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难啃,像颗铁蚕豆。一九六旅终于把日本侵略者打趴下了。日军再也不敢直着腰挺着胸像接受检阅似的冲锋了,他们也猫着腰,提着枪,利用地形地貌,该趴着趴着,该爬着爬着。
战斗越来越残酷。日军突袭一九六旅往外撤的伤兵队,200多名伤兵和医务人员无一幸免,全部被小鬼子用刺刀开了膛,穿军官制服的全部被小鬼子割了头,女护士全部被轮奸开膛。姜玉贞两眼喷火,下了道死命令:“伤员后撤要派敢死队护送,抽不出部队就不送,要死死在一块儿。今后遇见日本伤兵一律就地处决,血要血偿,命要命还!”
伤亡越来越大,一股日军终于突进了原平城里。这也是一股敢死队,个个头上都缠着太阳旗。姜玉贞也组织了80多人的敢死队。他在敢死队面前端着断魂酒,激动地说:“本来我要率领你们去杀了这股小鬼子,弟兄们不让,曹营长代我去,弟兄们是替我去先死。我就在弟兄们的身后,你们倒下了,我就上。这酒是咱山西地道的老汾酒,让我们干了这碗酒,上阵杀鬼子去。干!”一片豪情万丈的狂吼,一片瓷碗摔在青石上的震耳欲聋的破碎声。一九六旅的壮士,80多人的敢死队几乎无人生还,但突入城内的日军敢死队也全部身首异处,命归西天。
7天终于到了。姜玉贞的心却揪得更紧了,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手里又攥着一张阎长官的军令:“再守原平三日。”参谋长的泪几乎下来了,“再守3日,眼下3小时、3分钟都难守。团以下长官非亡即伤,连排长有的已经换了三四茬,所有建制都打得非缺即残,我们凭什么再守3天?”姜玉贞使劲咬着后槽牙,把一根当拐棍用的枣木硬棍生生掰折了。“军令如山,为了抗日,守不住也得守!”参谋长又说:“旅座夫人刚逝,母老子幼,何以为继?”这次姜玉贞渐渐两眼模糊,不禁长叹。3个月前妻子病逝,扔下3个年幼儿女,老母亲一直体弱多病,跟着他从家乡山东菏泽来到山西阳泉。接到命令时,行伍多年的姜玉贞就预感到大战在即,恐无结果,几乎一夜未眠,无奈之中,给母亲行三跪大礼,泪如雨下,不能自抑。姜玉贞家贫如洗,父亲积劳成疾,在他出生4个月就因病而逝。母亲含辛茹苦,一掬泪一把汗地把他拉扯大。不到18岁,姜玉贞就离家别母去扛抢当兵。而如今母恩未报就要去前线打仗。倒是老母亲把他扶起来替他擦干眼泪,临别赠言:“放心去吧,国和家不能两顾,忠和孝不可两全。你是国家忠臣,打日本义不容辞!娘让你放心,儿女我一定带好带大!”那夜姜玉贞把3个儿女一遍遍叮嘱,一遍遍交待,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又带着孩子到亡妻坟上培了土,焚了香,磕了头。然后,飞身上马,头都没回,带兵出发。
日军让一九六旅逼疯了。飞机、大炮、坦克、敢死队,小小的原平城竟然岿然不动。黔驴技穷,竟然使用毒气弹。终于,日军冲进了原平城。巷战、庭院战、房屋战,一九六旅的壮士至死不退,一巷一院,一房一墙都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伤兵都坦然地围靠在弹孔累累的残墙上,胸前腰上绑满了手榴弹。伤兵们都明白,与其被开膛破肚,还不如一拉弦拉上几个日本兵垫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