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评论文章)
我码字很慢的,大家将就看……
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
3
贺弘文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妻子正在读《胎产书》。听到他的脚步声,楚蘅连忙站起来,口中嗔着丫头:“怎么都不说一声。”
“是我不让她们惊动你。”贺弘文温言道。
楚蘅服侍他换了衣服,净了手脸,这些事,她向来亲力亲为,从来不让丫头们插手。“今天我娘家来了口信,就这两天必有消息的。”
“哦……”贺弘文有些怔忪。终于有了消息,他本该高兴的,可心里又有些说不清的紧张和苦恼。他真的要进太医院吗?那从来不是他的志向。但是,只有如此,他才有一线希望,再见到那个人。
想到那个人,他的心猛地一痛,那疼痛说不上有多剧烈,却固执地存在着,从心底一路蔓延到指尖,令他禁不住握紧了双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藏住他的秘密。他有多久不曾想到那个名字了?不,那名字他无时无刻不记着,只是,他需要最大的勇气,才敢将那处无法愈合的伤口掀开来。
那是他第一次失去那样宝贵的东西,失去了一段历史,也失去了一种未来。
“若无事,我便先睡了,今天有些不舒服呢。”楚蘅微笑着说。
“哦……啊?哪里不舒服?”贺弘文有些狼狈了,妻子是个聪明人,应该已经看出了自己神思不属吧?他感到惭愧,身为人夫,妻子怀着身孕,他却还在为少年的情愫胡思乱想。
“腰有些酸。不妨事。”楚蘅浑若不绝,像往常一样叮嘱丈夫要早些休息。仿佛要赎罪似的,贺弘文坚持扶着她上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吹熄了灯烛,才轻轻地走到了东边的小耳房里。
他每晚都要在这里看一会儿书,今天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终于他颓然地丢下了书本,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刚刚到母亲房中去请安,母亲忸怩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口来:“如今媳妇有了身子,还是……让锦儿伺候你几个月吧。”
笑话。他当时几乎有笑的冲动。母亲养育了他二十年,竟一点都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是真的觉得——他想要的只是个女人,无论是谁?
“你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她怎么就容不下锦儿呢?”
这话母亲对他说过许多遍了,于是同样的话他也重复过许多遍了:“与媳妇无关。儿子已经决定,今生今世,只有楚蘅一人。”
“唉,如果当初……以那孩子的心肠,定然对锦儿……”
在母亲的叹息声里,他飞一般地逃了出来。她是他的生身母亲,她对他的伤害永远是无心的,可如果伤害的次数太多,他便只能逃跑。
……
他不敢去审视自己的婚姻,不是不幸福,只是不完满。他害怕窥到掩藏在幸福之下的那一丝遗憾——虽然细微,但终究存在。他的妻子聪慧美丽,孝顺温柔,全家人都喜欢她,他也喜欢。但是,又总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念头掠过脑海:她要是再沉静一点就好了。她要是再甜美一点就好了。她要是……
有一天他悚然而惊:原来她所有的不足都只是因为,他希望她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他为这样的念头羞愧,因此他默许了她对锦儿的那些小心思。他想说你不必提防她,我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但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是不是他真的不可倚靠,为何她也不信他——就像明兰不信他一样。
明兰……
明兰……
在这寂静的夜里,贺弘文一次又一次念着这个名字。他不敢想她现在在干什么,他只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个冬日的午后,在明媚的阳光里,他忽略了那刺骨的风。
“你说的对……也许罢。”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从未想过,这寥寥七个字,便将他推离了那段充满希冀的人生。
他自然明白,她的另嫁有着复杂的原因;但他更加坚信,她对他的心,是从他答应纳锦儿为妾的那一刻就彻底成了灰,她终究,无法相信他许给她的未来。
所以,他贺弘文发誓,今生今世,他定要一心一意与他的妻厮守终生,绝不让旁人来伤害她半点。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盖棺时问心无愧。
我会做到。
——即使,你看不见。
——即使,你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