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不得不承认世间的丑恶。
因为看尽了这满目的疮痍的世界的我们,
已经不敢奢望世间还有一丝美好。
陆伊娅坐在八楼的咖啡座上,一脸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的玻璃。10点已经过去了5分钟,这对于世间紧迫的她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浪费。八楼在9点半的时候就已经被她清了场。负责人说至多给她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她还有55分钟。而她并不知道那个作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对付,所以也不知道在这仅有的时间内究竟能不能搞定他。毕竟作家都比较难缠。但最头疼的还是时间问题。
去他的李炜!陆伊娅在心里诅咒着,并且坚信Kitty之前说的关于“一个月诅咒”的事情。当然,她坚信自己能够打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诅咒,因为之前在杂志社当编辑的自己,工作狂的程度不会输给李炜。
只不过陆伊娅对于李炜的时间观念表示严重的怀疑,在两个小时之内,她真的能搞定这些东西吗?
哒哒哒。皮鞋的声音响起。陆伊娅的精神忽然振奋起来,就像一台生锈的变形金刚忽然被上了润滑油,腰杆顿时挺得笔直。去他的什么作家,她要在20分钟之内逼他在那张纸上签下他的名字,就算是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还是用刀架着脖子。
那个人在她面前坐下了。看上去乱蓬蓬的头发,一般掖在裤子里一半露在外面的衬衫,一只裤脚塞在鞋子里,看上去已经两个月没有刮的胡子……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家伙看上去刚刚从工地里出来。
陆伊娅却没有对此表示出一点点的嫌弃。她笑容满面地起身,伸出手,“您好。”
那个邋遢的作家搔了搔那一头乱蓬蓬的稻草(这头发让任何人都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一群跳蚤会从里面蹦出来),然后把那只手递到她的面前。
陆伊娅看似毫不嫌弃地握了握他的手,但在请他坐下之后从包里抽出三张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手擦了一遍,还一边开口,“钟先生,既然我们是来谈合约的问题,那么,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然后她把湿纸巾扔到一边,微笑着看着对面那个目瞪口呆的作家,“好么?”
“呃……好。”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司对他作品的各种营销方式以及排版模式,然后表达了自己——准确来说是公司——对他的开价表示不能够接受的这一事实。“我公司认为,您的作品,考虑到能够给公司带来的收益以及成本问题,只能出价……”她稍微权衡了一下,“十六万。”
一直处在一种懒洋洋的状态的作家一听到这句话,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十六万!”接下来的两分钟内,他发表了两分钟关于他作品价值以及之后可以带来的利润,其实也就是陆伊娅忍受了两分钟他泼洒的唾沫星子之后,陆伊娅微笑着打断了他。
“先生,”她说道,“如果您的价值确实能够达到您所说的价值,那么,跟您谈话的就不应该是我,而是我的老板,华腾的主编。”她耸耸肩,“换言之,如果您能让您的作品达到如此价值,您早就被我们公司的财务部招聘去做总监了。也不会……穿成这个样子,坐在我的对面跟我谈合约的问题。”
他有些呆了,随即就愤怒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蔑视合作伙伴吗?”
陆伊娅笑了,“我见过无数个像您一样的作家,他们都比你要打牌,作品买到百八十万册,年薪稿费加在一起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可是,当他们面对我的时候,从来不敢大声叫嚣。因为是我决定他们接下来是穿路边摊几十块钱一件的衣服,还是Dior或者Gucci。我希望您清楚,您不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您不过是华腾的一个小小的作家,有无数个人可以轻易地取代你的位置。我是中文系还有金融系的研究生,我很清楚您的作品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哦,当然,我并不是说您的作品没有潜力。但是现在,在我的眼里,您的作品,就值十六万。你要,这就是你的。不要,这就是我的——不要以为你是唯一可以写出这种书的人,我可以写得比你好十倍。”她说罢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十一分钟。“对了,我真希望您以后不要传成这个样子来公司。如果被我们的主编看到,他是绝对不可能为你举办签售会的。”
他顿时焉了,像一棵猥(哔——)琐的歪脖树。
“当然。”她挑挑眉,“我可以把给你的价码,加到18万。如果你认为你的作品真的能够创造出那么多的价值,就应该乖乖地,把这份文件签了。只有华腾,才能够实现,不是吗?”
他思索了两三秒,“好吧……”他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她从包里掏出夹着合约的两个文件夹,扫了一遍确认无误,从包里掏出一支签字笔,递到对面。那人接过,看了看,提起笔在两份文件上签下了他的名字,然后还给陆伊娅。陆伊娅看了看,把其中一个文件夹上的文件取下来递给那人,“合作愉快。”她这一次主动伸出手。
那作家把合约折起来放进那邋遢的裤袋里,然后白了陆伊娅一眼,大步离开了。陆伊娅倒没有对此表示任何不满。她把文件夹塞进包里,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19分钟,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