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佛心】〈胭缘叹〉泪眼问佛，如何笑渡 (重新整理）

一、重现
青丝飞扬，容颜倾现，记忆中的脸陡然重现。
是梦，是醒？
　1、
　　是夜，如墨。
　　风雨交加，雷鸣阵阵。如箭的光束，狠狠的劈开那承重的黑幕，顷刻的光明，照亮天地，也照亮那一抹艳红。
　　“救我……”
　　厚重的围墙，一抹身影蜷缩在墙角，单薄无助的身子在风中瑟瑟轻颤，凌乱的发丝轻掩苍白的面容，那冻得青紫的嘴唇不停地颤动，恍惚间似有细弱的声音溢出，如蚊蝇低吟、微不可闻，“好痛……救我……”
　　宽大的红色衣袖下，是一只纤弱的手，正艰难的举起停在半空中，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样的白，在黑暗中越发刺目，它挣扎着伸向前方，像是想抓住些什么，又像是在企求着什么，“救我，救救我……”
　　在那高高的院墙之上，笼罩着一大片黑色的阴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又如一只巨大的手，奈何天色太暗终看不清楚。恰巧这时，又一道闪电惊现，发出耀眼的光茫，借着这一瞬的光明，终看清了，那原是大片大片的梧桐枝叶，茂盛浓密，从院墙的那一头，伸展出来，形如手掌般的叶片交错纵横，犹如一只又一只的手交汇重叠。
　　“救我……”
　　豆大的雨珠打落在梧桐叶片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越发急促，仿佛那匆匆流走的时光，只是，随着那时间点点的流逝，又是什么在一点点干涸？消失待尽。
　　天尽惊现的闪电，笔直的垂落，顷刻，又消失不见。
　　那抹刺目的白色，依然执拗的停在空中，挣扎着，“修缘——”
　　终于，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悄然滑落，跌在那艳红的衣角，惊了谁的梦？
　“不要啊！”
　　凭空响起的惊呼，打碎了灵隐寺午夜的宁静。
　　“……不要。”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一抹青影惊坐而起，胸前斗大的佛珠，随之不停的晃动。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随之响起，着急的呼声夹杂其中，“道济……道济……”“道济师叔……”
　　偌大的禅房内，道济端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双目圆睁直盯着前方，茫然没有焦聚，俨然还沉寂其中，好一会，才终于听到门外的叫唤，猛得回过神，散乱的目光在瞬间凝聚，斜眼扫向紧闭的门扉。
　　“道济……”“道济师叔……”
　　只闻其声，便知所来何人，道济单只轻撇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抡起衣袖拂过额头，胡乱擦拭着那额间细密的汗珠，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２、
　　霹雳啪啦一夜大雨，直至天明。
　　偌大的陈府院落一片狼藉，断枝残叶、七零八落，那些娇嫩的花，更是被打落一地，惹满尘埃，徒留花枝轻颤。几个身穿绿衣的丫鬟，正拿着扫帚，清扫着这一地芬芳，时不时发出一声短叹。
　　谁人知，那些本应在枝头开得极盛的花朵，此刻，却跌在泥污中，任人贱踏。
　　花再美，怎堪冷雨浇花端；人再美，怎奈命运倾覆？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人未到声先到，伴着那大声的嚷嚷，只见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来，径直跑到一扇门前伫立着，气喘吁吁，“老爷……老爷，不好了——”
　　“吱”的一声房门开启，一个人影走了出来，一袭灰织长衫，头戴毡帽，脚穿黑靴，眼睛里泛着几许血丝，似是一夜未眠，“什么事大惊小怪？”
　　“老爷，不好了，外面，外面，呃.......”家丁手指着院外，吞吞吐吐，说得含糊不清，陈立鼎更是听得一头雾水，略微不耐的皱着眉，“说清楚，外面到底怎么了？”
　　家丁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呃死，死人了！”
　　“什么？”如平地惊雷，陈立鼎大惊失色，立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走!看看去。”说罢一甩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几个丫鬟也全都震住了，纷纷停下手上的活，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在哪里？”陈立鼎站在院门外左右张望，着急的问。
　　“老爷，那，在那。”听到问话，家丁忙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墙角，怯怯的说。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厚重的围墙边，一个人影蜷缩在墙角，远远的也看不真切，只能从身形依稀判断出是一名女子。
　　看到那抹身影，陈立鼎神色一变，微微愣住了，随即命令道，“走。”说完便大步上前，走出好几步，也不见有人跟上，便催促道，“阿福，磨蹭什么，还不快点！”
　　家丁闻声立马强压住心中的恐惧，硬着头皮跟上，“啊，是，来了。”
　　阿福只顾低着头怯怯的走，没有发现前面的人早已停下了脚步，杵在那儿，“呀！”可想而之，就这样一头撞了上去，他吓得一把跪在地上，“老爷，对不起，我……我……”一紧张又开始犯结巴，阿福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低着头等着陈立鼎的责罚，可久久不见训斥声响起，他怯怯的抬起头，竟然发现陈立鼎愕然的伫立着，目光呆滞，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
　　如血的轻纱，随风飞扬，映在他惊愕的瞳孔，飘浮在记忆的彼端——
　　仿佛又看到那一抹红影，正款款走来，莲步轻移，金珠清脆，翩然一个转身，划出美丽的弧度，衣袂飘飞，如凤蝶轻舞，她微扬起脸，嫣然一笑，煞时惊了满园春色，“爹，我美吗？”
　　爹，我美吗？
　　......
