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香顺着他指的地方投去视线。一群丧尸化的人围在一起，撕扯着死去多时的魔术师。毕竟那是标志性的接线服太过显眼，想看岔眼都难。
“噢，差点忘了，这个中庭可没有天宫市。反正你平时也几乎不会来这里，记不住也没关系。”
她收回目光，跨过倒在地上的魔术师的残骸，心有余悸地不停望向周围。
和丧尸没多少区别的人群似乎听命于奥丁之影，穿行于他们中却并未被吸引到仇恨而遭受攻击，只是有气无力的低吼声以及哀嚎的内容有点影响精神。
行动上摇摇欲坠，但结实程度却和外表的脆弱不同。他们视若无睹地迎着那些能在地面上炸出深坑的魔力光束，以远超人类的身体机能迅速接近魔术师进行撕扯攻击，连镭射剑的近距离挥砍也无法彻底切断他们；又并非真如丧尸那般用魔术师的血肉填饱肚子，更像是为了施虐而蹂躏。

至于魔术师，一开始十香还认为是这些DEM的爪牙咎由自取，但随着一路看到的魔术师装备愈发贫瘠寒酸，甚至有大老爷们套着类似AST的接线服时，她的疑惑加重了。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墙头草罢了。不懂？哼，他们是享受过DEM的便利后坚定不移的中庭凡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他们最喜欢的一集。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那些魔术师以及复仇猎手的家人和亲属。我杀死他们，用魔法复活他们，让这些狗腿子去对付他们曾经追随的DEM。”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即使——”

“即使他们与你从未相逢却依然选择入侵你的世界，杀掉你认识的所有人，在你和你朋友身上用尽所有人性最阴暗最险恶的歹毒手段？我很高兴五河士道让你见识到人性美好的一面，但这不代表你需要连同另一面也以爱包容。”
奥丁之影抓起瘫坐在载具旁，因淘汰下来的劣质武器炸膛而失去手臂的魔术师。他像着十香在画面中见过的敌人一样，用覆盖着尖锐利爪的左手薅起这个可怜虫的头发。魔术师凄惨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听得十香忍不住就要上前制止。
“等等！”
刷——
白发男人当着她的面用右手撕掉了魔术师的头皮，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捏碎了他的头骨。这个加入了DEM阵营并成为魔术师的人类受完磨难后归于永恒的沉默中。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他们自己都践行着这套说辞，却忽悠你们要做人留一线。如今他们可以口是心非，你同样也能做到。朋友来了有蜜酒，敌人来了就赐他们命定之死。”
殷红的液体混杂着白一片黄一片的组织碎块，从奥丁之影的手甲滴滴答答流淌着。而他川剧变脸般的表情管理令十香脊背发凉。
“还是说要和你一样，有着连概念也能切断的鏖杀公的权能，却要因为所谓的‘善良’而将这一权能下意识封印，让珍视的人一次次陷入危险境地？或者要我再帮你重温一下你的往事，比如你另一个人格出来后放跑维斯考特和艾伦马瑟斯，却对五河士道重拳出击的辉煌战绩？”

“你，你胡说什么呢！”十香的反应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这和你残忍的手段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奥丁之影向她靠近了一步。这个白头发的独眼中年男直挺腰板站在十香面前后仿若一堵黑墙，将身高只有155cm的她衬托得过于渺小。
“你们总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他们却抓住每一个侥幸逃脱的机会卷土重来将你们置于死地，最后害得我来处理你们留下的烂摊子。你们的廉价善良能不能分我一点？施舍给虎视眈眈的敌人是能衬托你们的伟大吗？你不觉得这种无聊做作的过家家太小气了吗？”
“……”

“……”
不留情面的言语怼得十香哑口无言。被人戳中痛点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以前觉得很平常的事被翻出来，如清算般细究时才更无地自容。
那些事并非虚构妄言，她后来也确实知道天香占用她身体时做了什么事。甚至在最后的最后，世界崩溃神形俱灭之际，也才堪堪解放鏖杀公的全部权能，然后对抗崇宫澪遗留灵结晶的防御机制。
当然，无言以对的其他原因应该是自己现在打不过奥丁之影。想独自找出路回去的办法也暂时行不通。
“你看，在我明说这一点后，你最先想到的是确有此事，然后就计划逃跑。你甚至向后退了一步，而不是反驳其中的谬误。哈，橘公司的漏洞。一但涉及到作品的底层逻辑，注定按部就班的角色会不由自主逃避问题拒绝面对，并抗拒来自外部因素的修正。”

