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
去卡胡索卡裏贝亚的路因雪儿更加泥泞曲折。他疲倦地蹲下，便看见红褐色与白色交融的柔软土质裏，浅蓝的蜻蜓翅膀躺在那儿，像谁受伤的眼睛，流下晶莹的眼泪。用手去捏，刚说：“丽，你看。”薄翼就化成碎片，随风而去。也许哪一片又落回他的眼角。
他和安结婚后，有了蓝，他们一起取的名字。“她有过分苍白的皮肤，就像你一样。”他的手抚摸丽的皮肤，就像对自己的孩子。卡胡索卡裏贝亚的夜，充满了霉味和寒冷。灯罩竟是质的，落下了湿软的木屑。掉在丽的金发裏，被他捻起发丝拿去。
蓝的眉目纤长，嘴唇淡漠。容颜精巧，像安。
某时，安问他：“你认识林麼。”语气充斥著肯定，他假装思索，接著摇头。她也不再多语，他自以为逃过一切，仿佛油画上的失误，已经用刀刮去重新构思重新装饰。他在心脏底部挖了一个坑，将对林的感情装在一个雕刻精细的盒子裏埋葬。若无其事的承担责任，若无其事的对妻儿微笑。却没想到，盒子在未埋之前，裏面的日记本就被字字句句的察觉——在蓝会走路的那天，安说：“你还爱著林吧。”恍若一串美丽的珍珠，线断了，铮铮落於雪地再也找不到。他想狡辩：“你是我的妻。”她立刻一口咬定：“只是妻吧。”
於是，他们离婚。她收好白色毛衣扎染，抱著蓝。
“你还记得我问你林麼，那天你的眼裏本是灯火阑珊，那一瞬间却全部消逝。”
“你的生活全部建立在你对林的期待。”
“安，你生气？”
“不，戒，我是遗憾。你、我、还有林。”
说罢，他朝丽又挪了挪。丽搂住他，金发全部扫在他的眼角。他流泪，并不是因为悲伤，或许要代表时光流逝。丽叫他别哭，不然泪水必将结成冰粒，一颗颗硌著他们的脖颈。卡胡索卡裏贝亚是小修道院，这是他们一起于阿索斯的第四夜。天地间的风声呼啸，隔著纤薄开裂的墙壁可清楚听到。他们甚至担心，墙会不会被风隔开，把他们压在一片废墟之下。他一遍遍感叹著寒冷，丽一次一次蜷他更紧。
更紧。一条蒲苇，绕住了一块磐石。
翌日，他们去等船，雪仿佛是从神的吹风机裏一涌而出，带著漩涡挤压他们的脸颊，戏弄他们的头发。灰白的海浪朝岸用来，溅起的水花一点一点，像是一道塑胶的帘子。远处有青白的雾，团状的有砂砾的质感，仿佛幽暗的夜裏，一盏孤独的白炽灯熠熠生辉。船从苍灰的地平线款款而来，如同迟来的希望，带著陈旧的色彩，甲板桅杆积雪，帆不扬且早破洞开口，或许遇上大风浪就要沉没——都是残破的希望。
他们便踏著腐烂的甲板，望著眼底如刀尖一般的海涛远离阿索斯。他以为那远处的半岛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小美人鱼，跳得凄美，下一步就要化成无尽的泡沫升入天堂。愈是美丽，就愈是孱弱。
於是，半岛消逝，彻彻底底。
丽
大巴红色，缓慢行驶，他们处於漫长的沉默中，声线的消失靠相连的手的温度维系。窗在有一条细缝，雪花一两朵飘落在空气裏，他以为用茉莉比喻再合适不过。是丽先开口的。
“后来，林可回来过。”
“没有。”
“你知道我认识安麼。”
“感觉，认识。”
“算旧恋人。”
“嗯。”
“她在向你告白的前一夜来过。”
“其实，蓝不是我的孩子，对吧。她的肤色像你一样茭白。”
“那孩子我亦见过，一眼就可看到她眼裏的星光，像你。那夜她找我，拥抱，未说多话。”
“嗯？”
“林是我的表姐。”
“……”
“她在卡裏埃的雪地裏，一辆载满旅客的大巴刹车失灵。”
“呵，之前你根本就是装作不认识我。”
“我本未见过你，只是你说‘下雪了’我便知道是你。”
“那麼你的那些话，想替代？”
“那些，都是丽说的。”
“嗯。”
“那夜，安只说‘如果戒遗忘林，爱我’，又改口‘他只要喜欢我就好’。”
“……”
“戒，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我还想走完冬雪的希腊。”
他要下车，丽去抓他，纤细的骨节纠缠：“我想照顾你啊，戒。”
“谢谢。”他甩开丽的手，用尽全部力量。
丽望著他被车门夹断的背影，冰天雪地裏他的残像。
Love is sadness when it gone by。
End
BGM
林 -Trying To Reach You – Mojave 3
乔 - L'onde Amere – Keren Ann
安 - Bug in A Web – CallmeKat
蓝 - Say Goodbye（Piano）- Yoshiki
丽 - Conceived Sorrow –unplugged – Dir en grey
By 无泪
2009-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