　　那一句轻语穿过多少日月轮回，昼夜交替，生生跌落在心尖，久久不能散去。


　　３、
　　陈立鼎迈着僵硬的步子，慢慢的朝前走去，短短的几步路，却走得那样漫长，短短的一刹那，却像是过了十多年之久。
　　只见那艳红的衣角之上，一只纤弱惨白的手无力的垂落，凌乱的发丝，轻掩住苍白如纸的面容，却掩不住发隙间若隐若现的熟悉，那样的熟悉，刺痛了谁的眼。
　　血液凝结，陈立鼎如石化般一动不动，哪怕只是一小步，也再也迈不开了，雾气蒙了双眼，他的手不停颤抖，越发的颤抖，“是你吗？是你吗？女儿——”
　　陡然心念一转，脚下一个踉跄，便直直地往后倒去，还好阿福眼明手快的赶紧扶住，“老爷，当心。”
　　陈立鼎却径自拨开，自个稳了稳身子，不停地摇着头，如梦呓般喃喃自语，“不，不是了，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是我，亲手推开的，是我，眼睁睁的看着......”
　　阿福看着一直语无伦次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爷，怎么了？您没事吧？”
　　对于阿福的担心询问，陈立鼎哪里听得进去，他早已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
　　仿佛一切又回到最初，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天，那个教人痛不欲生、抱恨终天的时刻——
　　荒草纵横、碎石满地。
　　一个灰色的人影在不停地奔跑，他拼命的跑着，摔倒多少次，又爬起多少次全然不管不顾。他只知道，得快点，再快一点，否则便来不及了，那一字一句竟如沉石般重击着他的心扉。
　　“两位是否知道，她本就抱着一死的决心，而你们是她最后的牵系，如果连你们都抛弃她，那么她就真得心无可念、必死无疑了。难道你们真得忍心看着她就此香消玉陨吗？她可是你们唯一的女儿。”
　　是啊，他的女儿，他陈立鼎唯一的女儿，自己的女儿他当最了解才是，那样烈的性子，那样决然的个性，那样……
　　真是糊涂呀！竟为了一时气愤、一纸薄面，对她撂下了那样的狠话，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非但没能给予一丝安慰，反倒无情的把她赶出了家门……真是，女儿呀女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
　　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红影，如血的嫁衣，随风飘展，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蝶。他欣喜万分、激动不已，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正立在崖边，脚下俨然便是万丈深渊，他惊恐的呼喊着她的名字，“胭脂——”话才到嘴边，只见那一抹艳红，飘然而落，如那断翅的蝶，生生坠落——
　　他，哑然无语。
　　风，吹散了记忆的迷雾，吹落了十三年的阴霾。青丝飞扬，容颜倾现，记忆中的脸陡然重现。
　　是梦，是醒？是生，是死？是开始，还是结束？
　　十三年的兜兜转转，只是命运倾覆的一瞬间，一切回到最初的方向。
　　是起点，抑或是终点？


二、盛会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附和着，犹如一块巨石被投进了平静的湖水，煞时激起千层浪，一浪亦高过一浪。
　　1、
　　本来清幽寂寥的灵隐寺，此刻却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只因世人皆闻‘活佛济公’之圣名，有望一睹圣僧之风采，沾染一丝佛门之灵气。道济惧之，早已逃之夭夭，遍寻不见。
　　住持方丈也觉闹腾，已然退避旁落，静心打坐，事中大小事物皆由身为监寺的广亮全全把持，广亮本就一心主持情结，自是兴奋不已，每天光是接待这众多香客，便已忙得不亦乐乎。
　　“谢谢施主。”
　　“谢谢施主。”
　　……
　　香客如云，纷纷而至。
　　广亮立在殿前，微笑的看着众人，一个接一个的施礼拜谢，当然，在他身旁自是少不了必清的陪同。
　　“谢谢施主，基于您的慷慨捐助，敝寺万分感激，特赠予您一道‘升级版’平安符，此符可保您一生平安，福运连连。”广亮笑眯着眼，拿出一个比普通平安符小了足足两倍有余的黄色“灵”符。
　　该香客瞅了瞅其他人脖子上挂的符，再转头看看眼前这个很是不起眼的符，满心怀疑，“呃，大师，为什么这个什么‘升级版’平安符，会这这这……么小，管用吗？”
　　自是猜到此人会有此一问，广亮摇头叹息，“唉，世人愚钝，皆为表相所迷惑。”
