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凌家家主,凌秋浩正端坐着,看着地上的匕首发愁,握柄和鞘通体呈黑色,几处刻有金色的纹路。这是刚才有位侍女交给他的,说是在替那小姑娘更衣时从她腰间掉出来的。
起初他认为那只是个玩具,但接过后发现那根本不是木头的重量,而是扎扎实实的金属。他大惊,也了解为何侍女的神色惊慌,毕竟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小孩,身上居然会带着如此危险的东西。
他告诫那个侍女不许把这事说出去后,便让她退下了。随后他开始思付着那个女孩的身份,无奈没什么头绪,最后决定将匕首从鞘里拔出,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刃长大六寸,矛形刀尖,就连背刃都极其锋利,尤其是那显目的锯齿形,更添了分恐怖。他倒吸一口气,因为这种做工,据他所知就只有一家。由此,另一个问题随之浮现。
待她伤病好了后,是否要收留?关于那家,他刚听到些不好的风声不久,可能一个不好,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并非他贪生怕死,而是身为老爷的他,可说是掌握了所有人的性命也不为过。
正愁眉不展之际,外面传来一声:“老爷,郎中到了!”
他轻叹,“知道了,把先生请去替她看病吧,我稍后就到。”起身,把匕首放到柜子里收好。
顺其自然吧。在阖上抽屉前,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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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晃神。”
“哎呦!”
书斋里,一位白衣书生用书卷敲了凌琛的头,力道不大,但突如其来的攻击还是让她下意识地去摸脑袋。见她无辜的样子,收起板着的脸孔,毕竟他这个学生,虽从未准时,但课堂上都会认真听课,今日一直走神,怕是有什么原因。
“在想妳救回来的人?”当时,他正好在凌府门口询问她的下落,对于那个面如白纸的女孩,也多注意了点。
凌琛确实很在意她的身份及遭遇,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看破,她只好点点头,随即向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师撒娇道:“必安哥哥,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提早放我回去嘛!”
“又来……”这招不知凌琛用了多少次,虽然他不曾答应过,但谢必安还是对她这行为极为头痛,偏偏这次若拒绝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只好道:“罢了罢了,妳快回去吧。不过,下不为例!”
“真的吗?”许是因为谢必安破天荒的允许了,凌琛惊讶到站起来,见他点头,雀跃地跳起,上前给他一个熊抱,“必安哥哥最好了!”说完,飞快地跑走了。
谢必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无奈,却也带有宠溺。虽常拿她没办法,但他还是很喜爱这个机智、思维敏捷的学生。
“那个丫头跑得真快,我刚刚喊她,还不理我呢。”一位青年倚在门口,脸上还有些汗珠,他笑了几声,调侃道:“在她身上,可看不到什么大家闺秀的影子啊!”
“呵……是啊。”谢必安被他逗笑,一同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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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是黄昏时分。
“爹爹,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一回到家,凌琛不管父亲正忙于案牍中,只是一个劲地打听着她的情报。凌秋浩竟也不恼,不疾不徐地将最后一篇文书批改完,接着放下毛笔,动作优雅,让人以为他是刚做成一首好诗。
然而下一秒,他就换上了平时审问犯人的严肃。目光凛冽,周围空气似乎都有了一丝丝寒意,眼珠瞥向一旁的凌琛,后者心中一凛,不禁挺直原本趴在木桌上的身子,低着头,后退了一小步。
然而看到她这副模样,他不禁心软,凌琛作为家中独女,凌秋浩对她可不是一般的宠爱。他赶紧在心中自我提醒,板起脸孔,但却没了方才的气势,“基本上没什么大碍,只要每天按时上药、服药,静养些时日就行了。
原本做好准备要挨骂的凌琛,听到父亲只是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带着疑惑,小心翼翼地抬头,发觉父亲似乎已不那么生气,她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她醒了吗?”
“还没,郎中说,最快也要明早。”
“那我能去看她吗?”
这次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会,“若妳而后都能乖乖去上课,我便让妳去看她。”
“好。”
他很是讶异自家那爱玩的女儿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有点不相信,又再确认道:“不会反悔?”
“不会。”
看到凌琛这么坚决,凌秋浩反倒觉得他像个坏人了,“那她醒了,我就与妳说一声。”不过这也好,至少烦心之事解决了一样。
“太好啦,谢谢爹爹!”凌琛高兴地跃起,丝毫不在意往后不能偷偷逛市集的事,要跨出门槛前回头说了一句:“那爹爹,我温书去啦。”他点点头,目送她出去了。
不对啊,她今日怎这么早回来?凌琛前脚刚走没多久,凌秋浩便想到这事,赶紧跨出门槛四处一看,那鬼灵精怪的身影已不见踪迹。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抓不到这个女儿了。
至于凌琛是怎么跑出去的,对他来说还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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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被水流包围,想要出声,反而呛了满肚子的水,河速湍急,不知会被冲到何处,不论怎么挣扎都是无劳。呼吸开始变乱,只有嗡嗡声不断在耳边作响,知觉逐渐被疯狂的液体吞噬……
阖眼前,是月明星稀的天空。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又因为刺眼的朝阳而闭上。
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脑中只有这个想法,意识还只处于半清醒的状态。
“妳醒了啊。”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想转身去看,却发现全身酸痛,四肢无力,完全动不了。只好用余光瞄去,似乎有个男人坐在床边,脑中警铃大作,想出声质问,喉咙的疼痛与炙热感却在此刻全涌上来。
“不用紧张,我若想害妳,早动手了。”凌秋浩看出她的防备,试着去安抚,接着端起一旁的汤药,对她道:“把这碗药喝了会好点。”说完用单手托起她的背,让她能稍微坐起。
这一个动作,就让她感觉仿佛全身骨头都散了一般,疼得皱起眉头,一直紧闭的嘴巴因此开了个小缝,凌秋浩趁机让她把药喝下。这汤极苦,就算是成年人也无法忍受,但对于痛到意识开始模糊的她已管不了那么多。
喝完,她便昏睡过去,凌秋浩扶她躺下,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心中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既然选择让她进这家门,便再无抛弃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