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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者的一次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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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来潮,开个密教模拟器新档,拿着现成设定写东西😋
昕旦镇楼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10-22 03:09回复
    “日落时分,是时候动身了。”
    吸水钢笔“沙沙”地摩擦过略显粗糙的纸面,落下了最后一行字迹。嘈杂的人声来来去去,时而为汽笛悠长的呜咽所覆盖。残阳垂下金红色的霞光,男人旋上笔帽,将钢笔别在胸前,合上膝头黑色皮革封面的笔记本,塞进双排扣的呢子大衣内侧,抬头仰望面前钟楼高耸的车站。他呼出一口白气,压了压头顶宽沿的礼帽,戴着皮手套的左手提起了脚边不大的行李箱。帽檐下平静而锐利的视线投射出来,借着起身的动作不引人注目地扫过四周攒动的人头。
    “我那些老同伙们当然都出来找我了。”他想,迈开步伐汇入了进站的人流,略微低头,让帽檐尽可能地遮住自己的脸,蔚蓝的眸子在熙熙攘攘之中敏锐地锁定了几个身影——看起来似乎与常人无异,靠在路口转角的砖墙上吹着口哨的绅士,坐在站口打着响指的工人,戴着纱帽盯着路口的年轻女士。但他不时扫过他们的双手,警惕着其中每一个动作的可能性——他见过太多次这些人骤然让枪或是刀子出现在自己手里的本事。
    “考虑到我偷了什么,这也正常。”他咽了口唾沫,提着皮箱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步伐却始终平缓而自然。
    “但我已经受够了。”
    “一张去克拉科夫的票,二等座。”他迈步填补了前一位旅客在售票口前留下的空缺,伸手从怀里摸出不算丰满的皮夹,在心里叹气。如果他所算不差,那么这张车票将花去他本就不多的积蓄的一半。清算人报酬优厚,但并不体现在俗世财物上,而是某些更为可贵的,别处难觅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将皮箱的提手攥紧了几分,试图感受轻如鸿毛的箱中之物那沉甸甸的分量。它静默着,所记录的时间尚未流动,一如掌管其准则的司辰般寂然无声。在望不到头的流亡生活之中,它们将会是他最大的财富与依仗。
    “五百六十二法郎…”售票员嘟哝着,接过递来的一沓钞票,自面前摆着的十数摞车票中“嚓”地扯下一张,打孔后自窗口递了出去,自然抬起的视线与他对上,持票的手一瞬的颤抖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接过车票向车站大门走去,貌似随意地调整了下胸口钢笔的位置。
    “如果是那些无形之术的学徒,这时候大概会在心里向某个司辰祷告,或许是上校,或许是狮子匠。”他如是想着,嘴角略微勾起露出一丝笑容“: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不得不杀死几个这样的人似乎也不是完全的坏事。毕竟,人可以边干边学。”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10-22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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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咔”地将插在工人脑侧的钢笔拍进头颅之中,钳制其左臂的手掌顺着对方抽搐着软倒的势头松开,带过了其手中的长匕首,随即猛地拧身挥臂,拳头如同背后长眼般准确地打在身后女士出刀的手腕上,借着对方一瞬的停滞,另一手正握的匕首自下而上从她的下颌凿入,如同。他落地,沉重地喘着气,将刀子拔了出来,贴近盥洗室紧闭的门,倾听数秒后,抬手轻轻敲门。一长三短,这是清算完成的信号。
      最后一声略显沉闷的敲门声落下的刹那,戴着皮手套的手忽地僵在半空,他意识到自己犯了某个严重的错误,猛地扭头,视线扫过背后横陈的两具尸体的双手,它们没有一个戴着任何手套。他摇头苦笑,让匕首在掌间转了一圈,在门侧贴墙站定。
      “无所谓。”他想“:反正他再怎么样也不敢在外直接把枪掏出来,总归要进来,那么就算用……”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侧腹宛如被人猛击一拳,火烧般的疼痛蔓延开来。紧接着又是两发9毫米口径子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门外不同的高度射入,穿透那层并不算厚实的木板打在墙上。木门被人打开,绅士打扮的男子将一个已然被打得破破烂烂的棉布包随手丢进去,用脚带上门的同时将勃朗宁手枪从外套下掏出来指向门侧,可那里只有两枚自混凝土墙上反弹回来的弹头,并没有中弹倒地的尸体。绅士没能来得及细想,锋利的刀刃已然自他后脑下方贯入,刀柄轻轻一拧,将脑组织完全破坏。绅士抽搐着软倒在地上,尸体横陈在两名同伴身旁。
