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进殿，于殿前卸甲除兵。
我是常服，羽林卫接过我卸下的佩剑，理所当然地转身离开。
有声音止住他——
“将军且慢”。
在他逐渐惊愕的目光里，我解开领口的系带，从身上掏出一片片，一支支铁器来。袖里的十字手弩，肋下的柳叶刀，蹀躞带里的甩手箭，以及他并没有看清从哪里变出来的两支猩红袖箭。
“将军且慢。”
同样的四个字，从我阻他变成了他，不，是他们阻我。白刃拦在身前，任谁都看得懂那一张张铁青的脸。
我了然，体贴地先展臂，空落的衣襟显然没有任何私存的余地，但这不足以让眼下凝重的气氛稍解。
羽林卫的目光越过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是更紧了三分弦。
他垂下眼来。“殿下。”

羽林卫见礼时，我已在旁看完了全程。
日头正好，天光自檐梢垂下，落到几人之间，交到羽林卫手上的铁器泛起通体寒芒，并他们手中的剑刃一同，凛然刀光，交织作殿外的一道网，两列蟠龙沉默地注视着此间事，其上是大殿肃穆的匾额。
实在有趣。
“若非将军坦荡，今日值守的羽林卫，都应问一个失职之罪了。”
我将佩刀递前，交到临近的一位羽林卫手中。
“敢问将军，何故藏兵如此？”

闻声回头，有人拾阶而上，徐徐展露真容。
一个照面，我就记住了李聿修。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将一场浮上水面的争端按下。我俯身再起，默契地见好就收。“天子脚下，臣若不坦荡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我本有一句预备好的答案——“绸缪未雨，以备不测。”，客气周全，足以应付好奇的同僚，但这个小小的意外让我临时改了主意。
“臣怕死，所以藏兵。”
半真半假。

他于殿前卸兵之时，我相距尚远，犹可为自己目力不及而勉强寻得一个开脱的借口；以羽林卫接剑放行之顺遂，区区二尺相距，恐怕也未有半分觉察。
“将军是用暗器的行家，”自下论断，侧目，“军中不多见。”
为将者司统率号令，暗器取敌性命于无形，罕有专于此道者。眼下若非目睹，依我见，此举更趋近死士会做的事，而他却说：怕死。
“说笑了。”
皇城禁卫森严——如今说起，颇有些笑话的成分，不提，只问。
“以将军之能，还会怕死于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