　　见广亮说得煞有介事，该香客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讨教，“在下不才，望大师指点一二。”
　　广亮瞧了他一眼，略一颔首，“别看这小小一道灵符，要知道这可是经过敝寺上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潜心研究，精心改良，历经多少失败坎坷、艰难困苦，才能达到如今之小巧精致，达到今日之精华……最重要的是，它可是由我们灵隐寺的得道高僧亲手所画，含金量那是相当的高。”广亮倾身上前，凑在那个香客的耳边“小”声嘀咕，“限量版哦！”话音才落，只见其他香客纷纷竖直耳朵转头看向这边。
　　听到广亮的吹嘘，必清在一旁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广亮心有领会，洋洋自得。
　　“真的吗？是活佛——道济圣僧吗？”一听是得道高僧所画，那香客立马激动不已，仰巴着脸，一脸期待。
　　“当然……”不是！那是我昨夜临时兴起画的。“是！”广亮堆着笑，慈眉善目。
　　“太好了！谢谢大师。”那香客一把抢过“灵符”，小心翼翼的戴上，昂首挺胸，斜睇着众香客，一脸得意，那小小的‘升级版’平安符好不显眼。
　　“不用谢！小意思。”广亮笑着摆了摆手，偏过头对上必清了然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2、
　“大师，为什么他添了香油钱就有，而我却没有？”一妇人不平地嚷嚷道。
　　“是啊，为什么我也没有那个‘升级版’平安符？这不公平！”又一人嚷道。
　　“我也没有。”
　　“还有我。”
　　…….
　　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众香客皆愤愤不平，七嘴八舌，一瞬间清幽的寺院变得闹闹哄哄，犹如清早赶集的市场。
　　面对这般景况，广亮一本镇定的撇了眼必清，收到暗示，必清不知从哪弄来面锣，只听‘呛’的一声巨响，众人皆是一惊，瞬间便停止了嚷嚷，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哼！”广亮见状捏了捏嗓子，轻咳一声，“诸位施主，有道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位施主对佛门慷慨，一出手便是五两文银，对此善举，佛门自然心存感激，略微了表一下心意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此灵符数量有限，不是人人都可得到，我们只会将它赠予有缘人，望诸位施主见谅，阿弥陀佛！”
　　广亮一本正经的说完，话音才落，只听人群中便有人喊道，“那我也捐五两。”
　　“我捐十两。”
　　“二十两。”
　　“我出五十两。”
　　“我出一百。”
　　“两百。”
　　……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附和着，犹如一块巨石被投进了平静的湖水，煞时激起千层浪，一浪亦高过一浪。一般的寻常百姓自是出不起那谩天价格，只能在一旁羡煞的冷眼旁观，而众人之中，但不妨一些有钱的富贵之家，你争我抢，谁都不愿屈居人后，到后来竟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佛门净地，俨然成了大型拍卖盛会，而广亮、必清二人看着人群纷涌、叫价连连的盛况，早已笑咧了嘴，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笑得直打颤，下一瞬，又转回，回复一本正经。只是那不断抽搐的脸，揭露着他们的不淡定：该是多么美好的景象！那一锭锭白光灿灿的银子，正张开着翅膀，手牵手，直直的飞进口袋，眨眼便堆积如山……
　　真不知，如果主持方丈看到此情此景，该作何感想，是否会直接气晕过去呢？

　　3、
　风卷残叶落。
　　“方丈真是偏心，那道济整天疯疯癫癫，酒肉全沾，从不守清规戒律，他却从不责罚，只是一味的偏袒。而我就犯了这一丁点错，竟然要罚我扫一个月的寺院，整整一个月呀！”广亮一屁股坐在扫帚上，一脸愤愤不平的唠叨。
　　“就是说嘛，方丈竟然罚得那么重，一点都不公平。”一旁的必清也停下手上的活，附和着，一脸哀怨，小声的嘀咕，“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从犯，怎么可以和主犯同罪论处，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说什么？”广亮一记狠眼瞪过来，必清立刻噤声，“没什么，没什么。”
远处，一抹人影走近。
　　“两位师傅早！”
