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葬礼。

初银日记：＞6月2日，阴。

今天是妈妈下葬的那一天，天灰蒙蒙的，让人难以呼吸。

压抑的气氛，我站在中间，哥哥在我身旁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而父亲则在我右边。

周围是低低的哭声，我突然很厌恶，我的妈妈，不需要这种，虚情假意，同情的哭声。

这种哭声，不仅是哭给死去的母亲，还要哭给我们。

“灰蒙的天/像哭过/阴云的我们/沉默不语/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不忍放手让最亲的人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唱歌，这首歌是母亲小时候教我唱的，我还记得，母亲教我时面带微笑，不管我唱错了几个音，她都不责怪我。她很喜欢这首歌。

我能听到自己低沉、细小的歌声围绕在周围，歌声还带着哭腔。

“一直固执认为/天堂是存在/如果下了雪/就是他们给我的祝福/这美好的传说。”

父亲轻轻地抽噎，而我旁边的哥哥却一声不吭。

我明白他心里其实是很痛苦的，只是，他哭不出来，就像我。

昨天父亲把所有的亲戚都叫来。看着母亲的照片时，周围的人都哭了，惟独有我。他们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边哭边看。

这种目光，我不害怕，与其是虚情假意的哭，还不如不哭。可以这么地理直气壮。哭的亲戚全都低着头，缩着脑袋，有的人，还放声大哭，可是眼泪却一点也没有流下。

这些人。

我是妈妈的女儿，我是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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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丹牧学计划。

“小银，你过来。”晚上，爸爸将初银叫到他的书房。

柔和的灯光照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初银看着他的白头发，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小银。”他看着他自己的女儿，开口说，“妈妈的离去，我们大家都很伤心。小银，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让爸爸操心。所以，我要将你转去其它的学校就读。”

“什么？”初银诧异地望着他，失声叫起来，“为什么爸爸？”

他用手捏了捏书末，说，“别怕，初徊会跟你一起去的。医院那里颜医师已经允许你出院了。至于原因，我不想让这里成为你的阴影。小银，童年时爸爸妈妈真是对不起你，对不起……”

无奈，小多子

初银静静地听着，心里对这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已牢牢地烙下了印记。

“爸，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想好了。我去初徊爸爸的糖果店帮忙，一直，等你回来。”

她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所以故意扭过头看向窗外的浓浓夜色。

这浓浓的夜色，

更能体现初银现在的心情。

茫然。

第二天早上。

“小银，你要喝点什么吗？”火车上，初徊探过头问她。

初银小心地抬起头，以免碰到卧铺坚硬的角。

“不用了，谢谢。对了哥哥，我们要到达的目的地是……”

“是叫深宁的一个城市。那里，有所丹牧高中，听说很不错。”初徊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小银，你懂不懂你爸爸究竟在干什么？他在赶走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初银看着他，尔后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哥，你什么都不懂。更不了解我爸爸。他，一个中年男人，知道自己的妻子突然死亡，一下子就从他眼里消失，而且是永远。所以我们根本无法知道他的内心，那颗心，隐藏了怎样的痛苦。”初银抱着她的腿低低地说，“或许说是丧妻之痛让他变得更稳重，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时刻在他身边为他担心。所以说……”

“小银，”初徊带有点惊讶的语气看着她，“有时，真觉得你，仿佛是一个巫女，能看透任何人的内心，你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是吗？那就谢谢哥哥了。”初银高兴地对他眨眨眼，露齿一笑，“你以后要是有什么烦恼就找我吧。反正我很乐意干这一行。”

初徊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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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深宁城。

话说，深宁这个城市很大很大，大得有许许多多的商店，许许多多的高楼房子，许许多多的学校，以及许许多多的人。

初银边走边左顾右盼，路过一家店铺时慈祥的老爷爷朝他们友好地笑笑。

公交车走走停停，衣服专卖店里放出的歌曲渲染着整条街。

“小银，目前我们没有必要去找一间房子。”初徊拿着一张地图，据说是去找丹牧中学。

“为什么？”跟在他后面像一个听话的小妹妹一样的初银提着大包小包，不解地问。

“因为租金很贵，况且我们两个要在学校住宿，哪付得起这么多的钱？”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了，只听见小鸟的美妙歌喉。

这是一条古老的小街，周围是挺拔的大榕树，地上有一些细碎的阳光。它们是从树叶间的缝隙里透下来的。

“这……就是，”初银愣愣地看着前面的学校。

大门的墙是暗灰色砖瓦所砌成的，大概有好几年了，上方有青滕缠绕着，铁杆也锈迹斑斑，为这所所谓初徊说的“很不错的学校”更添增了一些古老陈旧的风味。

半空中的墙面中间用红色的大毛笔所致写成的“丹牧中学”格外引人注目。

“好像，要倒塌似的……”初银的嘴唇微微开启，这所学校，果真是不一般啊。

初徊皱皱眉，挎着包袋踏进校门。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学校里的同学们一见他们两个不速之客，感到颇为惊讶，不禁交头接耳。

“嘿，他们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你看那个男生好帅啊！”

“对啊对啊，只是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女生是谁？”

