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了,木板子阁楼的灯还昏黄的亮着。
底楼歪歪斜斜堆起来的石阶,上头罩着个小小的蓝色的雨棚,一只拖着长吊绳的白炽灯在棚下摇摇晃晃,飞蛾们在它旁边扑来撞去,“砰砰”作响。
二楼的木板走廊很是狭窄,一个将职业装穿得乱七八糟的娇俏女孩垂着双手站在梯口,对面是高瘦的俊逸男子,凌乱的短发,灰色的毛衣和睡裤穿在他身上有种随意的可爱,或者说是,保守的性感。
女孩鼓起腮帮子呼气:“啊呀,终于结束了!这次的策划可真够难写的,悭大哥你又救我一命!不然明天我拿什么交给灭绝师太?差点儿死得难看!”
男子一手撑着木质扶手,一手挠了挠棕色乱发,眯起眼露出些疲倦神色:“所以啊,你要怎么感谢我?”
他的声调很是慵懒,嘴角弯出帅气的弧度,眯起的眼角斜斜吊着。
昏黄灯光下,他的眼眸也微微泛出暗金色,那样暧昧,那样温暖的色彩。
女孩一瞬红了脸,握了握拳,终于踮起脚尖,在男子侧脸轻啄了下,慌乱跑开。
脚步沉重急促的敲击在木板楼梯上,咚咚咚咚。
男子愣了愣,摸着被偷袭的侧脸,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回了屋子。
在门合上的一瞬,楼道的灯“噗嚓噗嚓”闪了闪,终于还是暗了下来,从尽头缓缓的有血溅下来,滴滴答答的滴成一行,缓缓的向男子房门逼近。
已经一点多了,镜子前,男子拿湿毛巾擦擦脸,黑眼圈重得厉害,眼睛里头全是纵横交错的血丝,盯得久了,镜子里的人越发陌生,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弯弯嘴角,那人也弯弯嘴角,一个诡异僵硬的表情。
自己吓自己!他甩甩头,准备赶紧睡了,明天还有大堆工作呢。
他没看到,镜中的他依旧保持着那诡异的笑容,冷冷的盯着,镜子前甩脑袋的他!
躺到床上后更是感觉到腰酸背痛,眼皮重得厉害,呼吸也异常沉重,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突然,他模模糊糊看到一只枯瘦的手从床底伸上床沿,黑乎乎的血痂之下,若隐若现能看见森森白骨,似乎是烧焦了。
他想睁眼,想出声,想坐起身来,但全身被压得死紧,胸口沉得像有块大石头,怎么都动不了。
糟糕,是鬼压床!他在心底惨呼。
忽然那血手背部异常的凸出来,左右扭动,不一会,便有几只细长的蛆虫破皮而出,接着更多的蜂拥出来,干巴巴一大滩,在他脸边蠕动。
胸口的巨石慢慢的往上移,他渐渐能看见黑色水藻般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一颗脑袋上,那是一张烧得黑焦的脸,眼睛处黑洞洞,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嘴大张着,吐着混有大量蛆虫的脓血。
男子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咬紧牙,猛一握拳,终于从魇住的状态挣脱出来。
幻觉。
那些恶心的脓血,蛆虫,全都消失不见。身上只趴着一只血淋淋的“厉鬼”。
打了个哈欠,他侧了个身,将“厉鬼”拉下来搂在怀里,盖上被子,疲倦开口道:“来啦,没事儿吓我做什么?累死了今天……”
被子立即被血水浸透,往床下点点滴滴的溢。
湿哒哒的怎么睡?男子皱着眉咂了咂嘴,坐起身来,认真状的盯住鬼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鬼不答,血流得更畅快了。
“少恭!”男子无可奈何,起身抱起鬼往浴室走去,“闹什么别扭,这下好,想不洗澡都不行了!”
三下五除二扒掉少恭身上那几件分不清颜色的血衣,干瘦的身躯全是血红的烧伤,男子眉毛皱的死紧:“这倒是你第一回给我看死状,原来是被活活烧死的……这全部,真的都是为我所伤?”
“跟你没关系。”声音嘶哑。
“没关系?”男子声音骤然放大,“少骗人!我查过资料的,若不前世因某个人而亡还执迷不悔,才不会变成地缚灵死缠着那人。”
“在下并非死缠着你!”少恭似乎有些动怒,“若能离开须臾,我又何必强留此处?招人厌烦自不必提,在下也不曾觉得高兴。”
“招人厌烦……你招谁了?”
“你若要成亲,自是美事一桩,只是少恭留在此处便也不再合适了,君子成人之美,倒不如请来法师做法,收了在下半缕荒魂,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