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辛美尔死后31年，帝国境内的积雪荒原边。
“芙莉莲女士。”菲伦哈了口气，看着升腾而起的雾团，“这里的确是冷得不得了，就像是之前在冰原里一样。”
“呜啊，好冷。”修尔塔尔冻得有点哆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的？我找找我的冬装在哪里……谁能想到盛夏时节里还会有这种厚积雪地带存在啊。”
“或许是魔法造成的异常地带也说不定。”芙莉莲伸出手来感受了一下气温，“能改变这么大范围的气候，还真是了不得的技术。”
菲伦从行李中找出冬衣，轻轻披在了芙莉莲的肩头。
“这是什么魔法？”修尔塔尔穿上厚厚的衣服后原地跳了跳脚，“会不会不太好对付啊？要绕道吗，芙莉莲女士？”
芙莉莲看了看远处飞扬的雪花，空中似乎有凛冽的风在拨动这些鹅毛一般的白雪，可当它们飞出地上积雪的范围，又会迅速消融。从积雪的厚度来看，此处已经下了一段时间的大雪，可此时空中的雪花却并没有那么密集，芙莉莲甚至看到天空中的乌云正在逐渐褪去。
“芙莉莲女士。”菲伦轻声道，“这不是制造大雪的魔法，而是……引发大雪的魔法。会不会是魔族？”
“应该不是。”芙莉莲继续观察着前方，“魔族通常都骄傲于自己的魔力量，这种精巧的施法方式很像人类。此外，这片区域在地图上没有人烟，魔族也没有什么行动的理由吧。”
“要去看看吗，芙莉莲女士？”
“嗯，去吧。”芙莉莲穿好衣服，接过法杖，“这样诱发雪天，就像是跟看到这一幕的人直说‘快过来吧’一样。”
“就像是陷阱？”菲伦拨开头发仔细去看那边的云彩，“那不应该更加隐蔽吗？”
一行人就此踏入雪原。“谁知道呢。”芙莉莲不久之后补充道，“或许……对方是在通过特定的魔法，吸引特定的人呢。”
谜底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云朵的堵截下，天空下的光照有些黯淡，而在微微昏暗的雪地中，远处，那一棵松树后的灯光就显得有些显眼了。“诶，是那个吗？”修尔塔尔指向那边。
“是的吧。”芙莉莲淡淡说道。灯光似乎是在雪原的中心地带，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因而顺路去看一下灯光也并不是节外生枝。随着一行人逐渐靠近那边，菲伦和修尔塔尔都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芙莉莲女士。”菲伦低声道，“那不是人类。”
“菲伦，你没有感知到任何魔力吗？”
“芙莉莲女士，对方身上安静得如同……我们之间遇到过的，善于隐藏魔力的战士那样。”
老东西点了点头，继续走向那东西。
那不是什么松树，而是一个背对着芙莉莲一行人的高大人影。深绿色的厚大衣如同青松，而随风飘动的毛毡帽则挡住了对方头部的灯光。就像是察觉到芙莉莲到来一样，它转过身来看向他们，而那个高挑的人形，也因此露出了光球一般的头部。它手臂修长，露出袖口的手有着金属的光泽，反射着头部光球发出的明光，而它大衣之下的躯体则直接就是亮银色金属制成的骨架，上面的花纹如同刻满了古老的法阵，可那家伙又不曾散发出任何魔法的波动。
金光约束成一道光束射向芙莉莲等人，在昏暗的日照下，舞动的雪花里，光束肉眼可见，就好像是那个奇怪人形个体的，可视化的视线一般。
“那家伙……是牧师吗？”
修尔塔尔警觉地问道，他看到那个奇怪的人形拿着一本圣典，而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打法杖。对，一大把法杖，他较大的手掌抓着五六根形式各异的法杖，大衣上还挂着水晶、眼镜、胸针等一系列饰物……
……简直就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也许吧。”听到芙莉莲这么说，菲伦略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芙莉莲女士很少在确定对方是什么的情况下，还这么含糊。
是不想说吗？菲伦心里摇了摇头，她相信芙莉莲女士对自己的重视，如果对方有威胁，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她为何会让人感觉……有些犹豫呢？
啪嗒。
怪物右手一捏，合上了打开的书本，那之后雪花也不再落下。它开始变高，菲伦这才意识到，这东西之前居然一直是坐着的，此刻它正抖落身上的积雪，在雪块的咔咔声中慢慢站起来。