经过一系列的复杂办学、办寝室的程序（至少初银是这么想的）之后，初银被指定分到高一（3）班，441号女生寝室。

“小银，前面就是你的寝室，441号，知道了没有？哥哥还要去办理一下其他手续。”初徊放下她的行李箱，拍拍她的头。

“哦。”初银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远处，目光终于可以自由地审视周围的一切。

这里，其实很不错。

闭上眼睛依稀可以听见树林里的鸟儿叽叽喳喳，河水也清澈地见底。

只是……

初银看着前面的女生寝室，该怎么说它呢？

寝室与学校完全是两回事！

那墙壁，雪白雪白，有点不吉利的味道。还有些，出现点滴的裂缝。

“不，不会吧？”初银惊叫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学校？好，好有创意！”

苦笑过后，初银拎起沉重的行李箱，好重啊！不是一般的重。

“楼梯……”楼梯是灰色的，古典的花纹雕在地面上，初银叹了口气，费力地提起行李箱往上走。

“441号……122？224？300？”要崩溃了……初银力不重心地，用手紧抓着楼梯的扶手往上爬。

TO，2。

明月淡淡地透过碎花帘，照射在冰冷的地板上。

初银趴在窗边，在想：爸爸，和干爸，还好吗？糖果铺的生意不错吧？

初银在想：双儿真好，还有其他的人。

初银还在想：哥哥怎么样了？手续办完了吧。

初银还在想：安阳，谢谢你。

初银最后想：我是初银，一个平凡的少女。

星星看着她缩回脑袋，关掉灯后，躲进了被窝。

“吓着了吗？”艾伞看着她，“听那心跳，就知道没吓着。”

初银僵硬着表情，走进寝室。

又是一个女生。诶，在干什么呢。

“……怎么样？你问我怎么样？诶，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啊，呵呵……”原来是在讲电话，可是……

“恩，再见了……”女生放下电话，看着初银，忙从床上站起来，绕在她颈边的月牙动了动。

“你好。”她看着她僵硬的表情，不由把目光越过初银定格在后面两人身上。

“别……别看我，”艾伞慌乱地摆手，“没想到那几段文字就把她定住了，那以后不是更糟？”

初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机械似的弯下腰，“我，是初银……”

“看她轻轻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声音的音符被隐形的空气捡起……小银！欢迎！”艾伞在说完自己前半句的灵感后，向初银这边张开双臂。

“这个小伞，诶。”颜双儿用手撑着头，自个儿叹气。

“小银？恩……”女生转了转眼珠子，露出奇怪的笑容，“在下，林丛楠，W．E．L．C．O．M．E．”

艾伞松开双手，在原地打了一个转。

初银首先望着林丛楠，再望望她颈边的月牙儿，大脑终于在这一时刻清醒。

.....呵呵

星忆，你来了？好的�

“诶，那个，原谅我刚才的失常行为，各位，抱歉……”初银摇摇头，解释说，充满歉意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嘿，别这么说啊，是441号寝室的人，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谈这些对不起、抱歉之类的话干什么呢。”颜双儿大方地拍拍自己的手掌，微笑着。

“窗外的树，它的根深深扎在大地，怎么样，也无法抬起自己的根跟着女孩儿一起去她的梦想，那座城市，小C。”艾伞伤感地说，“可是我们，必然会在一起。”

林丛楠翻翻白眼，“别念这些别扭的文字，好了，我的行李可收拾完了，我去校园走走。”

初银看着她慢慢地走出门口，不由笑了笑。

无神论者咧？

“初银，你好好收拾收拾吧，我去教室。”颜双儿莞尔一笑，跑出门口。

一个441号的寝室，四个截然不同的女生。

（十三）心里想华丽温暖的零散文字。

初银和艾伞漫步在林阴道上，彼此之间默默地不说话。

艾伞，有时很奇怪。初银望着她的侧脸，这个女生呢，到底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小银，”她停下脚步，“坐下吧，咱们可以聊聊。”

草弄得手心痒痒的，初银差点就笑出声来。

一丝轻风吹过，草儿在摇摆着细细的身子。

“家，很遥远……”艾伞伸出手，指着前方，“在那片海的最里处。”

初银愣愣地看着她，鼻子也酸酸的。

家？

“是的，家，我很怀念，那个黑色的炉火，那条白色的围裙，那张皱皱的报纸，我全部都想！”艾伞喊出声来，吓得初银紧紧地捏着衣服的下摆。

“那些童年的糖果，漂亮的衣服裙子，”她笑了笑，“我托起那些覆盖住手掌的水晶糖，嘴里甜丝丝的。”

又是些奇怪的文字！初银皱起眉头，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这些，文字……你很喜欢？”

“将像沙砾一样，一粒一粒地，从手中滑下，这是光阴啊。”艾伞的眼睛变得澄净的温柔。

“光阴？”

“对，是光阴，也就是时间。漫漫无长的时间。”艾伞说，“我很喜欢我心里所想的东西，特别是文字，它们分别能表达出自己，不能言喻的语言。”

还是不懂……初银歪着头，“也许你了解你自己吧，我心里面所想的，也是一个很遥远的幸福，这种幸福，很简单，简单得……”她双手撑在草地上，眯起眼微笑地看着艾伞，“就像光阴的沙砾一样，小小的，那么简单。”

风。

“初银……”艾伞看了她半晌，好像很激动地说：“你，握住沙砾，然后那些小小的，滑在了我手上。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棕色的线条，在我们双手间交梭！”

他……

远处的他，并没有看见一条棕色的线条缠绕于艾伞和初银的双手。他伸出手，高举在眼前，试图遮住这些淡淡的光。

他的眼睛，看着她们。

心里想着初徊，和草地上初银那张笑容的脸，手不由，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