奥丁之影的笑声听得十香觉得很刺耳。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才真的觉得自己未来不再是他的过去了——就算以后她与士道真的有孩子也绝不该是这个样子，哪怕遭遇再大的变故与挫折也不该丢掉善良。
看到十香低头沉默后，奥丁之影也转过身继续走在前面。
“那更好。希望你未来能承担起另一半教育自己孩子的责任，而不是半路身陨当个甩手掌柜，和无能老爹演一出婆妈的苦情剧。”
“……原来是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就此打住。前面离【欢欢铁板烧】不远了。”自称五河十彻的奥丁之影生硬地转移话题。
“铁板烧？听上去像是饭店，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把那个敌人困在里面慢慢折辱他。”

面对奥丁之影的独眼上下打量，十香不禁双臂环抱又往后撤退一步，她犹如被人嘲讽了一样而脸色愠怒。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好奇宝宝，我开始思考我做的这些是否有点多余了。你现在表现出的接受能力与适应性远超预估的情况，看来这些界外之敌不能让你掉san值。”
“别老是说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既然你自认为没问题，那不妨先看看你周围吧，你当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以为奥丁之影又要施展幻术的十香立即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夜色的长发也被夹着炽热的风拂起。她警惕地注视着，生怕又蹦出个什么压根没见过却是深仇大恨的人物角色。
“不对劲？唔……”

虽然没看到奇怪的敌人，但某些因魔术师吸引了注意力而被忽略的地方重新落入她眼底。
比如燃烧着火焰、堆砌了残骸的街道。她记得就算是一边斗嘴一边赶路，至少也早该走过街口了，为什么周围熟悉的样式令自己仿佛在原地打转？
砰——
一声爆炸吸引了她的视线，但寻声望去除了着火而焦黑的外墙，也找不到其他痕迹。
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事情正在突破尘封的枷锁而浮出水面。她的手掌按在脸上，未被遮掩的左眼的余光瞥见旁观的奥丁之影。
良久，朦胧混沌的感觉一扫而空。少女神情复杂，她撩开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然后盯着等候多时的奥丁之影。

“空间扭曲？不对……我还是在幻境里对吗？那些不符合常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我脑袋里好像混入了部分你的意识。”
十香说着还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不见了太阳后一片血红的穹顶宛若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算不上幻境，但也没差。他们企图利用空间干扰逃脱追捕回到自己的世界，但会这一招的可不止他们。我用他们故乡所在的世界作为原材料，捏了一个小世界。既是囚禁他们的牢笼，同样也是防止你发癫暴走的避险场所。”
奥丁之影停下脚步抱臂而立，一路上阴晴不定的臭脸也在这时趋于淡漠。他一副自认为完成任务而事不关己的生冷目光，毫不避讳对上十香的视线。
“现在想起来了？你在常去的那家店里被敌人伏击。我从刑天必杀术中救下你，一点点引导你醒来，避免无法接受发生的事而受到刺激乃至失忆。看来我大成功了。”
“是这样……吗？”
十香看向自己的双手呢喃道。
出门时的休闲装逐渐褪去色彩，变成紫色盔甲与裙摆的灵装。潮水般的记忆从混沌中涌入脑海，连接上意识断片的地方。
她终于明白，混乱而又跳脱的场景并非全来自奥丁之影的意识，至少红色的铠甲人是自己遇到的。
当时那家伙闯进店内，掏出一个照相机的物体完成变身着装，然后又用卡片唤来武器发起攻击。他一挥剑，店内的员工以及从后厨赶来的老板纷纷倒在血泊中。
她显露天使与灵装阻止那人，却被一群自称复仇猎手的魔术师围攻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陷入了铠甲人展开的领域内。
领域内燃烧着熊熊烈火，铠甲人一边嚷着“你已触犯DEM正义法中不可饶恕之XXX”，一边舞起长剑朝这边砍来。
捂着脑袋理清思绪后，少女那双水晶眼眸也清澈了不少。
“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是？”