      “呼……没想到这一手……”他喘着粗气,将盥洗室的门反锁上,随后略有些头疼地望着三具尸体。逃脱计划里,剪除在车站的防御是绝对必要的。在清算人组织中,不同于那些统一穿着黑衣的暴徒,特工在格斗上并不比凡人强出多少,他们更多善于伪装,交际,收集情报,诽谤与偷窃。他了解其中关窍:无疑,那名售票员是工人打扮者的线人,此人长期负责车站的情报,而其他两人则是临时于车站增派的阻碍者。这种低层成员的线人并无可靠的身份证明,也不了解清算人组织的真实面目,从时间来看,这三名特工也并未来得及向某个小头目,或者他的大敌通风报信。这就意味着,他行踪的线索已经断在了这间车站最偏僻的盥洗室内。一切如同计划,除了一道伤口。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10-23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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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局克拉科夫的话,不得不打黑拳蹭伤口了,小e挨打时间到。但是挨打了的小e为了防止foe趁虚而入,想必不得不拜请一次昕旦小萝莉罢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10-23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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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顺着人流下到站台上,随后与他们背道而驰。开向巴黎的列车站台上旅客熙熙攘攘,而向东出发的列车站台上人头寥寥。没有人愿意向东,去到共和下落得一地鸡毛的德意志,笼罩在独裁阴影中的波兰,以及更东,被宣传为红色恶魔的联盟。他暗自笑笑,于他而言,动荡不意味着危险,反而意味着托庇与隐秘。因此他完全不介意向东,更东,在风雪中完全掩蔽自己的身影,并磨砺自己的爪牙,等待反抗的时日。
          毕竟在他通过偷走四分之一清算人最重要的财产的方式与杜弗尔——或者最好从现在起还是称他为大敌吧——决裂后,在两人其中之一的鲜血染红土地——也许还有漫宿,毕竟其人与多位司辰关系匪浅,还受到刃之司辰上校的庇护——之前,已经注定与安宁再无缘分。也许有,但那需要足够的隐秘,而隐秘也只能于旅途中积累。
          想到与大敌争斗,他就不禁打了个寒战。那个风流成性,四处奔波的男人,自他有记忆以来,那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始终有力地按在他的肩上,教他下棋,辩论,出千和杀人,而今这双大手将站在她的对立面,时刻准备扭断他的脖子。如橡树般历尽风霜,如海崖般疤痕累累,如雄狐般狡诈阴险,如钢铁般无坚不摧。他见识过其人的力量,如果他不害怕,他就是个傻子。
          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牌,那是一次清算中得到的,一本记载了无形之术的书籍。大敌严禁所有清算人学习隐秘,类似之物必须上交是组织的铁律。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在那次上交前做了一次简短的阅读,从未见过的字句令他目眩。尽管他并不理解其中反复出现的名词,“尚校”“狮子酱”,这些话语半通不通,却莫名其妙地在他心中种下了反抗的种子。
          秘密地,他将此书寄给了克拉科夫的伊兹乔克——他最为了解的无形之术学徒。对方的回信来得很快,其中不仅为他从书籍中解读了密传,更是暗示了他其中蕴含的坎坷道路。这也是他选择克拉科夫作为第一站的原因,如果伊兹乔克所言非虚,那么或许在那座波兰的历史名城,他能够找到对抗大敌真正的第一缕希望。
          蒸汽列车轰鸣的汽笛声截断了他的思绪,旅途的大门在他面前敞开。他舔了舔嘴唇迈开步伐,任乘务员在他背后吱吱呀呀地拉上车门。
          列车开动,与坠落的残阳驶向相反的方向,黑夜紧随而至,银白的弧月正自地平线上升起。他自车窗外收回视线,将手中的笔记本翻至最后一页,上面简短地记载了那份密传——刀子的秘密。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3-10-25 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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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一声,腐朽门轴转动的声音打破了阴沉昏暗的寂静,于斜窗投下的光柱惬意飞舞的灰尘骤然慌乱,不分先后地被活板门下冒头的年轻人呛入鼻腔。他掩上口鼻,环视着尘封已久的阁楼“:老家伙,你就没有更好的房间了吗?”