　　二人闻声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立在身前，着一袭暗黄色的长衫，长相清俊、温文儒雅。
　　“原来是广亮和必清两位师父。”看清二人抬起的脸，男子满是惊喜。
　　没想到来人竟能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二人皆愣了愣神。
　　“他认得我们咦！”广亮一手指着自己，另一手指着必清，惊呼出声。
　　“难道我们已经走红了。”必清捂着嘴不停偷笑，广亮也跟着在一旁窃喜。
　　看二人这般反应，许是早已记不清了，男子便耐心的解释，“在下徐子敬，三年前曾到过贵寺……叨扰过一阵。”
　　许是想起三年前的种种，徐子敬顿了顿，略微显得不自在。

三、故人
　　广亮更加好奇的追问，而徐子敬终究抵不过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因为，一个故人……”
　　1、
　　“徐子敬？”
　　听到这个名字，广亮、必清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一脸茫然，“名字有点熟。”
　　“嗯嗯。”必清附和着，开始饺尽脑汁回想，忽然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那个徐子敬嘛！”
　　“哪个徐子敬？”广亮依然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嘛。”必清凑上前，一阵嘀咕，“•#￥%！•#￥%”
　　就这样，必清叽哩咕噜、手舞足蹈一翻，比了个天花乱缀，着实教人看不清他比了些什么，而广亮竟奇迹般的恍然大悟，“哦！徐子敬啊！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必清耸耸肩。
　　“我来找修缘，呃不，是道济才对。”见这二人终于记起了他，徐子敬赶紧回答。
　　“找他做什么？”广亮又问。
　　“呃，这个……”许是不便多讲，徐子敬答得隐晦，“一点私事。”
　　“私仇！”“私仇！”另二人听罢同时咋呼，徐子敬连忙摆手解释，“不不，是私事！”
　　“哦！”“哦！”
　　“我就说嘛！你和道济那点恩怨，早在三年前就应了结了。”广亮看着徐子敬，发表着个人见解，而徐子敬听他重提旧事，更加不好意思，尴尬的红了脸，“惭愧，惭愧！” 为免继续这个话题，他赶紧问道，“道济在吗？”
　　“不在。”“不在。”
　　“这样啊，那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不知道。”“不知道。”
　　“这……”徐子敬犯难，竟连他们也不知道济的去向，“那怎么办，只怕再找不到，便迟了。”
　　“你这么着急找道济做什么？”看到徐子敬那样急着找道济，却不肯讲明所谓何事，广亮更加好奇的追问，而徐子敬终究抵不过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因为，一个故人……”
不等广亮细问，他又立马正色道，“总之，一定得找到道济才行。”
　　“谁找我师父？”
　　伴着那爽朗的声音，只见一男子大踏步走来，目光清朗、剑眉斜飞，着一袭茶褐色窄口暗纹长衫，与那枣红色的襟袖束带相辉映，更显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利落潇洒。


　　2、
　　“他！”广亮和必清指着徐子敬同时开口。
　　赵斌听到回答，径直走上前，看清来人后立马变了脸，“你不是徐子敬吗？不好好教你的书，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
　　看到对方眼底明显的敌意，徐子敬知道他定是为以前之事还心存介蒂。也难怪，他曾几次三番的要加害他师父，如今他对他这番已然是客气了。
　　“赵斌，我知道我以前的所作所为的确很过分，每当一想起这些我便后悔不已，倍感无地自容，我对不起道济，更对不起——你放心，我此番前来，决无恶意，只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罢了，所以请你不要误会。”
　　徐子敬说得句句诚恳，赵斌也不是小气之人，想他这些年也不好过，便也不再与他为难，“那你这次来，到底有什么事？”
　　“事中缘由我也不必细说，只能说是有人特别托负于我，让我一定办到即是，等见到道济，自会清楚。”
　　见他一直不愿细讲，赵斌也不再追问，就像他说的，等见了师父自会清楚，可是——
　　“师父他老人家一向无拘无束惯了，行踪嘛更是飘忽不定，至于他的去向，我还真不知道。”赵斌无奈的摆了摆手，徐子敬听罢面露难色，“这可如何是好？”
　　连赵斌这个做徒弟的，竟都不知道济的下落，那还有谁会知道呢?
