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1.
韦天飞醒来的时候满目皆白。
头顶是明晃晃的灯泡，身上是雪白的被单，眼前是雪白的瓷砖墙，他吃力地环顾一圈，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
可是他怎么会在医院里呢？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几乎动不了。而自己的身体沉重难移，又好像生了锈的机器。
韦天飞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想喊话叫人，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滞涩，根本喊不出声来。他想起身下床，又发觉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抬起，除了睁开眼睛观察一下周围，他似乎做不了任何动作。
他用力想了想，可是对发生了什么依旧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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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新粮，太太加油(ง •̀_•́)ง

哦吼

太太加油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却已经响了起来，随着响声，医生护士鱼贯而入，伴随着一阵阵的议论：“病人醒了！”“快！通知家属。”“做好心肺检测！”……
他看着自己被人拿着一堆仪器做检查，量数据，他开不了口，也动不了身子，周围的嘈杂让他有些头疼。恍惚间，他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前几天阿龙刚拿到了亚洲大赛的冠军，全家都在庆祝。虽然他已经回家了，但为了准备亚洲大赛，整个暑假他和阿龙也没有好好玩过。现在亚洲大赛结束了，阿龙也要开学了，爸爸提议一家人一起去郊外野餐，好好玩一天。
早上韦天飞才刚帮妈妈把野餐的箱子搬上车，这怎么就……躺在医院里了？
那边医生已经做完了检查，询问到：“韦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地只能发出一个字的单音节，然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见状便明白了，安慰道：“没关系，刚醒的人是这样的。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想说什么慢慢说。”
就着医生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韦天飞才觉得喉咙没有这么涩了。
医生护士都出去了，走之前帮他把病床摇了起来，让他可以坐着。之后便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道要等待什么。
他要等什么呢？
一想东西就开始头疼……
没过一会儿，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什么人推门而入，扑到他床边。
“阿龙？”
他的喉咙还是有些嘶哑，发音甚至有些难听。再加上他看到阿龙的时候，内心惊诧不已，整个人几乎都是懵的。
“哥哥，是我。”
韦天龙西装革履，似乎已经成了职场精英，全身都是不可冒犯的气度，可是眼睛里全都是喜悦和柔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阿龙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这边韦天龙已经把他抱在怀里，他似乎能感觉到弟弟的激动，心跳似乎都要透出胸膛。可是他不明白的是，阿龙为什么那么激动？
“阿龙。”韦天飞疑惑道：“我怎么在医院里？爸爸妈妈呢？我们不是要去野餐吗？”
韦天龙抱着他的双臂僵硬了一下。
他松开胳膊，看到哥哥眼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脸上的喜悦慢慢散去，最后苦涩地笑了起来。
“哥哥，”他艰难地开口道，“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加油

12年！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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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
什么十二年前？
韦天飞的目光游移不定地打量着弟弟，他少年时的稚气已然退去，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看起来棱角分明，端的是青春正茂，丰神俊朗。
韦天飞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今年是哪一年？”
“哥哥，已经十二年过去了。”韦天龙想起往事，眼中一黯，“十二年前，你还记得吗？那天早上我们说好去野餐的，可是早上我想起来暑假作业还有几张卷子没写完，就跟你们说不用等我，我写完了试卷以后自己打车过去，你们就先开车走了。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爸妈都走了，你也受伤昏迷直到现在。”
父母都丧命在车祸里？而他在医院躺了十二年？
这信息量太大，韦天飞一时接受不了。他拼命回忆当时的情景，却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只觉得头痛发昏。想抬起手来按一按额头，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阿龙，阿龙，我……”
他还想回忆什么，可是大脑昏昏沉沉，连转都转不动。想和弟弟求证，却感觉眼前一黑，刚说了几个字就陷入了无边黑暗。
“哥哥！”
韦天龙已经快十年没有这种焦灼的无力感了。他按了床头的铃把医生叫了过来，给韦天飞治疗的一直是这位周医生，听完韦天龙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医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韦先生，您太急了。”周医生耐心地向他解释，“病人刚从植物人的状态里出来，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您现在让他承受这么大的信息量，他会受不了的。”
听了医生的话，再看看哥哥昏厥的模样，韦天龙果断地认了错：“是我的疏忽。周大夫，他什么时候能再醒过来？”
“别着急，病人只是受了刺激，很快就会醒的。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的，刚醒来的病人很多都会这样。”周医生解释道，“长期昏迷后清醒的病人，最初表现通常都是严重的残疾，包括身体和大脑、记忆、思维、定向能力的下降。很多人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昏迷的，甚至会出现或长或短的记忆短缺。所以清醒以后，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心理疏导，千万不能一上来就刺激他们。”
韦天龙的眼神忽然凌冽起来。
“你是说他可能会残疾？”
周医生摆摆手：“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刚醒来后，病人会表现出残疾的状态。就拿您兄长为例，他昏睡了十二年，肌肉萎缩严重，短时间内是做不到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所以我们需要给他制定复建治疗方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记忆也出现了损伤，但是我们需要拍一个头颅磁共振，才能判定他现在的大脑情况。他的心理上也需要进行疏导，这些事情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需要慢慢治疗。”
“我明白了。”韦天龙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周大夫。尽快出方案吧。”
医生又和他嘱咐了几句话，才带着护士离开。他们走后，韦天龙掏出手机来，给自己的秘书打了电话。
“小李，对，我在脑科医院的昏迷促醒中心，3号病房。把我这个月的行程全都推掉，再把办公桌上的电脑拿到医院来，文件也带过来。对了，再到我家去，给我带一点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来。好，就这样。”

韦天飞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感觉床边有一个人。转过头去，就看到韦天龙趴在床边，不知道睡了多久。
手臂还是抬不起来，他想揉一揉弟弟的头发，却只能动动手指头。
“阿龙。”许久没喝水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唔。”韦天龙显然没睡好，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可是他看到韦天飞还是眼前一亮，问道：“哥哥，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韦天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岔开话题问他：“我的手臂，还有腿，怎么动不了了？”
“没关系的。这只是因为你昏迷太久了，肌肉有些萎缩。”韦天龙字斟句酌地回答他，“医生已经在出复建方案了，我们慢慢治，会好的。”
“我……”韦天飞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哥哥，你饿不饿？”韦天龙大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连忙说：“我去食堂给你带点吃的上来。医生说你不能立刻吃太油的东西，喝粥好不好？”
说完他就起身要走，韦天飞皱着眉头叫了一声：“阿龙！”才把他叫住。
“爸爸和妈妈，真的不在了吗？”
这句话说出来几乎是颤抖的，韦天龙转过身来，看到他眼睛里有水光潋滟，几不可闻地点了头。
“我一点都不记得。”泪水滑落在被单上，韦天飞置若罔闻地说，“我为什么不记得？”
“哥哥，你别哭啊。”
韦天龙揪心地帮他擦了眼泪，又听韦天飞问道：“是我害死他们的吗？”
他立即厉声否决了这种猜测：“不是！”害死他们的另有其人。
又一滴眼泪滴了下来。饶是韦天龙纵横商界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韦天飞抱在怀里慢慢安抚。
“哥哥，没事了，还有我呢。”
韦天飞不是随便能哭的人，即使现在伤心难抑，哭得浑身发抖，也只是伏在弟弟肩膀上，一点声音都不出，哭得韦天龙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日子，才会把一个人的性子压抑成这个样子？连哭泣都没有一点声音！
他沉声说：“哥哥，你放心。我在这里，我会永远陪着你的。爸妈虽然不在了，但他们在天上，也会希望我们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