            “你就住这里。”爬梯下皮肤皱缩的老人没好气地回应,有些干瘪的声音仍然气息悠长“:下来拿打扫的工具,你把自己的新窝打扫干净之后我带你去找拿西亚帮的人,他们有你要的东西。只要你能拿得出力气,不然我可不保证他们不会一脚踹*****。”
            “不,我要先熟悉熟悉这座城市。”他一手提着旅行箱,单手麻利地爬下吱呀作响的木梯子,随手摘掉自己头顶的礼帽换了旁边衣帽架上的一顶鸭舌帽,边走边调整着帽檐“:希望我的老同事们没那么快找到我……如果运气不好,可能在街上没转两圈我就会看到能坐满一个足球场的清算人,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呢,老家伙?”
            他推开屋子的大门,雨后湿润的凉风拂过他的面庞,卷起院子里落下的金黄叶片,掠过石铺的街道上两侧来往的行人,粼粼作响的马车与步履蹒跚的汽车,掀起市场叫卖着燕麦和香肠的小贩与悬挂着黑铁招牌的商店之间张贴的,印着毕苏斯基头像的海报。远处,“波兰河流女王”维斯图拉河闪耀的波光上,游轮鸣响了悠长的汽笛声。白鸥自蒸汽间穿过,飞向俯瞰着城市的瓦韦尔山上那茂密的橡木林。城堡和它林立的尖塔伫立在巨龙死去的山丘上,凝望着浸润在十月阳光中,有着绿与橘黄色屋顶的城市。苏克尼斯广场旁的圣玛丽教堂吹响了整点的喇叭,合住了邻居家传出的肖邦的夜曲。
            “他们不会杀我的。”他身后传来伊兹乔克不屑的声音“:我太老了,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我只需要躲在桌子下面哭就好了。”
            “不,他们会在你的桌子上直接搭建纯白色的祭台,拜请那个毫无仁慈的司辰,然后抓着你的手在账簿上签名。”他似乎对此感到愉悦,声音也带上了笑意。他压了压帽檐遮住自己的双眼,最后的话语在用脚带上的门完全合拢前自缝隙溜了进去“:别忘了再查查你说的,那个地方的资料。”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3-11-02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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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那些德国佬脑子里塞满了稻草,”霉味弥漫的昏暗店铺之中灰尘如精灵般飞舞着,脸庞已然干枯皱缩的老店主中断了口中含糊不清的波兰语,一口气吹散了桌面上的浮灰,将手里乌沉沉的家什搁了上去“: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武器非常趁手。这一把是我还在翼骑兵军团服役时弄到的,当时我……”
              “我买了,多少兹罗提?”短促地打断店主的絮叨,他就着店门口透入的光栅翻来覆去地欣赏着手里的铁家伙,手指拂过枪管上的五枚刻环,这说明曾拥有它的那名德军军官用它至少杀死了五个敌人——也许是波兰人,如果店主人没有说谎的话。他老练地上膛,肘节式枪机顺滑清脆地碰撞在一起,正如店主所说,一把优秀的武器——尽管仍属俗世之列,但至少对抗大敌以外的敌人时,它会是不错的助力。
              “出到一千五百兹罗提,你才可能拥有它。”店主松弛的眼睑狡黠地眯缝起来,老迈的脸庞上露出皱巴巴的笑容,在他即将发作之前不紧不慢地继续“:别喊它贵,年轻人,你现在处境危险急需防身,相信我,十年之前你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你要知道,这些钱是在买你的命。”
              有些恼怒地将手枪连同接近干瘪的皮夹收进大衣,他决定不再在这家偏僻的杂货店逗留。他正要迈出门槛的刹那,一缕深秋的金黄阳光透过门框上脏兮兮的玻璃,于门边随意放置的几张揉皱的羊皮纸上摊开,一瞬光明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落了上去,尽管已然残缺不全,但华丽的插图仍然昭示了其原本的装帧之华丽,周围环绕的文字扭曲飞腾,即便自诩语言专家的他也仅仅能肯定那属于波斯语——或者阿拉伯语,他一向不太分得清。但阳光落上去的那一瞬,他确信自己读懂了上面的内容。并非是眼睛接收文字带来的理解,而是脑中宛如磨砺灵魂般响起的嗡鸣,语焉不详的字句被烙印下来。第一太阳的始末,铸炉的爱意与关于背叛的巨大秘密,仅仅只言片语,但已足够让他确信此物定然不凡。
              无数想法的掠过于现实中仅仅是一瞬,他貌似随意地收回了目光,好像自己只是被阳光刺了眼睛,在店主的注目下走出了店门。他必须留下足够的现金,清算人的步伐随时会跟到这座城市来,最坏的情况下,他在这里可能什么也完不成就要被迫离开。那时,现金是必不可少的。
