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开设医院,是一件长线投资,生意再好,总也要等上十年甚至二十年才可望谈获利,若是医院声誉不好的话,那钱砸下去,就是永远的无底洞。虽然生技医疗是未来大大被看好的产业,但并不表示投入就会赚钱,当年殷家评估投资医疗事业时,也是将此案搁置再搁置的,毕竟投入成本太高,回收又不可期,直到五年前才拍板定案。
成立六年的国安医院,是由四大集团合资的,目前虽然还在亏损中,但未来是可期的,从它每个月节节攀升的营业额来看,极有可能发展成金鸡母的态势。医院后方还有一大片空地等着开发,那片土地成了四个财团眼中的肥肉,都想来咬一口。所以每个股东都不由得重视起国安医院,也开始私下运作,企图角逐今年即将换届的医院董事长大位,取得经营权。
当然,身为四成股份持有者的金罗集团殷家,也断不容许这个位置给别人端走。金罗集团副总裁殷正肩负着让集团续任董座的任务,当然他在集团里的每一份工作、每一个任务,成败的情况,都攸关着他未来能否接掌中国第一大,生意遍布各行各业,全世界都有子公司的金罗集团。殷家的继承人考验,从来都是严酷无情的,没有足够的能力领导殷家走向永续经营之路,即使有血缘嫡长之优势,也会被淘汰。殷家不介意养不事生产的二世祖一辈子,但绝不容许草包二世祖将先人辛苦打下的家业败毁。
殷正总是每日早上六点来到国安医院,来到顶楼的特等病房拜访这位可以左右五成票数的重要股东,佟董事。陪他聊天与复健,老人家习惯早睡早起,对于能够起早的人特别有好脸色。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我告诉你十月底的董事会我会投票给你,你是不是可以别再来打搅我了”,佟董事将没吃几口的医院早餐往旁边一推,显得不耐烦,口气也充满嘲讽。
殷正坐在一旁正在喝茶,听到这些话时,仍然缓缓维持自己的速度与动作,将茶喝完,才神色淡然的开口,
“听说您近来食欲不振,我今日带来了家中的食物,还请您不吝赏光”。
“不用了!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东西不会好吃到哪里去”,老人家看着殷正冷笑,接着又说,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这几个月瘦得厉害,如果不是你家的厨子煮得太难吃,那就是你在对我上演苦肉计”,
“多谢佟伯关心,小侄一切安好”,殷正没有回应关于自身的问题,起身将餐台上的食物挪到一旁的置物柜上,清出了空间之后,再将自己带来的摆上,
“这是台式的咸稀饭,以柴鱼为汤底,清爽无负担”,
老人家微微一哼,接过殷正为他递来的汤匙,然后端起稀饭喝了一口,眉毛没有皱得似刚才那样紧,接着一口又一口,二十分钟后,老人家终于喝完粥,嘴角露出一抹笑,殷正没有料错,对一个早已吃腻大鱼大肉,甚至是世界知名山珍海味的人来说,清爽的咸稀饭成了真正能开胃的东西,老人家挥挥手,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知道你忙得不得了,不必为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费心。我活到七十五岁已经很够本了。倒是你自己,再不注意身体怕不用多久就得来这里住,到时当了邻居,多的是时间聊天,你现在就不必天天过来了”。
佟董事关心人的话总是以刻薄的方式说出来,经过两个月以来的相处,殷正已经相当了解这位老先生的脾性,他淡笑的说,
“您老珍重,我明天再过来”,
“就说你别过来了,没听懂吗”?老先生扬高了声音,
“我明天得过来开会”,殷正淡淡对老先生解释,
老先生被堵得一窒,很不爽的样子,
“反正你别来我这儿就是”!老人似小孩,不爽的回嘴。
殷正一出病房走没几步,迎面而来的佳人,
“殷正,就知道你这个时间又来探望佟伯伯,怎么样,今天老人家有没有给你好脸色”?
