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一愣,心想这当口了将军你怎么还这么不着急呢?但仍旧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答道:小的是冥户将军的亲兵,三尾城。
迹部点点头,大步流星地步出大帐,丢下一句:
“救火有功,报告及时,赏白银百两,位升一级。”
三尾一愣,连忙半跪于地,大声叫道:谢将军!
骡马棚就在山麓上,迹部和榊刚走出大帐没多远,就已经看见火光熊熊,浓烟冲天!骡子和马匹在山路上四散奔逃,所有的畜生都疯了,撒开了蹄子奋勇奔驰。冥户的套马杆子已给撞断了,断口上有晶亮的血,他一怒扔了杆子,和向日一起赤手在马腹马背间穿梭来去。一营的冥户和凤、二营的向日、他的亲兵桦地……紫尉军中所有套马的好手在视线内交错来去,连平日里最是散漫不过的慈郎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驱赶着自己的坐骑脱离疯狂的马阵。
迹部的眉梢震了一下,眼神阴霾到九分,隐隐有杀气浮动。他不是心软的妇道人家,不会为了那点骡子和银钱痛惜不已,可那里面有陪他多年血里来火里去的爱马,紫龙!
他眯起双眼,在疯狂奔逃的马群中搜寻着自己那匹灵性惊人的坐骑。紫龙不是凡马,曾经在西陲浩昌城一役中随他在火中三进三出,不会被这一点小阵仗给吓着,但是在哪儿?
忽然,他眼睛一亮,一跃而起,在营外旗杆上一点,轻灵灵无声无息,一颗飞梭般窜入马群中,将将落在冥户的马旁。冥户大惊,他和二皇子从小一起长大,名为臣属,实则兄弟,知道迹部内家功夫极其醇厚,却不晓得他轻功也这般了得,而且走的竟是极轻巧的路线。
“长风借我一用!”迹部左手扣鞍,微一使力,将冥户从马上掀了下去,扯一把长风的马鬃,原本就处于狂躁状态的长风压抑多时的野性猛地爆发出来,一声长嘶冲出了马群。
“喂,我刚把它逮回来——”身后传来冥户懊丧的叫唤,迹部嘴角一咧,以袖作鞭,又给了长风一记,马儿吃痛,跑得更是狂了。
迹部长声大笑,不同于百生峡一战,此时他怒意杀机都暂时忘却,这笑声纯纯粹粹只是一番少年的爽快!
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尽兴地策马狂奔!
管不了他了。远处,榊镇定地指挥着军士担水救火,心头却是一番哭笑不得。也罢,他欢喜就好。
脖子被自己的马鞭勒着的时候忍足很是后悔了下,平日里贪懒不用功,关键时刻不顶龙了吧?马儿正在他脑袋旁边恼恨地跺着蹄子,忍足郁闷地往旁边挪了挪,心下不明白这马是怎么跑一半自己回头了的。乖乖龙的东,难道这年头畜生都这么认生?
“你想怎么死?”迹部抚着鞭柄,凉凉地问道,声音平稳柔和,仿佛对着个死人说话一般。
忍足掰了掰箍在脖子上的一圈,示意勒太紧了说不出话来。迹部奇怪地皱起眉,实在不懂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脖子都被别人掐在手里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松了两分劲道,给忍足留出一丝缝隙,“现在能说话了?”
忍足咳了两声,毫不客气地把鞭梢扯扯松,“放下啦,反正我又跑不掉。”
“那可不见得”,迹部哼道,“你花头太多,本大爷不得不防。”
忍足笑笑,柔声道:“二皇子这么厉害,十年征战名满西陲,难不成会怕一个无名小子不成?”
他笑容诚恳,眼神真挚,仰着脸望向迹部,一脸真心崇拜的样子。迹部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这个三招内被他拖在地上的小子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手腕一抖,轻轻收回了鞭子。
“多谢二皇子。”忍足爬起身来,拍拍长衫上的灰,笑眯眯地做了个揖。
“少拍马屁,本皇子一直在西域带兵,你一介升斗小民,又身在江南,别说得自己像很了解本皇子一样。”
迹部冷冷地斥道,虽然仍板着脸,但神色明显已经缓和了几分。然而他毕竟是刀枪剑林中打滚过来的人物,哪能被忍足三言两语胡混过去,当即拆穿了忍足的谎话。
忍足不羞不恼,笑嘻嘻地反问,“二皇子从何得知在下江南人士?”
迹部一怔,发现自己还真说不上来。他极少这么没凭据妄加臆断,心下暗恼,眉尖一剔,腰间刀已出鞘。黑夜中忍足只见微光闪动,一柄乌沉沉的短刀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