              “会买下来的,但不是现在。”他低声自语着,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如所有街道上的匆匆行人般,毫无异状地擦过街角某个工人打扮的男子。
              男子吹着口哨,回头看一眼他的背影,随即转身汇入了人流之中。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4-02-03 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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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我看那些地下拳手就算一起上,也不会是你的对手。”铁皮简单围出的更衣室里,伊兹乔克坐在一边看着他缠裹手臂上的一道刀伤,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或许我当初也该追奉刃之司辰,在前些年的战争里或许还能获得飞升的机会。”
                “我的技艺与那些司辰可毫无关联……现在或许不能这么说了。”他处理好手臂的伤口,转而解开了草草缠在额头上的纱布,被一记纯正的斯拉夫摆拳打裂的额角被唐突撕开,又开始滑出鲜艳的血珠。
                更衣室外的废旧厂房搭建起了简易的八角笼,围着它挤满了衣着残旧朴素的下层人,硬币与酒瓶的叮当声响彻不绝,粗野而下流的鼓噪如同连绵不断的浪潮,释放着最原始的,对血腥的感官渴求。
                他苦笑着揩去淌至眼角的血迹,对于自己的境地忽然有些感慨。尽管清算人和本地的拿西亚帮或许同属帮派之流,但他们的生意对象不啻天壤之别。前者的客户聚会于贵族,名流与密教人士的沙龙,而后者则出入于底层工人,手艺人与流浪汉的酒馆。他对于底层黑帮的活动有所耳闻,对伊兹乔克找来的接洽人并无意见,对整个拿西亚帮只有领头的对灰烬账簿略有耳闻也毫无想法,但从未想过自己用珍贵的一年岁月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工作机会——打黑拳。
                当然,作为前清算人,他的武力与那些地下拳手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接到的工作是打出名气,然后输给现在的“拳王”,一个只会打斯拉夫摆拳的小伙子——毕竟他并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而黑帮需要一棵常青的摇钱树。但相对的,作为那一年岁月的报酬,他能够获取一大笔现金,足够他旅行或是购买所需之物。几天过去,他刚刚打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场拳,此时现金已然装于几个不同的口袋,静静地躺在一边的大衣中。
                他结束了包扎,穿好衣服,同伊兹乔克一同走出更衣室,穿行在吵嚷的人群之中。算上之前尚未愈合的枪伤,他身上此时已有三处伤口。
                “再来几道伤口,”他想着,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就会让我完蛋。”
                后颈忽地刺痛,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贯穿了他的脊髓,身旁的伊兹乔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他已没再去听。脚步放缓如常,手指不自觉地收缩又舒张,拳赛后本已松懈的神经重又绷紧起来。他径直走出工厂的大门,走向门外僻静的河岸街。
                他熟悉那种感觉,那是敌人的目光,一个清算人已然结束了线索的搜寻,将目标咬在他的身上。
                “看在守夜人的份上,你怎么做到的?!”伊兹乔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右手一甩,空弹匣的叮叮当当声消失在水边。他一边换上新的弹匣,一边一脚将地上敌人的手枪踢进水里,娴熟地在尚在抽搐的躯体头部补了一枪。
                “清算人并非永生不死,我们只是做寿命的买卖。”他收起枪,熟练地翻找起尸体的口袋“:如果这需要证明的话,这就是证明。”
                “不,我是说刚刚你应该被击中了。刃之准则能够带给你这样的力量吗?”
