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可她的尊严不容许她说出这三个简单的字。手慢慢握紧,皱了手中的书。
她记得以前,无论怎样伤害绛昼,他总是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成不变的画面,任她涂鸦,任她唾骂,任她撕扯,任她践踏。
可是,今天仅仅的一句“不关你的事”,他走了。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
原来世上所有人都会受伤,原来世上不存在最能忍受伤害的人,只存在愿意为你成为世上最能忍受伤害的人。
覆霜低下了头,风吹过来,她的头发纠缠地飞起来。
心,莫名的痛,像是被什么割了一下,割掉的部分慢慢地用空虚填埋。
落雪轩。前厅。
能进落雪轩大门的人必是有头有脸,能在落雪轩前厅有座位的人必是非富即贵。
前厅向来是格外热闹喧哗的地方,许多人来此并不是为了住店,而是冲着落雪轩的海鲜美食而来。
夏佘山的老婆是航海世家逍遥一族,逍遥氏一脉世世代代纵横落日平原东畔的落日海,落雪轩每半年才能从遥远的落日海运来一批海鲜,途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荒漠,白天卷风滚石,忽冷忽热,夜里飓风极寒,沙面如同冰面,吞噬一切温度,夏佘山不得不雇佣数十位高等咒术师沿途护送,然而无论运进多少海鲜每一次都会在一天内被抢购一空。所以每当新一批的海鲜到达圣皇城的时候,所有的贵族不惜万金也要买下一份,这还是提前预定的条件下才能买得到。
夏佘山为了这次寿宴,特意运进封存了一大批海鲜,为此她的夫人还亲自回了一趟娘家。所以圣城诸多能吃得起却预定不到的富贵名流挨着号排队只为了能尝个鲜,而大部分海鲜自然早已被王侯将相瓜分了。
可是,今天喧闹的前厅很奇怪。
不是因为喧闹而奇怪,而是因为只有两个人在喧闹而奇怪。
第一位是看不出岁数的年轻人,穿着还算干净,但是,布料是蓑衣色的,这是最下等的奴隶特有的颜色,头上缠裹了像小孩尿布一样的头巾,甚是粗糙。两只几乎被单眼皮盖住的眼睛斜飞向鬓后,细小而锋芒毕露,乍一看像是太阳穴上被薄而锋利的剑豁出的口子,再加上修长扁平的脸,整一张活灵活现的狐狸脸。
狐狸脸怀抱中极力挣扎的第二位年轻人美貌惊人,身穿裁剪得体颜色饱满的彩裙,胜似含苞待放的姣花,赛过雨后初晴的彩虹,尽管年轻可是却有着真正成熟的风韵,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彰显智慧的姿色。
然而,再好的脾气再圆滑的手段,若是遇到了狐狸脸这样的痞子气质的高手也要不甘的坐进他的怀里陪他喝酒,成为他手心里的一朵花,所以她的眼中闪烁着愤恨的光芒,脸因为愤恨而变成了酱紫色。
若是满大爷在此,一定认得出她正是前日送他酒喝的爱笑的老板娘。
她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心中充满像是还未绽放便要枯萎的花苞的赍恨,于是她突然不挣扎了,冷冷地笑了笑,然后在狐狸脸惊讶的目光中抬起右手,把食指和小指弯曲进手心里,中指和无名指向前伸直,嘴唇快速的动了动。
空气中尖锐如刀的气流突然持续不断聚拢向她的指间,在一阵嗡鸣声中幻化成一朵晶莹剔透的花瓣,捻住在她两指之间,然后秀臂迅速地一挥,花瓣如同薄而锋利的刀片飞快的划向狐狸脸的异常发白的脖颈处,欲切开喘息蠕动着的喉管。
她的嘴角有着格外明显的初月的弧度,嘴角边上还浮现一个如同笑颜之花若隐若现的酒窝,仿佛即将枯萎的花朵在血的浇灌下完美地复苏尽情而肆意地绽放在她的脸上。
可是,这个笑容仅仅在顷刻间就凝固着僵死在她的脸上。
因为她看到花瓣在触到对方肌肤的一瞬间突然摧枯拉朽般的零碎成泥碾做尘,而对方的脖颈处荡漾起圈圈涟漪,然后慢慢的消失无形,脖颈依然发白的异常。
她的脸在瞬间变得煞白,手脚冰凉的呆坐在他怀里,半响,她喃喃自语地说:“防御结界……你是……高等咒术师。”
然后,她看到对方笑了笑,笑容像狐狸一样邪气而狡猾。
强烈的阳光棱角分明地成束状从窗户穿越进来,照的前厅毫发毕现,而前厅,鸦雀无声。
除了一声从门口远远传来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