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馆外的石阶上数过三千次日落，看她的拳风卷起暮色，将云霞撕成碎金。她头顶的发绺总在气流中摇曳，像某种无声的禁令——那抹晃动的青白分明在说：此身早已许了武道，容不下半点凡尘私欲。我试图用拙劣的比喻靠近她的世界，比如把她的绷带比作月亮的伤痕，她却笑着纠正："只是练功擦伤的纱布。" 她递来的药膏还带着檀香，我却觉得指尖被烫出水泡。原来连疼痛都是僭越。
她总说万物皆有阴阳，可我们的对话永远停泊在阳面。当她谈论"气韵流转需合天地节律"时，我在备忘录里偷偷计算下次送锅盔的时机；当她演示太极推手化解邪祟，我的视线却陷进她手腕的云纹里——那些刺绣比经文更令我虔诚。如今我学会用显微镜观察幸福：她练拳时震落的汗珠，有七颗曾吻过我的衣角；每月初七她会换新绷带，旧纱布在垃圾箱里蜷成白玫瑰；最接近永恒的瞬间，是某次她回头时发梢扫过我的相机镜头——取景框里0.3秒的交错，够我伪造三百次对视。庙里的师父说执念伤人，可当她在晨雾中打出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我甘愿做她拳风里最卑贱的尘埃，在每道弧光中粉身碎骨一万次。
昨夜占星师说我们的命盘隔着三光年，我却在卦象里看见转机：若肯剜去情丝、敲碎腿骨、自封声带，或许能当她庭院里不会说话的石头。这具肉身太吵闹，总妄想触碰星辰的温度。晨钟响起时，我又看见她在银杏树下吐纳。阳光穿过枝叶在她脸上织网，像命运给痴愚者的最后忠告。我摸出口袋里融化的巧克力，忽然笑出声——原来最卑微的爱，是连成为劫数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