一时间，菲伦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一级魔法师考试中的魔像。怪物分明没有那么巨大，可它站起来的过程，却让人联想起传说中的巨像。
叮叮当当。怪物身上的，看起来来自各种各样的人的饰品，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金属的躯壳并没有发出沉闷或轰鸣的重响，而是如同贵族的落地钟一样，发出轻微的、适度的声响，这只能说明它的机械关节精妙地不像话。
怪物金色的头部翻涌出光团，菲伦这才意识到那个光球并不是单纯的发光，其中翻涌着细细的线条，凝视起来，就像是草纸上的理论导图一般有条理，带着理性的美感。
怪物伸出手来，虚影在掌心闪动。
戒指，花朵，法杖，圣徽，石板，魔法书。
一个蓝发的勇者。
怪物手中的虚影在出现辛美尔时凝固了，随后，虚影出现的都是辛美尔的影像。平时的辛美尔，战斗的辛美尔，微笑着的辛美尔，还有喝多了的辛美尔。
菲伦微微看了一眼老东西，只见芙莉莲的脸上无喜无悲。反倒是修尔塔尔有点惊讶的开口道，“那好像是勇者啊，我说。”
怪物握紧拳头，像是捏碎了辛美尔一般。随后，菲伦就感觉那光球看向了自己。随后祂再次摊开掌心，这次第一下切换就出现了老牧师的影像，而很快怪物就再次握起拳头。
“祂在检索我们的记忆。”菲伦低声说道，“芙莉莲女士，祂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怪物。”
读取记忆的魔物通常都不太好对付，他们已经遭遇过一次了。不过，芙莉莲却摇了摇头。
“祂不是敌人。”
像是要反驳芙莉莲一般，怪物身上的雪再次掉落，祂开始动了起来，而周围的雪也开始飞速消逝，仅仅是几步，雪就已经融入春泥。、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芙莉莲。”
怪物说出了人话，声音像是幽冬中雪地里孤寂的回响。
而芙莉莲则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这一次你也白等了。”
不等菲伦询问，怪物就接着说道：
“你们的努力显然是有用的，我身上的这些小玩意，最近一批的也有5年的历史了。真是怀念勇者时期，那段时光里，我的收藏络绎不绝。”
这句话让修尔塔尔感觉很有点不安。他是……战争贩子？
“决心魔，别吓唬他了。”
芙莉莲道出怪物的名讳，怪物的光球则在众人眼里看起来扁平了几下，像是人类眯眼一般。
修尔塔尔看到怪物的光球瞬间变红顿感不妙，这怎么看都像是随时要动手，他微微护在了菲伦身前，盘算着如果动手的话能帮俩法师拖多久。看起来，这怪物是施法者？应该不是很擅长近战？
下一刻，怪物的言语让修尔塔尔觉得如果动手的话直接拼命得了。
“你们是这么称呼我的？我在第一次把辛美尔摁着打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不是魔族。”
“是啊。”芙莉莲点点头，“随后辛美尔扯了一把你身上的小挂件，你松手时就被他摁住了。”
决心魔居然发出一声冷笑，“我不可能对潜在客户下死手。”
“你剿灭魔族时笑的很开心。”
“因为魔族各个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很少为了某件事献出自己的一切。换言之，他们不是我的潜在客户。”
决心魔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起来，有一股神奇的魔力。
“那为什么不去找魔王呢？”菲伦感觉芙莉莲和这怪物像小孩子斗嘴一样，于是好奇地问道。
决心魔非常拟人地，光球下滑，身体垮下去，这是……垂头丧气。
“魔王拒绝了我，所以我就来找勇者了。顺带这是作为你们帮我教训魔王的奖励。”
怪物从背后解下来一个小挂坠递给芙莉莲，精灵只看了一眼就说道：
“不是这个。”
“原来的已经碎了，这是我从你们干架的地方翻出来的碎片重铸的。给你身边的这个……番茄？给他用吧。”
芙莉莲将挂坠递给修尔塔尔，他接过手就感觉到挂坠里用处的防御力。等会，给战士用的挂坠……
修尔塔尔震惊的抬头，正好对上怪物略显困惑的紫色光球。
过了好一会，怪物才左右转了转光球，就像是摇了摇头一样。随后转身要离开这里。
“等一下。”
芙莉莲叫住怪物，“带路。”
“去哪里？”怪物反问道。
见芙莉莲拿出法杖，菲伦和修尔塔尔也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怀念勇者时期。”
老东西看向远方，“但是，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魔族迫害。”