                “杜弗尔曾经对我说,有个比德说过‘血可再生,时无再还。’,”他凝视着工人装扮的尸体微微皱眉,俯视腰间,那里的衣物破裂,露出其中包扎过,几乎就要愈合的伤疤“:我想我刚刚明白了这句话,所以我决定以伤换命,我们时间不多。但我本以为那枪打中了我的腰。”
                伊兹乔克没有再说话,刚刚目睹的一切对于这个密教学徒太过离奇,其所研习的无行之术无法解释亲眼目睹之事,他清楚地看见那颗子弹是如何打在他腰间又弹开的。他沉默地帮他抬起地上沉重的尸体扔进一旁的河流,水花激起,转瞬被流水抚平,维斯瓦河不息的波涛会将这个清算人暴徒一路送到波罗的海去。
                “现在听我说,老家伙。”他摸出手帕擦去手上的沾染的红白之物,眺望着河流对岸,那里群山被夜幕笼罩,漆黑的剪影连绵“:过去的几天里,谨慎不是我的重点,既然暴露了行踪,我们就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清算人就如同鬣狗,当一只鬣狗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一定有一群同伴在身旁。”
                “因此我们必须趁我的大敌未至,抓紧时间去拿到那件我用得上的东西。我们这就回家,做各自的准备,天亮时出发。”他收回目光,望向身旁的老人“:别那么看着我,交易内容不变,除了你说的那件物品归我,其他东西都归你。”
                伊兹乔克移开了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深暗的水面咕哝着“:你怎么知道杜弗尔还没到达这里?兴许他已经在那座教堂等你上门。”
                “他若是到来,总会有些征兆的。”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4-02-1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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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白者圣玛赞那教堂,我翻遍了我所有的典籍,但这个名字无处可寻,也许虚界才有。”老人提着一盏马灯,流溢的光芒刺穿玻璃,在掌心中透出明艳的血色。
                  “那么你如何断定里面有我需要的东西?”他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拨开挡路的无叶橡树枝条,枝条的触感轻轻抚过他的掌心,如同天鹅绒般丝滑,漆黑的深绿鼓动着。随着他们接近目的地,林地越来越贴近世界的表皮。
                  “它的名称不流传于这重历史,然而我曾于漫宿听闻巴尔多梅人的言辞,说道诸史之中曾有造门者,作为孤儿对抗一座从未存在的都市,它最终的归宿就是此地,一处漫宿与醒时世界……”
                  “很有趣的睡前故事,现在闭嘴吧。”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空着的手探入大衣怀中。前方窸窸窣窣的声响连绵不绝,昭示着除两人之外的入侵者。他宛如大型猫科动物般轻盈地俯身,隐藏在提灯下的阴影中,三道伤口似乎完全没有阻碍他的行动。高速交替的脚步迅捷地迈过如丝绒般松软的腐殖质,被漆黑吞掉了所有声音。
                  黑皴皴的树干飞速向后掠过,倏忽间他已抵达声音的源地。然而源头无处可寻,整片黎明前的林地骤然陷入了极端的寂静。他猛地回头寻找伊兹乔克那盏通明的马灯——老人在出发前曾向他炫耀那件灯之奇物,宣称它的光芒甚至能穿过林地的黑暗。
                  所有老人都会夸大其词,他想,至少现在那盏灯没能指引我找到他。
                  他忽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孤身一人——于寂静的环境之中,他愈发加快的心跳声如此清晰。孤寂如同追赶在后的大手,此刻终于攫住了他的精神。自流亡开始的那一刻起,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孤独的滋味。他明知这完全无益,却控制不住去思考,不假思索地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归宿而选择踏上反抗之路,这究竟是不是明智之举。无叶橡树密匝匝的枝条遮蔽了天空,弥散的黑暗犹如慢慢上涨的河水,吞没着他脑海中理性的天平。黎明将至,太阳就要升起,可他的灵魂正经历日落,就要滑向恐惧与绝望的深渊。
