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次终于不再间歇性发热,阿初一大早就把和雅淑接到府上才去银行,在家又待了三日,催促他去银行的电话简直络绎不绝。
慕次这几日睡得不止肌骨连带头脑也发懒,以至于听和雅淑说汤少琪带着思桐上门拜访的时候,发了好一会怔。
慕次有些脚步不稳的走下楼,难掩欣喜,“思桐!”
杨思桐蹲坐在沙发里,抱着个布偶,听到有人唤她便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慕次好一会儿。
慕次迟疑地问道:“我是哥哥呀,你……还记得吗?”
“嗯……”思桐支支吾吾地发出一个鼻音。
慕次便知道她是什么也记不得。
汤少琪说,“她精神不错,生活上的基本自理没有什么问题。如今吃着药汤呢,要慢慢调养。”
慕次叹口气,再好的药也不能挽回过去发生的事,走上前拉起思桐的手,轻声说:“思桐,我是杨慕次,你的哥哥。”手指才碰触着对方,便钻心的疼。
杨思桐听到这句话左顾右盼的,忽然把手中的布偶递到慕次眼前,“他叫阿初!很漂亮吧。”
慕次试着接近她:“是的,谁送给你的?”
“荣初,荣初送我的。”
“是吗?”
杨思桐立即笑着点头,很使劲。“他经常来看我。”
慕次也跟着她笑了。雅淑端出奶茶和点心,笑道:“汤小姐,阿初听说汤小姐喜欢这点心,一大早去红房子西餐馆订的,快过来尝尝吧。”
汤少琪优雅应声,随和雅淑在餐桌旁用着咖啡奶酥牛角面包。
杨思桐觉得慕次的笑容很亲切,便说:“阿初说明天要带我去教堂,他要向神父求一个祝福。”
慕次想现在的思桐事实上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理解自己和荣初的关系,只得摆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
杨思桐没有笑,兀地看着慕次,说:“你是不是也不高兴?”
慕次不想刺激思桐,“我没有不高兴。我祝你们幸福。”
杨思桐反手握住慕次的手,慕次的手微微一抖,“爸爸妈妈他们去很远的天上,他们不要我了。哥哥不是我的哥哥,他也不要我了......”
慕次觉得手心冒出冷汗,“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严厉的眼神扫过汤少琪,可汤少琪偏偏正和雅淑相谈正欢。
杨思桐颇有些委屈,“大家都这么说,我只有阿初了。”
“你喜欢阿初,是吗?”
“我爱阿初!你呢?你喜欢阿初吗?”
慕次心底生出一股子疼痛,因为他看出思桐的表情竟带着一丝绝望,“我也很喜欢阿初。”
思桐始终握住慕次的手,她从那里感受到奇特的温暖。
汤少琪用完点心后就告辞,带走了思桐。
慕次觉得她们待的时间太短,可也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多,这让慕次的脸色有点不好,缠在手指上的纱布又有血丝渗出。雅淑拉着他坐在沙发里,小心翼翼的帮他拆纱布,原本修长结实的手指根根红肿充血,显出一种畸形的臃肿来,左手食指没有指甲保护,粉红色嫩肉翻着。
雅淑光是看着都觉得可怖,她觉得自己应该转移点注意力。所幸又有贵客光临。
俞晓江、刘云普与高磊联袂而至,刘云普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高磊看着惨不忍睹的双手,啧啧连声,“这双手真可怜,一双能开飞机的手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慕次举起双手,“高磊,你还有点同门情谊没有。难道不是这双手的主人更可怜?”
“没这主人,这双手能遭罪?”
“那到也是。所以,是这双手跟错主人?这双手的主人也交错朋友。”
俞晓江眼圈微红,却笑着摇头,“阿次,你这爱贫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她就势坐下,将就桌上药膏和纱布给慕次包扎手指。她尽量温柔仔细,慕次额上还是泛出一层细微的冷汗。
“这个赵宇,还真能下手。”刘云普看慕次极尽忍耐,在一旁愤愤的说。
“阿次,”俞晓江边为慕次包扎完毕才说道,“是处座让我们来看看你。”
“嗯!”
“处座很关心你。”俞晓江道。
“我明白的,内部审查嘛。”慕次笑笑。又看向俞晓江,“不如俞秘书帮我问问老师,我的表现还算合格?”
“你放宽心,非常合格。”俞晓江笑答。
刘云普接着道,“不过你大哥也替你出了一口气,他一进侦缉处就先踹了那个赵宇一脚。”
“我哥?踹人?”慕次面上的肌肉抽搐一下。
“你大哥还挺凶的。”
俞晓江说:“那时我们都没能料到他在侦缉处就敢动手。”
高磊说:“见怪不怪,他又不是第一次动手打侦缉处的人。”
俞晓江笑道:“对啊,连萧组长都被吓一跳呢。”
刘云普说:“他还是人嘛!阿次,他把害成这样,你知道他后来说了句啥?”
“说啥?”
刘云普愤懑不平,“他说,‘这几个人在场,怎么杨先生偏打了赵队长?’你说他还有人味吗?”
“还行,没说我‘自作孽不可活’。”慕次说。
“我看啊,说不定他又要拿这事做文章.......”
“好了好了,我看阿次也乏了,我们还是告辞吧。”俞晓江笑吟吟起身,她从手提袋中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慕次,低声说道,“希望你早已康复。”
刘云普忙道:“阿次,我也有东西给你。礼轻情意重。”他把食盒推到目前面前,“你嫂子忙了一天。”
慕次看向高磊,高磊说,“他们俩不厚道,我礼物最贵重,我把我自己送你。”
“滚!”慕次笑骂道。
三人走后,慕次打开还透着温热的食盒,上千缕细如发丝的豆腐丝,似沉似浮的飘荡在其中,轻盈、洁白、精致,其中还点缀着些许或红或绿的蔬菜。他忙叫张妈取碗舀出,和雅淑与一众女仆都好奇的围过来,她们从未见过如此菜肴,刀工精细。慕次略尝一口,豆腐丝软嫩清醇,入口即化,当下胃口大开,将食盒里的菜肴一扫而空。
当晚慕次坐在房间里,打开俞晓江的礼物。他看到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和一双手套静静卧在深黑的衬纸里。
他想起下着雪的那一天,她戴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脖,与他面对面的坐着品尝咖啡。
慕次伸手摸摸,薄薄的围巾,确实质地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