“那我的生意怎么办？”
怪物一边说着，一边腾空而起，祂浑身的挂坠、法杖、圣典在起飞的那一刻，如同无重力一般浮起，又像是土星的星环一般围绕在祂的身边。
芙莉莲也起飞，菲伦则提着修尔塔尔。
“那么，保护他人是你的决心吗？”
怪物突然问道。
芙莉莲立刻看了一眼修尔塔尔，眼见他愣愣的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她才回过头来对决心魔说道：
“带路吧，你不缺这点时间。”

速更，夜不能寐

决心魔的飞行和芙莉莲等人的飞行十分不同。当魔法使们直线前进时，决心魔却要在半空中宛如攀岩一般，时而蹬腿，时而抓握。与其说祂在飞行，不如说祂在岩壁间跃动。
修尔塔尔看着这玩意的动作若有所思，这看着不像是魔法，那么自己作为一个战士，是不是可以试着飞一下？
很快决心魔的动作再一次打断了他的猜想。是啊，修尔塔尔看着怪物在半空随便改换方向，甚至锐角转弯还带加速的轨迹，感觉自己可能不太做得到。
最主要的是，菲伦一直在夹着他让他别乱动，修尔塔尔只好垂下试图模仿决心魔的手，任凭她带着自己飞。
“芙莉莲大人。”菲伦小声问道，“那是什么原理？”
修尔塔尔也竖起耳朵，菲伦问得真好，正好就是他想问的问题。
芙莉莲的声音夹杂在空中冰冷的寒风里：
“类似神术的启动和依靠魔力的运作。”
芙莉莲话音刚落，只见决心魔修长的骨指划过周围的圣典，他立刻就此坠落下去。
芙莉莲等人也看向下方，满地人类的尸首，以及不远处败退的战线。
这里的人类遭到了魔族的袭击。
“芙莉莲大人，祂不见了！”
菲伦的声音传来，千年的魔法使立刻看向祂落下的位置，只有一地黄土。
“魔力感知不到祂。”菲伦看向芙莉莲，“我们要立刻下去帮他们吗？”
芙莉莲面无表情，但菲伦还是能感知到那片刻的犹豫。
“当然。”
芙莉莲回头看向菲伦，菲伦也直视芙莉莲的双眼。精灵的眼中似乎流过了什么回忆。
“但我们需要隐秘一些，不能像以往那样直接和魔族交手。”
“为什么？因为那些魔族很强吗？”
芙莉莲眯了眯眼，施展隐匿身形的魔法：
“不，恰恰是因为它们不够强。”

魔族的袭击十分突然，村庄里的人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陷入了单方面的碾压。这本该又是一个屠村的惨剧，然而恰好在此地滞留的魔法使们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暂时改变。
学徒们尽可能地在树丛后面调整呼吸，他们周围散布着已经冷静下来的村民。死去的魔法导师给村民们争取了疏散的时间，而他的法术也消灭了三个魔族，这使得局面短暂地陷入了对峙。
绕过帝国巡逻渗透进来的魔族显然没有那么强大，而这六个法师学徒则还在实习的过程中。如果他们把这些魔族都打死，那大概就不需要实习证明了。
最年轻的吉尔吉斯深吸一口气，捂着腹部的伤口，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的脑袋甩掉那些杂念。他给伤口里塞了点棉花止血，即便是魔法学徒也会一两招治愈魔法，但在面对找不到自己的魔族时，使用治疗魔法就好比在黑夜中点亮一支蜡烛。
吉尔吉斯寻思片刻，感觉魔族在有些方面和狗挺像的。
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幸存的村民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在僵持的局面下他们也无法逃走。魔族的数量不明，之前的战斗中它们似乎呼叫了支援，因此数量多到了足够封锁这附近的要道。
严格意义上，村民和魔法学徒们已经被包围在了这一带，只是魔族还无法确定它们到底有没有完成包围。一旦它们确认了这一点，那么慢慢包过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吉尔吉斯和自己的其他同学对视一眼，准备抢在魔族靠近的那一刻全力出击，尽可能地杀伤一个魔族吸引火力，为其他人争取疗伤和逃走的时间。
就在这时，吉尔吉斯身后蹲着的村民拉了拉他的衣角。
魔法学徒回过神去，只看到一个更年幼的孩子。女孩手中攥着一块锋利的石头，光是那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吉尔吉斯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他从道德上知道让一个孩子送死是非常无耻的事情，但魔族的性格恶劣本就众所周知。
