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正巧在吃饭,见了迹部还笑着站起来迎了迎。迹部摆摆手示意继续吃他的,眼角瞥一瞥,找了唯一一张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
架子倒是做得十成十。忍足心里暗笑。
「哦呀少爷!这椅子是我用来踩着拿东西的!」忍足惊叫着作势要过去扶迹部起来,表情夸张,整个人显得滑稽又不正经。
迹部听了这话下意识挑挑眉,眼神里透着无法理解,坐姿倒是完全没有变形。
「哈哈,到底是大家出生,比那些半路出家的端得住多了。」忍足笑着坐到迹部身边的病床上,眼角带点天生上扬的弧度,在迹部看来非常伪善,「安心吧,为了迎接您到来,我可是每天都在认真打扫。这椅子,一天要擦三遍呢!」
迹部撇过头不听他的鬼话,语气透着不耐烦,「你无不无聊。」
「还不是因为想讨您欢心,你看,上次少爷说光线太暗不舒服,我就专门去换了个瓦数高的。贵不少钱呢!现在世道多难啊⋯⋯」忍足的口气好像是付出了多惨重的代价,就差叹口气显示一下人间的沧桑,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和语气没多大关系一样,完完全全的随意和调笑。他顺手拿过一边桌子上的绷带和药剂,推推眼镜道,「来,干正事了。」
迹部看看桌上吃到一半的盒饭说,「不是吃到一半么,本大爷还没有小气到这个程度。」
「顾客是上帝嘛,再说了,看到少爷了谁还有心思吃饭。」忍足眼睛一眯,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油油的头发眼看就要挂到迹部身上,「解下衣服?或者说我帮您?」
迹部没有答话,只是马上动手解开了衬衫,眼神平视,动作快得好像巴不得下一秒就能结束离开。
医生凑上去细细检查迹部的伤口,双手上药的动作熟练而且连贯。
迹部明白这个人对他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与其说不一样,不如说是完全不同——无能医生就算是对着地位最低的小弟也一直是一脸的谄媚和小心翼翼,彻彻底底懦弱无能的样子,可他却从来都不会讨好自己。
大放厥词地说着「讨好您」而事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绝对的平等,带着适当的试探和观察, 偶尔开开玩笑, 让人稍微的感觉亲切。
迹部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源自于哪里,他明明时刻都在警觉地、仔细地堤防着这个人。
一直以来只在诊所里和医生见面,先前诊所光线太暗,差不多只够他看清楚忍足的外形和大致样子——一张脸从来都埋在头发里,灰仆仆的无法分辨出实际年龄,身体被宽大的白大褂包裹着显得异常消瘦单薄,好像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
现在也不知道是换了灯泡还是角度的关系,他意外发现医生的手虽然不精致,却带有非常独特的美感。
骨骼分明,拥有恰到好处的厚度和张力,重要的是手指纤长又灵活,不管是涂药还是包扎的动作都做得非常舒展,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迹部特别注意了一下,医生手上的厚茧非常多。有的位置他能够大概猜到是怎么弄的,有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食指指腹⋯⋯中指⋯⋯无名指⋯⋯虎口⋯⋯指缝⋯⋯,太多了,如果是用枪,必须常用两种以上枪胤型才会这样。
他突然觉得肩膀有些发冷,然而血液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沸腾起来。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审视对方,却只能看到一团恶心的深色头发。他暗自皱眉,飞快地别过头,可奇怪的是就算男人如此让人厌恶,他心里还是烧起一把愈来愈盛的欲胤望。
想要挑战,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力量,身体里开始形成一种缓慢却后劲十足的迎合力,甚至附带着绝对傲慢的警告:不要辜负本大爷的期待。
迹部其实享受这种不可预测的感觉,他的本性是豹,喜爱猎物,运用极速的狂奔和躯体的延展追赶,什么都逃不掉,什么都别想逃。
他一定能抓得住。
「少爷,伤好得实在挺快啊,我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医术了。」转眼间忍足已经包好伤口,还细心得帮迹部拉好衬衫,顺手收拾着用具。
房间没有暖气设备,迹部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冰凉,刚才一瞬间的冲动已经褪下去,大脑仍然兴奋,思维却不得不被习惯性的理智和缜密拉了回来。
按照他的立场,和这家伙减少交集才是最好的办法。
迹部慢条斯理地穿着好衣物,付钱的时候几乎连看都没看医生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小诊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