　　“我知道啊！”一声娇呼平空响起，众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3、
　“啊！”
　　伴着大家尖锐的惊叫声，只见一抹倩影冷不丁从地底冒出，“啾”的一下窜起，浅黄色的罗衫裙旋即绽放如花。下一瞬便跳窜到赵斌身侧，双手挽着他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粉脸轻仰，眨巴着眼，“赵斌……”声音甜腻娇憨。
　　从那声娇呼平空响起的时候，赵斌便知所来何人，如此这般情况早已数不胜数，而他每次都只能无奈的朝天直翻白眼，继续他毫无成效的说教，“我说你能不能，别再这样跳出来吓人。”
　　“对不起嘛。”白雪微嘟着嘴、粉脸纠结。
　　“算了。”
　　就是这般情形，每次只要她乖乖的低头认错，他亦无可奈何，像是忽然泄了气的皮球，拿她着实没有办法。更何况，也不是真心想要责备她。看她现在这般，俨然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让他不忍，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终是什么都没说的低下头。
　　“我就知道我的帅斌最好了。”看出他不忍责备，她自是满心欢喜。
　　而听她说这话时，赵斌的脸上露出一抹柔色，抬起头，正好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像是在说话。两只小手立在胸前，掌心半握、十指相对，露出手指上那一对毛茸茸的白球，好不可爱，俨然一只跳脱的小白兔，难怪是一只兔子精。想到这里，赵斌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哼，”发觉自己的失态，赵斌干咳了一下，“没什么。”说完便扭头看向别处。
　　“一定有！”
　　“没有。”面对她的信誓旦旦，他只觉气势立马矮了三分，广亮必清一伙则在边上瞧着热闹，兴致颇高。
　　“我不信，在笑我是不是？”白雪不依不饶。
　　一下被猜中心事，赵斌忽觉脸上一热，有点挂不住，倍感不自在，而白雪还在一旁喋喋不休追问个没完。赵斌无语，这时的他真恨自己不是只兔子，关键时刻不能找地缝钻进去。
　　“白雪姑娘，你方才说知道道济的去向，是真的吗？”
　　这无疑是一束天籁之音，结结实实的解救了他，赵斌顿时松了口气。
　　白雪的思维瞬间被转移，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
　　“太好了！麻烦你带我去找道济。”得到道济的消息，徐子敬兴奋不已。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了！”赵斌在一旁催促着。
　　“嗯。”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只是才走出没几步，赵斌却陡然顿住，转过身，挡住广亮和必清，嘴角带笑，“你们也要去吗？”
　　“那是自然了，人多力量大嘛！”本就是偷懒去凑热闹，却说得义正言辞。
　“哦！是这样啊。”赵斌自是了然，却没有点破，只是笑着轻应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地才扫了一半吧！唉，你们说如果方丈知道了这事，会不会责罚呢？是继续罚你们扫寺院，还是？也不知道这罚上加罚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或者更多……”赵斌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而广亮和必清的脸则越来越黑，最后两人一撇嘴，便抱头痛哭了起来。
　　其余三人皆大笑着，扬长而去。（呃，弄错了，两人一兔才对。）

　　２、
　　胭脂用力的睁开双眼，强烈的光线陡然射入，刺痛了她的眼，她下意识的重又闭上。
　　“胭脂？”
　　明明熟悉的声音，听上去却陌生了许多。为什么，就连唤她名字时也有所迟疑，像是不敢确定，是她的幻觉吗？
　　胭脂慢慢的睁开眼，光线一点点在眼底汇聚，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明朗，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却反而觉得陌生起来。
　　同样的五官，像是在一夕之间陡然苍老，那深深浅浅的皱纹，像一条条的鞭痕，狠狠地鞭挞着她的心，她怔怔的坐起身，带着同样的迟疑，“爹?”