                  也许我该回去,他忍不住想,回到清算人们中间,那样——
                  他身上的三处伤口突然有如燃烧般释放出剧烈的疼痛,将他的思绪打断,然后强硬地扭转。
                  ——会是彻头彻尾的屈辱!反叛既然已经开始,便不能就此结束!我将以我的筋骨与大敌争辩,我们踏过的脚步将如日光辉!
                  狂怒支配了他的心灵,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手中有冰凉的触感。此时他忽然惊觉自己已身在破落的教堂之中,讲经台上摆放的古旧长剑正被他紧紧握住。
                  “叮,叮,叮”接连三声金属碰撞的微声。
                  他骤然转身,长剑划出完满的圆弧,啸声甚至压过了枪响。六枚从中分断的子弹落在他脚边,黎明向教堂洒入苍白的光芒,照亮了两名持枪的清算人,也照亮了老人,他手中的枪还在冒着硝烟。
                  “不是只有你会背叛,小子。”伊兹乔克轻轻摇了摇头“:我需要的只是进入这座教堂。”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4-02-1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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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可再生,时无再还。”
                    跨过门口尚在抽搐的残肢,他一手提着手提箱和粗粗裹起来的长剑,一手捂着多出来的一道枪伤蹒跚而行,黎明冷冽的风流过大衣的衣摆,和流淌的鲜血一同,逐渐吞吃着他的体温。
                    他喘着粗气,脚下一软,跌坐在教堂门口。这座城市里他唯一信任的人已经背叛,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但肩膀的伤口有些严重,本该早已习惯的疼痛此刻却令人晕眩,那不是清算人爱用的勃朗宁手枪能造成的。
                    伊兹乔克,他咬着牙想,那条老狗对无形之术的研究走得比他想得遥远,尽管不论从特点还是强度上,学徒的灯之准则都无法与他手中这把来自另一重历史的刃之奇物所匹敌,但对敌人的轻视也让他付出了代价,清算人的大军毫无疑问已经聚集在克拉科夫。现在他必须拿出应对方案,凭这副伤痕累累,还在受光明之术影响的残躯,有造门者在手,他或许能杀出重围,但绝无可能逃出生天。
                    而留在此地绝不明智,此地的皮肤紧贴着林地,充斥着另一重历史的漂流,满溢未知的危险。此外,清算人并非不知道这个地点,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将包围圈从都市换到了山地,孰优孰劣还有待分说。
                    “血可再生,时无再还”
                    想,他对自己说,好好想想,你现在手上有什么,能做什么来破局。黎明,虚界,漫宿……有什么能用的,有什么能联系在一起,用出某些不属于世界表皮的……
                    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那里提着他出生入死换来的剑,与其下的手提箱。
                    黎明,漫宿,纯白者圣玛赞那教堂……纯白者,以及偷来的岁月。
                    导向一个尊名。
                    昕旦。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4-05-14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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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白的火焰啃啮着十年的岁月,每一寸留下的灰烬都细腻而均匀,如细雪般落在他摊开的左掌上。他仔细地用身子遮挡着林间的微风,唯恐它们挟走任何一分残余。他并不在乎四千两百万次心跳少上几次会导致什么,在他看来理应区别不大。但他不敢冒险,先于太阳而来之神对粗心大意没有丝毫容忍,谁能指望不仁者发发慈悲呢。
