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普与俞晓江立于杜旅宁面前。
“砰!”杜旅宁重重一拍桌子,刘云普被吓得身体抖一抖。
“说!谁的主意,为什么阿次昨天会去春和医院?”
刘云普说话打结:“不是,处座!阿次还没上车就吐了两次,我看着挺糟糕的,我想春、春和医院比陆军医院近一点,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他送到那里去了。我真不知道春和医院是萧、萧组长重点监视的对象啊。”
“你怎么知道萧组长监视那里?”
“不是,那、那萧组长不是又招募一百名外勤人员吗?那些人全是我亲自挑的。我一到春和、春和医院就发现了。里里外外二十几人呢。”
“阿次情况既然糟糕,你为什么没送他回家?”
“医生说阿次就是偏头痛,而且他还有自己的司机,我以、以为没什么大事。”刘云普有点急了,“没想到一转身就出事了呀。”
杜旅宁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俞晓江道:“处座应该知道,一个人要装头痛很容易,可要做出呕吐,是很困难的。我想,阿次并不是装病。而且如果刘副官所说属实,阿次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到春和医院。更谈不上和夏跃春交换情报。”
“可又怎么解释阿次在敏感地区敏感时间出现?”
“无法解释。只有等阿次的口供出来后才能确认。”
“哼!”杜旅宁停下脚步,“你觉得能得到一份不一样的口供?”
“阿次是处座的学生,他不想招供的,这世上没有一种刑罚能让他招供。除非,有人伪造口供。”
“俞秘书很信任他嘛。”杜旅宁笑道,“我听说,阿次昨天送了一束玫瑰给你,你们还谈得很愉快。”
“那处座也一定知道,那束玫瑰还留在‘英伦茶室’。我一向忠于职守,绝不会做出违反军统局任何规定的事。”俞秘书含笑对答。
“你刚刚说有人会伪造口供?”杜旅宁盯着俞晓江。
“有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有的时候急于立功,不得已而为之。”
“你的话很辛辣,”杜旅宁坐在椅中,放松姿势。“你是不是知道昨天阿次去做什么?”
“处座!我所知道的不一定是真相,真相还要靠我们去寻查。”
“嗯!”杜旅宁点点头,“刘副官,阿次的口供一出来,立刻拿给我看。”
和雅淑皱着眉头看着杨慕初面无表情得坐在书桌后一言不发,好像在沉思又好像在发呆,雅淑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一早上电话铃就没断过。开始的时候,阿初还急不可待得扑上去接,结果都是银行的人士打来询问他什么时候去上班,阿初还要自己耐着性子一遍一遍说,家里有事,很快就去。
他很想干脆把话筒移开,一个电话也打不进来。可又想到他等的电话一个还没打来,只能作罢。
很快,他接道上海商会会长和黄三元的电话,都说,老弟呀,你这事不好办,你弟弟......
阿初说,我弟弟是被冤枉的。
接一次这种电话,阿初的心口就好像被捅一刀,他知道,这种年代,只要牵扯到***,那是用钱也不好打通关系的。虽然也有想陷害他人就诬陷为***的,可阿初心知肚明,慕次没有被冤枉。
阿初给父母的灵位点了一炷香,暗自祈祷父母保佑慕次,只要慕次能回来,自己再也不逼慕次放弃自己的事业,忽又恨恨想到,这小混蛋现在这种情形,不正是那所谓的事业害的么?便又向父母祈祷,若慕次能回来,就算撕破脸皮也要他放弃自己的事业。
阿初上完香,才觉得自己真正乱了心绪,已经过去一天,不知道慕次现在如何?
雅淑素手芊芊,为阿初泡了一壶碧绿的铁观音,“阿初,你必须静下心来,否则任何人都帮不上你。” 被泼到第三桶水,缚于刑架上的杨慕次才从一种仿佛骨骼和血肉正被无数虫子噬咬的感觉给疼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只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稍稍睁开眼一扫,狰狞各异血痕斑驳的刑具,噼啪窜跃晃动如蛇的火苗,明暗重叠的光影舔过每处零乱。
“哼哼,杨少校......”赵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装模作样说道,“早点交待,你就可以少受一些罪。”
轻微的声音在这室内亦显清晰可闻,赵宇的声音犹显得尖锐刺耳。慕次舔舔嘴唇,舌尖淡淡的咸,初始迷茫的神志已慢慢恢复清明,抬起凌乱黑发中苍白面色,苦笑两下:“我已经全部交待,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赵宇冷笑连声,“杨副官,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知道这里是侦缉处的刑讯室,到了这里的人,要么自己乖乖的招供,要么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招供......你选哪一条?”
“你们想屈打成招......那我还真是死不瞑目。”
“屈打成招?你昨天接连出现在我们两处安全房附近,我们安全房立刻就被袭击,你还敢说你屈打成招?”
“我说过了,我是路过春生银行,但绝没去过什么电影院。”
“你到底是招还是不招,我可没耐心和你磨叽。”
“赵队长,把你们的招全都使出来,我也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学习,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呢?”慕次勉强说完,几乎要提不起气来,自己都觉得好笑,以后?他真的还有以后?
“好!杨少校够硬气!”赵宇拍拍手,吩咐手下将早已伤痕遍体的慕次从刑架解下,拖至一口铁锅边。
慕次只看一眼,便知道铁锅里装的是熔蜡,他微阂双目,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他的头很快就要像被针刺像被锤敲般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然后被狠狠摁入熔蜡......痛得发辣的感觉正从指尖传递到全身,饶是早有预料,慕次仍是禁不住闷哼一声,随即死死咬住。他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头部,开始了,窒息感向他袭来,冷飕飕的感觉过后是地狱般的沸痛似绞,只恨不得挣开束缚撞破头部方能疏散,手指的疼痛对他来说向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告诉自己,头颅比身上的任何一处都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