　　“诶！”
　　陈立鼎激动的应声，那一声轻唤让他虚浮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他顿时热泪盈眶，冲上前一把抱住她，“胭脂，我的女儿！真得是你，真得是……你这个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傻，竟做如此傻事……”
　　话语如同冲垮堤坝的洪水般，奔涌而出，胭脂愣愣地根本插不上话，“这么些年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从不回来看看我们，难道就只为了我的那几句话就赌气至今吗？你知不知道，我们以为你已遭不测，整日悲恸、自责不已，你娘更是……你这个丫头——”陈立鼎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便哽咽了，滚烫的泪径自落下，点点滴滴跌落在她肩头，隔着素白的单衣灼伤着她的肌肤。
　　“爹，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胭脂终于茫然开口，如月的眸中蒙着迷雾。
　　“什么？”陈立鼎陡然一僵，诧异的抬头望向她。
　　“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才几日不见，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说着那些我听不懂的话，而且人也苍老了许多……看，连头发都白了……”胭脂抬起手指了指陈立鼎两鬓间的花白，眼底自然流露出心疼。
　　“胭脂你……”陈立鼎惊鄂地看着她，愣是说不出话来，那还泛着青紫的嘴唇一开一合，不停地说着什么，而他却一句也听不清了，只有那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如惊雷般，强烈震撼着他的心：几日不见？是他听错了吗？那长达十多年的漫漫时光，她竟只说是短短几日？
　　陈立鼎吸了吸气，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胭脂，你刚才说……几日？”
　　“不是吗？杜伯伯六十大寿，您不是去历城给道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
　　陈立鼎哑然无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个究竟：杜成之六十大寿，那早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3、
　　烛火摇曳。
　　干净整洁的房间，带着一丝潮湿而久远的味道，那镶着金边的铜镜，安静的搁置在梳妆台上，清冷的月光洒落镜面，折射出对角，泛着幽幽的白光，光影里，浮现着一张如莲花般美丽的容颜，淡雅、清新。
　　她静静的注视着，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目光幽远、茫然。
　　为什么，竟是如此的陌生？
　　是她吗？虽然容颜未改，可是那仿若纠结的眉心之间，却藏着那么多怎么也看不清、读不懂的情愫，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恍恍惚惚。
　　胭脂慢慢的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触碰冰冷的镜面，点点寒意从指尖清楚的传来，像是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十三年，要如何相信，竟已过了十三年。
　　这漫长的岁月，仿如一张白纸，空空如也。
　　“你是谁？”阴冷的声音毫无预召的响起。
　　胭脂猛得倒抽了口气，那镜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中如鬼魅般，教人不寒而粟。她急转过头，只见一个妇人悄无声息的立在身后，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胭脂直直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人，瞳孔渐渐放大，“娘！”
　　“谁是你娘，别乱叫。”
　　胭脂刚想奔上前去，却被这始料未及的话顿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娘，您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胭脂啊。”
　　“胭脂？”目光呆滞。
　　“嗯。”胭脂重一点头，急步上前，抓住那妇人的手，一阵寒意即刻从手心传入，如同耳边的声音一般，游离没有一丝温度，“我的女儿？”
　　“是啊，娘。”胭脂握着的手紧了紧。
　　听到回答，只见妇人慢慢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胭脂，眼珠迟缓的在她脸上移动。忽的，脸色一变，一把将她推开，“走开！休想骗我。”说罢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物，宝贝的搂在怀里，神神秘秘，“这才是我的女儿。”
　　胭脂反应不及，重心不稳的往后急退了几步，脑袋像是空白般不能思考。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看着眼前状似痴傻的人，怎么也无法和那个温柔慈爱的人连在一块。
　　“别怕，娘在这了，娘会一直陪着你，别怕……”
　　虽然温柔的声音一如从前，就像多少个夜晚哄她入睡般，只是对象却转变了。