如果自己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吸引注意力，不得不承认，吸引更多魔族来追击他们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一些魔族倾向于折磨孩童，他们尤其讨厌孩子们丰富而纯粹的情感。
也就是说，其他人有更多的时间逃离，生还的可能性更大。
“你疯了。”
学姐的声音从不远处小声地传来，吉尔吉斯看过去，只见大师姐正瞪着吉尔吉斯。
吉尔吉斯见状莞尔。学姐的行动逻辑很简单，老师死了，现在她就是在场魔法使中年龄最大的那个，那么这种事情也应该她去做。然而出身商人家庭的吉尔吉斯只觉得热血笨蛋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自己没有算清楚这比未来潜力的账，他大概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学姐的庇佑，不，那不是什么心甘情愿，只是自欺欺人、让他人为自己送命罢了。
吉尔吉斯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正紧紧攥着女孩的手。女孩也回握过去，将一个更大的石块滚到了自己脚边。
他最后一次环视周围，除了学姐还在咬嘴唇盘算什么时候出击，其他人都已经统一了神色，还有一些村民也轻轻点了点头。
作为团队考试不及格考生的吉尔吉斯第一次感到一种满足感。这种一切不言而喻的默契真的让人感觉非常舒畅。
可惜这份默契来自一同赴死。
少年动了起来，和身旁的女童几乎是同一时间。女童抱着石块转身跑开，而吉尔吉斯则立刻扑上去试图抓住她。
女孩被吉尔吉斯拉倒，他立刻将女孩试图拖回来，然而……
“在这里啊。”
魔族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在吉尔吉斯背后响起，少年猛地一惊，因为这距离实在是太过靠近，敌人并非预料中的被吸引过来，而是早就已经探查到了这附近。
吉尔吉斯立刻掏出短法杖试图释放攻击法术，在他的法力几乎是刚刚被调动起来的时候，一团火焰就裹住了他的手，魔族的攻击来得太快了！
……吉尔吉斯无意识地笑了笑，这倒也是在意料之中。既然实力差距大到跟不上对手的反应，那么只要以对抗失败为前提设定计划就可以了。
——其他的同学几乎是同时将身子探出遮蔽处，释放对魔族有效的魔法。3个学徒使用了闪电雷击，这种魔法的速度非常快；而另外3个同学则使用挑动石块的魔法，如果魔法无法伤害到魔族，那么速度很高的石块就成了备用。
结果也在意料之中。魔族身侧浮现出几个细小的法阵，有一道闪电从夹缝中流过，焦灼电光闪过魔族苍白的皮肤，近在咫尺的吉尔吉斯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
“快走！”
学徒们释放完魔法就立刻拉开距离，还有其他青壮村民也一起撒腿狂奔。随后，石块迸射到了魔族的面前——
“无聊。”
那个魔族伸手接住了石块，朝着吉尔吉斯的右腿猛地一砸。在吉尔吉斯发出惨叫之前，她侧身抬腿，轻松击碎了高速射来的石块。魔族冷眼看向逃走的村民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吉尔吉斯歇斯底里地惨叫着，魔族皱了皱眉头，一脚踢在吉尔吉斯脸上让他闭嘴。可她却看到这个少年痛苦到扭曲的表情中一抹狡黠的神色。
“这种音量如果是受伤惨叫是绝对发不出来的，没有那种力气。不，他是故意叫这么大声来吸引我注意的？”
啪嗒。
石块砸向魔族，她挥手击碎这枚软弱的石块，面前的女孩迟疑地看了吉尔吉斯一眼，随后撒丫子试图逃走。
魔族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她，匕首轻易穿透女孩的胸膛，将她钉在了树上。

“你是想掩护她逃走吗？”魔族淡淡地说道，“弱者没有玩弄诡计的资格。”
吉尔吉斯只是用自己的手扶着只剩一层皮连着的，下巴，和上颚。他因为痛苦而吃力地呼吸，不过好在既然已经暴露，这下倒是可以随便使用治疗魔法了。
魔族看着他一副还没放弃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计谋成功了呢？”
漆黑的健壮魔族切断拦路的人和树木，朝着这些逃走的村民疾驰而去。
“只要你们想要挣扎，就一定会泄露信息。”
魔族的少女将匕首从女孩身体里抽了出来，端详片刻，在女孩掉下来之前将其钉在了一个更具艺术感的位置。
“弱者泄露信息，就是强者处决他们的时候。”
莎莎。树丛里响起其他的声音，魔族立刻看去……