“我利用这个小世界，将他们关押在这里。这些自称复仇猎手的魔术师们，以及支持他们暗杀行动的所有中庭之人，包括袭击你的铠甲勇士，都困在这一方天地。小喽喽们已经被消耗得寥寥无几，现在等解决掉刑天铠甲，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走吧，没时间了。”
“……”
“别当打点计时器了。凡人时期的我是平行世界的你的后代，正因如此由我和另一个异界同位体来处理这世界的麻烦事才是对症下药的最佳选择。”
奥丁之影并未解释为什么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以及所谓异界同位体又是什么意思。这白发男人单手掐诀，前方的场景便飞速拉拢靠近。一番缩地成寸的变化后，挂着欢欢铁板烧招牌的店铺忽而出现在他与十香眼前。

“就是这里了？”
十香好奇地打量着这给个小世界里的铁板烧店。这店铺的装修风格还略显精致，如果不是院门外边摆放的小黑板上写着相关信息，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民宿之类的地方。
“对，就这里。”
“为什么会是在铁板烧？”她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听上去就是餐饮店的地方会和这家伙扯上关系。
“很简单，因为刑天铠甲的原主人，那个名为李昊天的男人，和他的队友们就是以这里为根据地，对抗危害地球的幽冥魔军团。但是，有一些宵小之辈渴求着铠甲的力量，却又不敢面对幽冥魔，所以他们拿到铠甲之后找上了你们。”

“......？”十香狐疑地看了奥丁之影一眼。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解释道。
“我不过是把这地方搬出来让他长点记性。既然用对抗幽冥魔的铠甲来对付你们，还是挑的一切步上正轨后的时间点，那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行吧，这谜语人解释的一通废话。饶是十香也不禁翻了个白眼，可这个......刑天铠甲没来由的偷袭过自己，不解趁早解决此事也说不过去。
于是少女非常理智的对奥丁之影来了一句，“那你带路吧。我不太懂解开封印什么的。”
“乐意至极。”
奥丁之影甚至左手取下鹰盔，右手扶左胸对着十香行了一个绅士礼，而后走在她前面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推开镶着白边的玻璃门进入其中。而十香犹豫片刻也紧随其后，推开即将掩上的房门。
推门而入的刹那间，少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摆放着电视以及书架、只有额外两小桌的铁板烧店，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变成幽绿色烟雾缭绕的黑暗空间。脚下的地方是块巨大的五边形石板，以粗壮的铁锁固定，同样是幽绿色的诡异能量流淌在地板上。

她环顾着四周，直到目光落在场地中央被铁链锁住而跪在地上的铠甲人身上。映入眼帘的身影与记忆中偷袭的自己的那家伙渐渐重叠在一起，她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有片刻犹豫将剑之天使鏖杀公召唤到手中。
那铠甲人瞧见十香与奥丁之影的到来，心有不甘似的将束缚住手臂的锁链摇晃得哐当作响。
十香这才有心思看清楚他身上的铠甲其实并不是火一般的纯红，而是在塑料质感的铠甲上点缀了不少银色与白色的装饰，一个奇怪的字符烙印在铠甲的胸前。头盔上亮蓝色的护目镜也则掩不住铠甲下那人的怒火。
“该死的精灵！有种放了我，我们单挑！”
铠甲人歇斯底里的嘶吼着，看得十香心惊胆战。她向奥丁之影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奥丁之影只是摇摇头。
“那家伙盗用了刑天铠甲。但是，他自认为没有李昊天的毅力与勇气，所以他偏离了原本的对手而盯上你们，准备将你们当做新手村小怪刷了来反衬他的勇武。”

“就只是为了这个？”
“对，就只为了这个。看到女孩子拥有无法自控的强大力量，那真是比他自己失去铠甲召唤器还难受。甚至不惜盗用其他世界观里更强大更具毁灭性的力量，也要不顾一切否定你的力量，否定你的人格与灵魂。”
“怎么会有这种变态？！”
“说白了他们就是欠抽。”
奥丁之影还不忘隔空给刑天铠甲来了一耳光。
一阵火花迸射中，被束缚的刑天铠甲的脑袋便在无形的力量中被迫歪向一边。头部装甲的一侧顿时爬满裂痕，连头盔旁的天线也耷拉垂下。
“在这里蹲着还习惯吧？被你视为偶像的李昊天在这将铠甲升级后击败了幽冥魔的路法。而你，哼，猜猜你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