　　胭脂细看才发现她轻哄的‘女儿’，原来是一条叠的方方正正的红纱巾，很是鲜艳的颜色，胭脂怔了一下，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却又想不起来，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拿来瞧个仔细，手未触及却被一掌拍落，“别碰我女儿！”
　　下手颇重，手背泛麻，可胭脂却只觉心在隐隐作痛，“娘，您这是怎么了？您真得不认得我了吗？我才是您的女儿呀。”
　　妇人仿佛没有听到般，只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带着傻笑，不停地自言自语，“胭脂别怕，娘会保护你的，会守着你，不要怕……”
　　“为什么，为什么？”胭脂的心仿佛狠狠地纠结在一块，双眼满含泪一步步往后退去，脚下一个踉跄，便无力的跌跪在地，“娘，我才是胭脂，我就在这里，为什么您就是看不见呢？”透明仿若冰晶的泪从眼角溢出，滴滴摔碎在地面，发出无声的叹息。
　　为什么？
　　为什么娘会变得如此，这十三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5、
“为什么要如此对娘！”胭脂瞪着眼前的人，控诉着，本来如月华般清澈的眼眸，此时却像是被云层遮掩，埋下阴影。
　　陈立鼎看着那双满载怒意和悲恸的眼，无奈的撇过头，“爹也是没有办法呀，自从当年你跳——”他本想说跳崖自尽，可是一想到如果就这样告诉她，必会惹她心伤，那些不快的往事，那些羞辱和冤屈，又会一古脑浮出，既然她已全部忘记，又何必再去提起。
　　见他讲话讲了一半却忽然顿住，胭脂便疑惑的问道，“我怎么了？”
　　陈立鼎回神，“哦，当年你失足跌落悬崖，我们以为你已遭不测，顿时悲痛万分，你娘她也因为伤心过度，一时接受不了便失了心智，变得神智不清，从而得了疯病。每次一犯病便形若癫狂，不能控制，有几次差点闹出人命，我未免她伤人伤己，便只好用绳索捆绑，关在屋里，派人看着。”
　　胭脂听罢，才终于明了事情的原委，想不到这如此变故竟是由她而起，“原来是我害苦了娘。”
　　“胭脂啊，你不要太过自责，许是天意如此，才让我陈家受此磨难。”陈立鼎看出她的心事，忙劝慰着，胭脂没有接话，却径自问道，“难道娘的病就没得治了吗？”
　　“难啊，我遍访各处名医，却都束手无策。”陈立鼎语出无奈，胭脂顿觉失望的低下头。
　　“不过最近，爹听闻灵隐寺有一名得道高僧，法号道济，人称‘活佛济公’，此人性格乖张、言行怪异，然却法力高强，据说能治百病，甚至还可令人起死回生……我想此人定能治好你娘。”
　　“道济？”胭脂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只觉特别的熟悉，是谁呢？
　　“这世上只有疯和尚道济，没有李——”突兀带笑的话响在耳边，胭脂身形一怔，她仿佛看到一个人影，隐在迷雾之中，面容模糊、不清。
　　“对啊，我一听说这事便派人去寻，可因为他好游戏人间、行踪不定，所以直到今日也没能找到。不过只要是真有此人，总是会找到的。”陈立鼎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胭脂啊，你也不要太纠心你娘的病，她一定会没事的……还有那些过去的事，也不要再多想了，既然老天爷让你忘记，那么你也不必拘泥其中，就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五、心结
　　“修缘，你为何执意出家？”
　　未料他忽然有此一问，道济微愣了下才答，“为解众生之苦。”
　　１、
　　朱漆的大门紧闭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各立一侧，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金色的大字赫然醒目——“李府”。
　　徐子敬上前叩门，声音才落，只见大门即刻由内打开。
　　“子敬，你可算回来了。”一老者急步迎上前来，神色焦虑，“我家老爷情况越来越不妙，才一会工夫就晕厥了好几次，刚大夫说怕是熬不过今夜了。”说罢低下头抹着泪。
　　“不用担心，有圣僧在，王老爷定然不会有事。”徐子敬安慰道。
　　“圣僧？”老者听罢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那个悄然立在一侧的人，略一打量，正和传闻中所描述的一模一样，他激动地喊道，“真得是圣僧！”说完一把跪拜在地，“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
　　“施主请起，济世救人本就是和尚的分内之事。”道济弯下腰将其扶起。
老者慢慢的起身，看着近在趾尺的脸，略一失神，细细的瞅着，然后脸色一变，惊呼出声，“少爷？”
　　“施主认错了，和尚法号道济。”矢口否认。
　　“不，一定是，我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眼却不花。难道少爷不记得了，我是苏伯呀！从小便看着少爷长大的苏伯。”老者越发的激动，紧紧抓着道济的胳膊不放，青筋凸起，像是怕这一松手眼前之人就会消失不见。
　　“和尚我已入空门，早已断绝世间一切，还望施主莫要执着。”道济说罢便想要挣开老者，奈何老者紧抓不放，又不能强用力，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眼看如此情景，徐子敬亲身上前，“苏伯，莫要耽搁了，还是赶紧去看看你家老爷吧。”
　　老者听罢才猛然想起，立马放开手，“对对，看我糊涂的。”
　　宽大却沉闷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