                      光藏于琥珀,琥珀存于光……他猛甩头,试图驱离脑中嗡鸣的悖论,但这毫无用处,光透过肉体的缝隙漏入,在他眼前幻化出种种奇观,他感到头脑比以往更加清晰了,甚至隐隐能窥见那高悬于万物之上的辉光。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想着,我可不是会想这些东西的人。
                      “我们拜请昕旦,平息靖声之神,祂的神力谅必使我……”惊异于这些鲜少接触的词句流利地自自己唇间流出,他解开衣衫,露出肩部新增的创口,他没带绷带,也没带取弹头用的镊子,只能拈起灰烬均匀地涂敷在尚淌着鲜血的枪伤上,寄希望于不讲道理的司辰们能解决这些问题。说也奇怪,灰烬接触创口的瞬间,血流就奇异地停止下来,却并非是创伤愈合时的活力,而是一种寒意,它穿透了皮肤,宿居在血管里,连带着周围的一切一起沉默。
                      他仔仔细细地将灰烬涂抹完毕,尽可能地让它们完全覆盖住血色,呈现一个淡白的圆。寒冷颤抖着在他身体里蠕动,那些凝固的心跳不知何时将息了他的话语。苍然的光越来越亮,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他缓缓抬头,眯起眼睛看橡木与山峦漆黑的剪影,它们将黎明切割成一缕缕破碎的光栅,光栅中一道身影拉得很长,似乎就贴在林间,又似乎立在天穹的彼端,无声无息地投来了目光。
                      纯白的发梢扬起,昕旦的神情安静而漠然。祂在冷冽的黎明中裹紧了长风衣,身形优美挺拔得如同一株白桦,风流过象牙般的衣摆,没有一丝波纹漾起。初生的太阳位于祂身后,几乎就要从地平线下钻出,却奇异地停止了自己的步伐。
                      他发觉自己的呼吸在冷冽的黎明中是如此的安静,几不可闻。
                      祂只是站在原地,是漆黑橡木之间的一抹纯白。他感到自己在被审视着,不仅是那身影上冷冽的水色目光,也是周边的树干,他感到它们睁开了黑底白瞳的眼睛,严格地,苛刻地,自下而上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审视着他的每一处角落,尤其是伤口上所覆盖的,账簿的灰烬。
                      这漫长的一瞥持续了几秒,而后他察觉纯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抬起裹着灰白丝织手套的手,在手上金白封皮的册子上勾画一笔。
                      白,白,还是白,反射着黎明阳光的白如此之多,他被刺得不由抬起手臂遮住了双眼。当他放下手臂时,发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煦暖而得体。
                      安静依旧充斥着他的头脑,而混乱流溢的悖论与刺痛的光辉则悄然退散,仿佛被掩埋至最深的树根之下,化作无声息的养料。
                      他检视自己的伤口,惊异地发现找不到任何伤口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光滑的皮肤触手微凉,那或许是铭记的延续,或许是晨间微风所致。
                      他一跃而起,并不像某些学徒般沉浸于初次发生的密教体验。随着黎明的褪去,远方沸杂的人声遥遥传入了他的耳中,那些声音可不是友好邀请他的邻居。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比如决定自己下一站的目的地——他初步打算向东去,到基辅,或者俄国境内,取决于他能扒上的最近的那班车;比如顺路去取走那些让他目眩神迷的页子,他现在手头宽裕,即使不宽裕也无妨,他相信老板会体谅一个除了武器身无分文的流亡者。
                      在拂晓,他狂奔着离去。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24-05-14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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