“……那老家伙的得意门生，原来是个胆小鬼。”
计划毫无疑问的完美成功。吉尔吉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期到来。
魔族对他们就是纯粹的碾压力量。那么只要像老鼠一样就可以活下去了。
学徒们和女孩是第一枚诱饵，魔族上钩后，立刻以大动作跑路的青壮们是第二批诱饵。老鹰更容易看到逃跑的田鼠，而这时候，善于使用隐匿魔法的师姐，就可以掩护老幼们撤离。
魔族太过依赖自己对于法力和生命力的感知，那么只要让生命力不那么充沛的老人和孩子去逃走就可以了。
吉尔吉斯在魔族少女的魔法碾碎他之前，看到已经逃出去很远的学姐痛苦地看着他们。师姐的速度似乎有点快啊，吉尔吉斯立刻意识到这只是自己快死了，一切都在远去的幻觉。
“不要死！”
师姐的声音响彻丛林。吉尔吉斯立刻睁开眼睛，这个时候你犯——
——远处的火光让他收起了自己临死的愤怒。原来是帝国的巡逻队已经赶过来了。也对，想来学姐没有那么智障。
不过，也确实啊。
如果自己不会死在这就好了。如果自己够强，那么这些魔族都得折在这里。
可惜自己没有那个天赋，也没有战士的才能，拼尽全力也就只能到这里就好了。
吉尔吉斯的胸膛被踩了个稀烂，魔族拿他泄愤。弥留之际，他看向那个女孩，被刺穿胸膛的她居然还没有死。但是，面露愤怒的魔族正在一步步靠近她。
少年突然感觉，已经破烂的胸膛中有一股微弱的火焰在燃烧。
自己错了。不应该把她卷进来的。
即便这是为了更多人能逃离。
灼热。理想。悔恨。
将死之人最后的思绪。
砰。
轻巧而迅捷的魔法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吉尔吉斯只看到那个魔族少女的右半边身子被极其强大的魔法轰飞。
教科书般精准而迅捷的反魔族魔法。这肯定是哪个一级魔法使帮了一把。一级吗？吉尔吉斯不确定，那距离他这个菜鸡而言太遥远了。
他挣扎地试图爬起来看个清楚。漆黑的刀光再次闪过，他惊恐地看向那些青壮，一个都跑不掉吗？
随后，刀光顺着来时的轨迹弹了回去，一个硕大的魔法阵看起来起到了护盾的作用。吉尔吉斯清楚地听到一声痛呼，那属于完全没想到会遭到反击的魔族。
不管怎么说……
他试着迈出步伐走向女孩，然而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行动还可以更快。吉尔吉斯捂着破烂的胸膛跑了起来，冲到少女面前试图将她救下来。
匕首匕首匕首……不不不，不能就这么拔出来，对，轻轻地将她和匕首一起从树上卸下来——
——啪嗒。
吉尔吉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自己抽出了胸膛上的匕首。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后续更令人震惊的一幕，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女提着魔族插在她胸膛上的匕首，一步步走向魔族少女。
这下吉尔吉斯清楚地看到了。是光。金色的光辉从女孩的胸膛溢了出来。
魔族少女没有尖叫也没有痛哭，她保持着魔族的干练，靠着树干爬了起来，准备和一切敌人搏命。
叮！
反应真是迅速。电光石火之间，魔族少女变出长剑，用剩余的右臂和半个左肩摆好架势，抗住了来自身后的一击劈斧！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在模组少女进一步动作之前，那斧头向前一推，斧刃从长剑上滑落，随后斧头快速向后一拉，斧刃就这么给模组少女的脖子开了个口。
她无力地倒下，身体化作黑色的灰尘逐渐升腾。
一个红发的青年从树林中冲出，一个滑步停在吉尔吉斯身旁就给他身上洒治疗药水。
“呜！呜！”
坏掉的下巴没法好好说话，吉尔吉斯只能用力地指着女孩，这战士很强，但他是瞎子吗？
先救她啊！
出乎意料的是，吉尔吉斯既没有恼怒，也没有立刻转过去救少女。
他直接把吉尔吉斯抱了起来就开始跑路！
这下吉尔吉斯彻底蒙了，和魔族斗智时他都没觉得这么茫然。好在这个陌生的战士立刻解释了一下：
“那家伙现在比魔族问题更大！放心，芙莉莲女士和菲伦小姐已经在清理那些魔族了！”
“呜呜呜呜呜！”
修尔塔尔居然听懂了，他立刻喊道：
“因为如果碾碎魔族的话，它们也会变成那个女孩那样啊！”
跑到一半，修尔塔尔突然停了下来，拿出武器远离吉尔吉斯。
吉尔吉斯也知道为什么。他抬头看天，自己胸膛的金色光辉正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