　　苏伯靠着床榻倾着身低低的唤着，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欣喜，“老爷，快看这是谁来了？”
　　听到声响，王重景幽幽的睁开眼，虚弱的偏头寻声望去，借着那正午最强的光线，一点点看清那立在床前几步之遥的人。
　　一袭藏青色的破衣寒衲、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似癫若狂，可是不管怎样的装扮，他都能一眼认出那便是他等了十多年、盼了十多年的人。
　　“修缘？”王重景轻轻地唤出那个教他日夜思念、昼夜苦盼的名字，好似害怕一用力便会如梦境般破碎成空。
　　“施主，贫僧法号道济。”清淡疏离的话好似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将二人隔离开来。
　　“我是舅舅啊！修缘。”王重景焦急的说。
　　“在和尚眼中众生皆平等，无亲亦无疏。”
　　“修缘你……咳咳……你竟然会，会说这种话……咳咳咳……”道济如此态度让王重景一阵激动，边说边开始咳嗽，“十三年了，咳咳我盼了整整十三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咳咳……咳咳咳……”王重景越说越激动，咳嗽也越发厉害，道济眼神微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老爷，您别激动。”苏伯见如此情景，赶忙上前替王重景顺着背。
　　“是啊，有话好好说。”徐子敬也没想到这二人才说不上两句便成这样，无奈的劝慰道。
　　“咳咳，咳咳——”陈立鼎紧捂着嘴，低着头猛咳不止，那一声声刺耳的声音如闷雷作响，从指缝中传出，不停地回荡在沉闷的空气中，好一会，咳嗽声终于止住，王重景僵硬的抬起头，紧盯着道济，大笑，“李修缘啊李修缘，你当真是出息了，你——” 王重景话未说完，却眼前一黑，陷入了晕厥，瘦削的手指青筋突起，手心里那一滩鲜红触目惊心。
　　“舅舅——”煞时，一抹青影晃过。


　　２、
　　道济坐在床边，微蹙着眉，认真的探着脉像，好一会才放开手，“是长年患疾，由心所致。”
　　“要紧吗？”徐子敬忙问道。
　　“放宽心境，自会好转，否则，难也。”道济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给予他服下，轻一挥扇，只见金光洒落，下一瞬，王重景的脸色便见有所好转，“什么时候犯的病？”道济偏过头看向苏伯，而苏伯瞧道济露了这两下便傻眼了，呆愣的半天没反应，还是徐子敬在一旁推了推他，“苏伯，问你了。”
　　“啊，”好不容易回过神，苏伯赶紧答道，“嗯，有十多年了，自从少爷你突然离家出走，少夫人又遭不测，老爷便落下了病根。”
　　听苏伯忽然唤起那声‘少夫人’，道济明显怔了怔，有点反应不及，很是陌生的称谓，让他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不知不觉中，他握扇的手越收越紧，那个名字，那个人，仿佛是埋在心口的尖刺，轻触也成伤：胭脂。
　　他无声的低喃，仿佛又看到诀别前的那一幕，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那嘴角触目惊心的血渍，还有那只陡然滑落的手，轻易、冰冷——
　　如果不是那道从天而降的佛光，他真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道济想到这，抬起眼专注地瞧着头顶上方，仿佛是越过屋顶望向更遥远的天际：她，还好吗？
　　“少爷，你怎么了？有在听我说吗？”苏伯见道济只是直盯着屋顶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出声唤道。
　　“嗯。”道济回神，低头轻应了声。
　　“修缘，你说胭脂她到底去了哪里？”一旁的徐子敬看着道济，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问道：说实话，他真得很想知道胭脂的去向，知道三年前的她，到底是怎样的结果。
　　“佛曰：不可说。”一如那时，同样的回答，徐子敬摇头一记苦笑，“就知道是这样。”他怎么会奢望在他那里得到答案，如果可以，他三年前就该说了。
　　“对不起，有些答案我给不了。”知道他心中所想，道济无声地叹了口气：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苏伯听他们二人在讨论着胭脂的去向，便以为他们还不知胭脂当年跳崖自尽的事，怕打击到道济，便小心翼翼地问着，“难道少奶奶的事……少爷还不知道吗？”
　　“什么？”
　　“少爷有所不知，你这才一走，少奶奶便跳了崖……去了……可惜了，真是天妒红颜……多好的人，就这样没了——”苏伯越说越伤感，到最后便哽咽了，偷偷拿手拭着眼角的热泪。
　　见他为胭脂的事如此心伤，道济想要解释，可细一想如今连他自己也不知她的下落和遭遇，这说与不说又有何两样？于是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切皆是定数。”
　　“该说是定数，还是罪过呢？”一旁地徐子敬幽幽开口，话语中满是悔恨，“这一切都怨我，如果不是我当初太偏执，那么也不会受他人利用、让坏人有机可乘，而胭脂她也不会，不会——”
　　“往事已矣，莫要执着。”道济长叹一声，也不知是在宽慰他，还是在宽慰自己？
　　“真得可以不再执着吗？”徐子敬抬眼看向道济，看向那个被世人尊为“活佛”的人，苦笑。
　　“……”
　　知他这是一语双关，道济沉默着没有回答，而一旁的苏伯来回瞅着他二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