“老样子”
“那,知道你一定还没吃早餐,这份粥就便宜你了”,若兰一脸甜笑把手上的保温盒递给殷正,然后两人边走边聊天,
“你会煮粥”?很质疑的口气,这位马大小姐,可是马昌德的独生女,马昌德官拜上将,现任北京军区政治委员,家世显赫,
“我是没时间煮,谁不会煮粥啊”?佳人瞪他一眼,看他没回应,又接着说,
“这张晓孝敬我的,早知道我就不用边开车边吃三明治”
“嗯,张晓”?听到这个名字,殷正反射性地回问,
“对,张晓,前阵子忙,忘了问你,你还在找张晓吗? 我刚好有个病人也叫张晓,你要见见她吗”?
唉~~~~~~殷正长叹一口气,说到张晓,真让人沮丧、无奈、挫折、痛苦....当年梅花树下,若曦曾对他说,「其实我不是这儿的人,我是张晓,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自他二十四岁美国硕士毕业回国后,透过老友陈圣的黑势力兄弟开的侦探社,寻找张晓,当年就这么一个线索,于是,陈圣第一次拿着资料来跟他说,
“正哥,全中国有成千上万个张晓,从刚出生的到七老八十的,男的女的都有”! ! !
唉~~~确实是个很没特色又大众化的名字!还好他很睿智,想到她那么聪明机智又懂帐本,那就是懂会计了,于是,
“只限二十至四十岁女性,学历至少是重点大学毕业,主修商业经融会计相关学系”
“三千多人”,过没几天,陈圣的回覆仍是让他很无语,这样都还有三千多人??!!!唉~~~为了她,再蠢也得叫人去问,于是让侦探社的两名员工,拿着殷正的照片,以巧妙不着痕迹的方式去问每一位张晓两个问题,第一个,
“你认得照片里的人吗”? 得到诸如以下的答案,
“那谁啊? 很帅嘛,不认识、是名模吗?啊知道,金罗集团的大少爷、我们公司老板、吴x隆吗? ...”
第二个问题,“有没有听过马尔泰若曦”?得到诸如以下的答案,
“马什么?什么马?是一种马吗?马什么东西?是人还是地名?没听过,不知道,我知道马尔代夫......”
唉~~~~,虽然一直接到这样的答案很让人吐血,可是深情的男人还是一直没放弃,直到以祥的悲剧发生了,殷正才就此算数。
现在又听到张晓这两个字,他也没有太大的期待,淡淡地问走在一旁的若兰,
“她什么病”?
“不是什么病,她男朋友劈腿,她于是跟男朋友在路边吵架争执,结果被来车撞倒,差点就死了”,
“嗯”,选在路边吵架争执? !然后被来车撞倒?!听起来很**,不管有无男朋友都不像是他聪明的挚爱会做的事情,保险起见,再问一个问题,
“你跟她很熟吗? 她为人怎样”?
“也不算熟,从她醒来到现在也半年多了吧,她是个很安静的女孩,不多话,跟我也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我帮她在医院找了份文书工作,已经做三个多月了,也没交半个朋友,虽然她总是很温和有礼,但是...就是让人觉得她很有距离,简单的说,就是很冷很冷淡的感觉”,若兰说出了张晓给她的感觉,她没有说错!
张晓如今确实没有心力再去发展什么友情,她在十四爷府是怎么样,现在就是怎么样,自个过自个的日子,再无精力敷衍任何人,别人要孤立她就孤立她,要凡事把她摒弃在外,她也无所谓,反正她每天在等老天爷良心发现,让她可以蒙主恩召!
殷正听完后,又是一声叹息,不是,这个张晓也不是,他的若曦不是这样性情的人,她活泼爽朗,人缘好得不像话,阿哥宫女太监,一网打尽!
“你想见她,自己跟她谈谈吗”?
“不用了,公司很多事,我还得赶着回公司开会”
大医院,两个电梯,一进一出,命中注定的两人又一次擦肩而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