到我以后，仍然一手遮天地管理着社团，就像是卡拉扬一样。不对，呸呸呸，他对古典乐根本没有一点爱。他完全把这个社团当成是培养皿里的小动物一样看待，定期给它喂食，然后冷静地观察它的变化。”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他参加活动时候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越妍看了一眼朱青说，“朱警官你也不是喜欢舒伯特的奏鸣曲才来这场演奏会的吧？那个苏警官他有个同事朱警官恰好也喜欢舒伯特，所以才约在今晚演奏会见面的，果然也是骗人的吧？一看你在演奏会上的表情就知道。”
越妍的话让朱青无法反驳，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问道：“那之后你就和高远分手了吗？”
“对，然后我便退出了古典音乐欣赏社。”
“咦？你不是说高远当初是为了追求你才加入的社团吗？现在你们分手了，该退出的人应该是他吧？”
“所以我就说那个人很奇怪嘛。不对，都不是用‘奇怪’形容得了了，应该是变态。没错！他的控制欲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控制欲！这个词刺激到了朱青的神经。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想方设法地让你的世界完全都按照他的意思来进行。而一旦和他分了手，他就会想要剥夺走你的一切。好像在对你说‘你的整个世界都是我的，离开我之后你什么都没有了’。他便这样把我亲手创立的社团，还有我当时最要好的朋友都从我身边夺走了。”

“你最好的朋友……难道是郁儿？”
“对。郁儿是在高远之后不久加入社团的最早几个成员之一。她本来从没有听过古典乐，加入这个社团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于是我便给他她听舒伯特的音乐，从小夜曲开始，一直到“鳟鱼”，那是她最喜欢的曲子。很快我们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高远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我提出分手后不久，便开始疯狂地追求郁儿。高远这个家伙，从表面上看各方面都是完美的。要不然我当年也不会失了心智跟他在一起。果然郁儿没三两下就被他征服了。大概她自己也觉得没脸见我，从那时开始便一直躲着我。我也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做这个社长了，于是就遂了高远的心愿，主动退出了社团。”越妍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幸好我退出得早。”
“怎么了？”
“没怎么。高远这个人，在他眼中跟他提出分手就是对他的背叛，为了报复他绝对会不择手段的。我如果摆出一副‘我也不会退让的’的姿态，跟他对着干的话，真不知道后面他会使出什么可怕的手段来。”
“在你看来，高远就是那种为了报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人吗？”
“嗯。”越妍显然是意识到警察口中这个问题的性质和平时的发牢骚完全不同，但是她依然坚持道，“我觉得就是什么手段都做得出，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1号线地铁口。
今天是3月22日，是高远再次行凶的日子。越妍是高远的前女友，今晚又恰好刚听完舒伯特的奏鸣曲，她会不会就是今晚高远的目标呢？明知道这只是大苏自我感觉良好下的主观臆断，但为了以防万一——
“时间挺晚了，我直接送你回去吧？”
“不麻烦你了。”越妍却停下了脚步，对朱青咧嘴一笑，“有个靠谱的小男生会在地铁站接我哒！”
“这样啊……”
“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
“那……你退出社团之后呢？”
“当然是伤心啊！那时候的心可没现在这么大，真的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高远夺走了。还好我还有舒伯特，那几天完全是靠听舒伯特的小夜曲才熬过来的。以后你遇到撑不下去的时候，也听听小夜曲吧，保管有用。”
“好的，我记下了。那……高远和郁儿呢？”
“我走了以后，听说高远把郁儿捧到社长的位置，而且还传我的坏话，不让其他社员跟我来往，总之仍然像观察培养皿里的小动物一样操控着社团。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又不是一个院系的，之后又忙着找实习什么的，很快就断了联系。所以一开始我就问你他们两人现在还在一起吗。”

“他们两个结婚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吗？”
“他们结婚了？真的吗？什么时候？”
“三年前，算起来应该就是在大学毕业一年后。”
“这样啊……”越妍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
“怎么了？”
“替郁儿可惜啊，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性格比较内向，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憋在心里。正好可以让高远那家伙为所欲为。对了，你们最近在调查高远对吧？他是不是……对郁儿做了什么事情？”
“你觉得……他会对郁儿做什么事情？”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如果是高远那个家伙的话，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有可能。”
那么……你觉得如果高原发现郁儿背叛了自己，他会不会杀了郁儿呢？朱青差点就想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这时越妍看了看表说：“太晚了，我要走啦！拜拜！”然后便大步走进了地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