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灯光刺目的走廊上时仍旧无法平息急促的喘息。
就在刚才,在那间盈满死亡气息的祈祷室内,他几乎陷入一种无法逆转的混乱之中。
记忆中军校里斑驳的旧铁丝网,阴暗的地下室,无人光顾的仓库都翻江倒海一般涌出来,容量之大几乎让他眼前出现幻觉。
神父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字节,有关于一段往事,或者是他竭力想要忘却一部分黑暗历史。
希澈。神父温柔称呼他的名字,像是溺于热恋中的情人一样带着甜蜜的叹息,希澈,你应该记得的。
不。他咬紧牙关,恶狠狠的摔门离去,竭力控制住颤抖的膝盖和几乎脱口而出的责问。
走廊两边的士兵向他致敬,金属枪械擦的锃亮,被灯光反射出小块小块白色光斑 。这里不会有黑暗,不曾有片刻让人隐遁的墨色沼泽,他永远光明刺眼,带着一种审视冷酷的姿态君临这片不毛之地上的灰色建筑。
高层将他的代号设为光明,在战争中的光明之地。这里无论白昼黑夜都不曾有任何黑暗存在,监室内永远开着冷漠的日光灯,就连禁闭室里都是一片刺目光线。
没有黑暗的角落,没有任何隐藏的可能,有人发了疯,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他以光明为名,却未有任何救赎,而只剩下毁灭。
走廊前方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他眯起眼睛看过去,他的金发副官急匆匆跑过来,
甚至忘记行礼。
“少校,军方指挥部的视频电话。”
“这信号还是一样的糟糕。”
视讯受到沙暴的影响不大稳定,波状抖动许久才勉强维持下来,视讯对面的年轻军官歪戴着军帽,把一张英俊的脸笑出了不屑又苦恼的样子。
“真是个糟地方?”
“没错,真是个糟地方。”金希澈蛮横的拖过椅子坐到摄像头前面,夸张的向视屏对
面的人摆出一张苦脸,“你得庆幸你走得早。”
“嘿。”对面的年轻军官笑起来,“老师,你真是坏脾气的一如既往,怪不得总是得不到升迁。”
“托你的福。”金希澈用近乎起哄的方式吹了个口哨,“我在这养老,并且不得不每天忍受各种无聊愚蠢上司的调遣。”
“很快就有新乐子了。”年轻人真挚的冲他 眨眼睛,“我担保,否则上面不会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大好时间把我拎起来和你通话。”
“看起来你升的很快。”金希澈不耐烦的笑了笑,“十三,你真是个不择手段的混账小子。”
“真是句合理的夸奖。”赵奎贤毫不介意的继续话题,“上面说这次送来的那一批战俘最好清理的干脆一点。”
“我难道有不干脆的时候么?”金希澈靠在椅背上疲惫的合上眼睛,“这该死的地方总让我有一种其实自己才是战俘的错觉。”
“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有那一天。”赵奎贤轻声笑起来,“要是在你尚未离职之前发现战俘名单里有我的名字的话,记得一定要帮我找个神父做次祈祷。”
金希澈不由得挺直脊背坐直,紧紧盯住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
“战况陷入僵持,叛军似乎停下了动作。”
赵奎贤在镜头前敬了个漫不经心的军礼,“除了更为彻底的清理,我们只能按兵不动。”
“抱歉,这种话题真影响心情。”短暂的沉默之后赵奎贤首先抛出缓解的话题,”我听说监区里有了神父?“
“是啊,为了那些只写在纸上的精神,总要做点面子工程。”金希澈低声回答,继而抛出更为糟糕的问题。
“你们监视我?”
“不,不是我们。”赵奎贤仍旧镇定自若的对着视屏镜头展示他违规的军容,“是我。”
金希澈挑了挑眉,视屏那段的年轻军官孩子气的笑起来,“谁也有亲人,尤其是当你发现他竟然出现在敌对战俘名单上的时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