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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气氛相当和谐。卡罗矜持而又大量地进餐,偶尔用缺乏热情的语气表示对烈厨艺的赞许。烈饭量小,为了不使卡罗难堪便一直很慢地吃着,最后索性只是用勺子一圈一圈地搅拌着汤,时而啜上一小口。两人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食物,一点一点地任时光流逝。
期间卡罗曾突然地提出借用电话:“我得通知一下我那帮伙计们,他们晚上得从别处抓个节奏吉他。虽然已经晚了点,但要是什么话都不说,下次见他们得有够麻烦的。”
烈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为卡罗指了指电话的方位,又恢复了搅拌汤勺的动作。卡罗很快讲完电话,返回餐桌继续饱餐,烈手中的勺子像是受机械控制,优雅持续地划过一圈又一圈。红发少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安静得令人诧异,但卡罗对此视若不见,继续他的美餐。
于是晚餐结束时已近九点,烈收拾过餐具回到客厅,看到卡罗已经毫不客气地陷进了沙发里。烈想了想,走上前去用轻松的语气问道:“卡罗,你吃饱了吗?”
卡罗嘴角微微上扬,马上轻快地回答:“我吃了有你的快三倍,我想是头大象也该饱了。”
烈露出高兴的笑,也在沙发上坐下,说:“那我们就来增进一下相互的了解吧。我是这里音乐学院的学生,主修作曲。嗯,父母是日本人,因为父亲的工作关系移居美国,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豪,不过我们一点也不像。呐,其实你现在住的是原本给他准备的房间呢。”
烈征询地看向卡罗,希望他也相应地说点信息。卡罗水蓝的发乱糟糟地遮住了半个面孔,读不出表情。短暂的静默后卡罗开口:“我是意大利人,现在和朋友在这里玩乐队。”
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直觉告诉他,卡罗有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去。不过令他高兴的是,他确认了卡罗对自己并无恶意——连信口编造一段个人履历都不愿,仅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回应,这算得上是一种矜持的坦诚。隐瞒,总好过欺骗,不是么?
烈按捺下种种疑问,想:“如果他留在这里,还有很长的日子、很多的机会来搞清楚吧。”于是也不再追问卡罗的家庭情况,而换了崇敬的眼神看向卡罗:“乐队?那一定相当厉害了!”
卡罗干笑一声,坐起身子,毫不客气地说:“我从来不认为你们专业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学生会欣赏我们这种音乐,也不觉得你对吉他有多热爱。不过,对你给我提供安身之地这件事,我还是相当感激的。”
“请不要这样说,”烈对卡罗突然的敌对情绪感到措手不及,双眼略带惊慌又十分诚恳地看着凌厉的卡罗,语调变得很轻柔:“我不是要你的感激。放自然些,好吗?就像朋友之间借住那样随便。”
卡罗桀骜的目光对上烈的红眸,瞬间又安静下来。下午在落日桥上初次见烈,这双眼睛便给过他安静的感觉,让他内心无比安定。彼时他刚逃离李欧那里的混乱与狭隘,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可能是更大更空旷的空间,也可能是别的东西。于是,满心的渴望在迷茫中演变成躁动,灼烧着他的神经,让他焦躁不安——虽然这样的情绪在看到落日的时候被压制了下去。直到他看到烈的眼睛。那双红色的眼睛,纯净澄澈,仿佛是被夕阳照进的琉璃。蓦地他的焦躁被赤眸中的安静牢牢包裹,迅速消失,感觉就像下着大雪的冬夜,整个世界充满的是安详和宁静。
卡罗轻轻地叹了口气,清冽的声线里不自知地包含了些许温柔:“可你也完全没有跟我学吉他的必要。我们这些摇滚音乐,在你们看来,几乎毫无价值吧。”
烈坚定地注视着卡罗:“不,我想摇滚是一项崇高的事业,摇滚音乐也绝不比古典音乐单薄。你和我见过的很多摇滚乐手不同。他们模仿摇滚表面的喧嚣与堕落,你却是在追求摇滚独立的精神。虽然我没有听过你的作品,但我觉得,你和他们做的不是一种音乐。”
卡罗沉默不语。星马烈,这个少年太过聪明,又太过纯真。他以往的岁月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想到了玻璃,透明无瑕,脆却坚硬,投射过去的光线一一都被反射回去,只会让它更加耀眼。
最终,卡罗发自内心地笑了。烈希冀地看着卡罗,后者随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装出不耐烦的语气说:“打住,不要再讨论什么音乐理念了。反正一起住,你学吉他随时来我房间。我在别处是找不来这么舒服的床和这么可口的饭菜的。”
烈真正地露出了一张完完全全的笑脸,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么,今天早点休息了,卡罗。”
卡罗耸耸肩,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临关门时回头对烈道了句晚安。
烈开心地走向浴室,准备简单沐浴一下就去睡觉。到浴室忽然想起卡罗用了自己的洗浴用品,尤其地穿走了自己的浴袍。烈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为这件事郁闷了。卡罗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这让他由衷地觉得好笑。在偷乐中,他踩上凳子将架子最高层的物品悉数拿下,愉快地洗了澡,换好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回自己床上睡觉。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斑斑驳驳地照着两个房间里的两个人。温柔的,明亮的,安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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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来该是26号更的,被我一不小心拖到了27号...大囧
好吧27号晚上无意外还会更的,希望不要像这次一样杯具地被我拖到2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