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让
看似如此澹静地望向他忧皱的一双眉宇,其实只是在一道黛瞑山色、一际镜桥明波中聆写月光和露水的诗笔。此朝、此夕的灯火春湖岸中,低桠簌下金黄香雨的桂子、碧玉琅玕的几度枝萼,如织的人潮与欢肆的管弦,似乎还来不及去拓色、去摹画这样美好而朦胧的行迹。但冯女却在更早之前就珍摄起了当下的花月,几同珍摄昔日悬于灵树的那枚虔愿:“尝听人说心诚则灵、情真则明,想来君之所望当会如此。而君心恳挚,焉知我心不是?”随后冯女微笑着接过莲灯,摘却鬓里的一支玲珑笔簪,就在莲灯侧方的雪浪笺上写下了四字所愿——可望、可待。至于可望什么、又可待什么,这位正当绮年的宛国女官并未对世人仰望的神佛施与解答,只是转身向他投以轻柔而笃定的目光:“我对神佛之事其实信疑参半,只是今夜花月太好、君心太真,让我愿意这样的笃定、又愿意这样的相信一番。”
-
杜琤
一抚梨花满檐下,目下之人似月,孤尔皎洁、却流人间,逐更轻缓的颜色,替她挽簪,而见簪中烟峦云岫,琤何至于深究,如此恍薄深涧林中月,见花枝濒落、枯寂,于眉间山林中与秋奏映,苍茫无数,无人问津,具责它太冷、太邪,却不想月能明朗如斯——也欲春长绵亘野,在山迁水沥中,亲历它永不可见的,潮湿且清美的绿。犹是坚决,而捎明心圃:“娘子不曾寄慕神佛,则它即若漂浮之物,捉却无影。而因刻下花月不假,琤一腔金石之心不假,更决不谈摧败,或竭力尽人事,不会、业不愿负你,”水溪温柔,话意由衷:“往昔你我棹行之中,娘子希图的溯流之后,共话饮酒碧山前,琤乃至,更为期盼。”
-
冯雪让
指节垂拨鬟绿的一刹,如织的人潮、如雪的山湖,倒映眼中都不过是寥寥的笺字诗影,被几篇昏朦的花月匆匆揭过去了。而那枚隐在冯女发间的青笄,却在冷然的夜风拂吹鬓云时,容许了这场霏霏的落红稍作停栖,以此缘笔写下关于政和十年的一段月出故典。当下不必去想:日月的迭来迭往,是否会使绮愿和念情也变得那样悠长?只是凭抬一双扫淡的眉蛾,仿佛看见了如水空明的庭下阑前、听见了寂落的桂子和山间的第一声啼鴂:“我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不是风动、亦非衣动,是君和今夕的花光月影,在摇落远山的一树芳琼。而我似乎已经在此中望见了,我想要的那枝香留,不假不改、不负不弃。”侧目看水,幽娴的眉眼也低:“想来他日舟泊碧山,月随君来时,应该也肖今夜这样的静美如画。”
-
杜琤
万籁生山、邃亭悄,慵对星水涟漪,更着朦胧,于对目中,俟待方寸青皋滋生,不许几孤风月,几是不假思索地:“会的,只你所求,你所愿,琤都想替你圆满。”而在须臾里,不禁回首,昔日桂序秋日中,眺目青云,行步于王宫艰阻,赊拂的朱蕤薰风、张涌的四散轻漫,曾受狭讥、也见弥乱,长桥卧波之上,从笈年相识,以至射策年华,她的裙中山湖,隽永而潋滟地攀吻在过往中。此刻堪于月云流烁下,又想那日摘落一条席叶卷花的流绸,纵上君言命难逆、罪谤不消,也以绾善寄灵,替她勾尽扰起的髻丝,循她望水,实则望她低软的睫帘,又忆臣君之论,忆曾经豪酬——这番形容,终因檐下明瓣曳落,从流飘荡、无谓东西,所以这一息里,琤又在做以何想?怜她坚韧,或就这日花锦良宵,霁月光风中,惟欲摈却所有,用自悟刨明的心境,触碰两处真心相惜:“这一回我们不再感伤春去、不相遇秋前,只在年岁中盼红尘清明,盼你我能瞩目的一切,共入你我所见的画里,做一对梁祝,翩跹玉水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