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千代在四岁的时候被母亲千代美奈子从神户附近一个偏远的乡镇带回了东京。
在一到四岁这段时间里,千代的母亲一直都是以工作繁忙而推托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所以千代一直都和婆婆一起居住。
四岁的千代只有姓,没有名字。
然而直到12岁的今天,千代却依旧记得那天遇见母亲的时候,脑子里仍然是日复一日模式化的猜想着母亲真正面容,想着想着还会笑出清脆的声音来。其实自己一直都很茫然无措。每天都要花上大量的时间来告诫自己其实没有母亲也没有关系,那只不过是一个所谓的称呼;每天都要拼命的让自己记住一定不要羡慕隔壁的春田可以无所谓不怕丢脸的大声喊着妈妈,自己却连简单的音节也发不出。
体会过那样的感觉么。
冷入骨髓却仍然要强颜欢笑。
这样做作、虚假的自己。
欣赏着摇曳生姿的风景却再也无法与灵魂发生共鸣,表面生机盎然其实每天都会瞒着任何人在傍晚的时候躲避在后院菜田旁那个小型的泥沼里。
那时春田还很严谨的告诫自己,因为那里是一块凹地,常年积水,附近的土质又比较松软,所以才会形成一个罕见的沼泽。春田说,一旦陷进去就不会再出来了。
千代已经蹲在那里很久了。
每天与春田挥手告别以后总会到那里去看看。
乌黑的泥浆,冰冷的面靥。
——总想死一死试试看。
——就这样吧。
——恐怕连自己蒸发掉消失掉也不会有人为我虚假的流下一滴眼泪。
然后千代就在那样的时机那样的场合里遇见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很漂亮优雅,脸上画着得体的妆容,她有很璀璨的棕黑眼瞳,和自己一样栗色柔软的发质,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旁边有很可爱的酒窝。接着她伸出手,叫着千代的名字,说我是你妈妈,我带你走。
兴许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千代并没有激动,甚至连分毫的喜悦也没有。千代站起身时用手拍拍身上的泥屑,向后又看看了那一块小型池沼,眯起眼睛看阳光的时候应该是视线的错觉导致整个世界都是五彩斑斓。
于是千代点头说好。
——其实谁也应该不会相信。
——刚刚千代就已经踏了进去。那片乌黑的泥浆
——甚至还抱着那样深深的绝望。
于是千代被母亲带回了东京。
母亲说自己的原名其实叫做千代肆央。
千代肆央。
来到了东京其实并不代表就会开始什么新的生活有着新的渴望,眼前的这一切对千代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世界,整天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就会觉得无比的新奇。千代从来不听母亲的劝告到房子的外面结交新的同伴,因为她曾经在天台亲眼目睹一群年级稍大的少年吹着口哨用尖利的石头滑破了一个女生的脸。
千代没有多出来的仗义侠气去帮一个陌生人出头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女生脸上狰狞的血痕展开的皮肉还有汨汨流出的鲜血是多么的触目惊心。
然后千代遇见了幸村。
其实一直到现在,每天的梦境里全部都是他。
千代其实早就爱到了什么也可以不管,什么也可以不顾。
——如果可以的话。
——年少梦想里渴求的宾尼兔可以不要,白纸上黑炭笔素描的粗劣线条也可以不要。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比不上所有神经系统所传导的一切。
——呐,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