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时人们热热闹闹地挤进这家小小的酒吧,浅野小姐从夏目先生——也就是那位调酒师先生——那里接过一杯一杯色调明媚的鸡尾酒时叹了口气,似乎无奈又带着笑意:“云雀先生又迟到啦。”沢田纲吉理了理衬衫衣摆——这件衣服似乎总勒得他透不过起来——悄声问道谁是云雀先生。
浅野把嘴角的弧度又扬了扬,朝门口努了努下巴:“喏。”
云雀先生是Buona notte里有名的小提琴手,他那双上挑的凤眸中总有一些钴蓝色的光芒绽露出来,他又生了张俊俏的脸,黑色的发丝贴着他象白玉色的肌肤,修长的手指一动,那些或低沉或清婉的调子就从他琴弓贴着琴弦的缝隙里溜出来了。
沢田纲吉趁他休息的缝隙里介绍了自己,云雀恭弥不动声色地整理他燕尾服上的蝴蝶结,似乎完全没有听他说话,沢田纲吉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时,云雀恭弥瞥了他一眼:“草食动物。”
沢田纲吉不敢确信地张着嘴巴看他,这种怪异的称呼他是第一次听到,浅野拽着他说马上就要开演了。夏目摆弄着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散着诱惑的光泽。他的左手无名指及中指托住雪克壶底部食指及小指夹住雪克壶,大拇指夹住过滤盖摇晃甩动着,沢田纲吉张大嘴巴时夏目还在表演的空隙里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浅野抚了抚头发告诉沢田纲吉云雀先生就是这么一个冷性格的人,但他内心是善良的。沢田纲吉急匆匆打断了她说我知道,浅野愣了愣又笑着说你也不需要和他相处多么融洽,即使你避着他都可以,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沢田纲吉迟疑地点点头,就被浅野推出休息室:“好好表现。”她又去给客人递酒了。
沢田纲吉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坐在酒吧里的人们都有意无意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想他没有时间去再次查看他的装束是否得体没有疏漏了,他鞠了个躬后,十指就放在冰冰凉凉的琴键上。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会儿挑选了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开场,他知道这对他还是有些难度的。但他的指尖已经落在了琴键上,优美的旋律也开始跃跃欲试地从指尖不断涌出。第一段为升c小调,右手与左手以不同的节奏型急速地交合,沢田纲吉默念着,额角涌出细细的汗滴,演奏比他想象得顺利得多。酒吧静下来了人们用中指轻轻地敲打着玻璃杯,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中心的少年。
回到第一段时沢田纲吉漏了音,耳朵灵巧的人似乎听出了旋律刹那的不协调而轻轻皱了皱眉,沢田纲吉刚抬起头就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他更慌乱了,生怕还有什么错误。手指变得僵硬,原本和谐美好的曲调偷偷地变了味,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急得要哭。
突然小提琴的声音和钢琴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掩盖着交织着缠绵着,沢田纲吉惊讶地望了云雀恭弥一眼,而云雀恭弥像是即兴发挥一样,一声不吭地继续他的演奏。沢田纲吉指尖的音乐也流畅了许多。
演奏结束得比想象中快,掌声掩映下沢田纲吉跑到云雀恭弥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带着兴奋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还没将道谢的几句话挤出云雀恭弥就哼了一声往门外走去,沢田纲吉尴尬地停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云雀恭弥的背影:“没那个能力,就不要演奏高难度的曲子。”
沢田纲吉也知道那首钢琴曲的音符跳跃在琴弦上是件多么困难的事,他抿了抿唇,还是很大声地冲云雀恭弥的背影说了谢谢。云雀恭弥的身影微微怔了怔,便地消失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