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犹豫了，所以错过一次机会。”
微笑着抬高[木仓]口，青年俯视着顺着墙壁滑下去的男人。在他的胯间出现了耻辱的湿迹，只不过，那颗射出的子弹并没有进入他的脑袋，而是嵌入了身后的木板，灼烧过的黑洞还在冒着白烟。
“我这个人呢，其实个性非常随和的，就是不怎么喜欢等待。”
青年蹲了下去，用还在发热的[木仓]口挑起男人的下巴，顺势将[木仓]口顶住他的喉结。不紧不慢地，他丢下纸袋，掏出一张弄皱的照片推到证人鼻子底下：
“第二个问题：昨晚遭遇袭击之前，这个人是否出现在了你的店里？看清楚一点，秃子，这一次我会来真的哦。”
喉咙止不住地收缩着，男人用力挤压着眼周的肌肉，为的是将满溢的泪水挤出，以便能将那张磨损严重的照片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可惜，那是一个移位严重、明显是偷拍的侧颜照。除去针织帽下露出的银发之外，实在也没有其他更有价值的特征。
然而那也是最重要的特征。
男人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哦~”
满意地轻哼一声，笑容可掬的美[国]青年再次压低手[木仓]。
“多谢协助。不过很遗憾，你还是慢了三·秒·钟。”
爆裂声响过，哼着不知名的歌曲，美[国]青年捧着纸袋走出店门，对着一脸灰黑、哑口无言的[jing]员们粲然一笑，抬腿跨过隔离带走上了安静得不寻常的街道。
回身望向涕泪横流、人事不省的证人，以及位于他头顶上方的弹孔，终于回神的男人们面面相觑：
“……那小子到底算什么？”
端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额头眼角隐隐可见细小的皱纹，不过这无损于那份超然脱俗的静谧，细致的轮廓线条依然如少女般清丽。而永远藏在眼睑下面的双眸，反而更加引人遐想。
当然，对站在一旁的青年来说就可并不是如此。
基尔伯特环起手臂靠在墙上，他闭着双眼，从走廊的窗户射入的阳光从肩膀洒落，将颀长的身影拖长在褪色的木地板上。表面看来是完全放松、毫无戒备的状态，其实连最细微的响动也不会逃过他的耳朵。而轻轻叩击着上臂的手指，更是没有一丝懈怠的打算。
也许此时此刻，在这一所默默无闻的福利院里面，过度的[jing]戒根本没有必要。
无论如何，他的雇主，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得以如此从容不迫地地坐在茶几前面，啜饮着热腾腾的红茶，和这位美丽的保育员不受打扰地谈话。
陌生人的到来没有让这位优雅的女士显得太过慌乱，尽管眉棱之间难掩矜持的惊讶。
“我没有听那个人说过呢，不过戒指的事倒是……”
“那枚戒指，应该是保存在您这里的吧，夫人？”
英[格]兰青年微微一笑，眯起的碧眸将锐利的光芒收藏。
就和以前一样，基尔伯特果然没有令他失望，无心说出的细节让混乱不堪的线索快速收拢在一起。
为什么要剪断死者的指骨呢？骨剪可不是杀手随手携带的工具，这是早有准备的……
无论怎么想都太过刻意。就算时间紧急，取走一枚戒指也不费力吧，比起剪断一根手指，除非——
从一开始就是为取走手指。
这种看似异常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呢？
毫无逻辑，没有意义……如此的表象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有价值的戒指……手指消失的真正作用……
恐怕就是为掩饰——根本没戴着戒指——这个事实。
否则的话，看到的尸体之后便会一目了然，因为皮肤上不曾留下戒指的痕迹。而那么重要的东西，若是随身携带的话，一定会紧张过度，并且清晰地体现在肢体语言上。可是，根据目击者的证词，以及车站监控录像抓拍到的镜头，死者行色匆匆，心不在焉，随身没有携带任何东西，还毫不在意地挤入拥挤的客流。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戒指根本不在他身上。


但他还是赶往对方指定的交易地点，很容易想象这是小人物所能想到的“稳妥手段”。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所收取的佣金也是意在此处：重要的戒指到底在哪里？
一个身世清白，原本和黑暗世界没有交集的“普通人”，到底会有怎样的行为模式呢……
简单过头反而令人担心。
亚瑟垂下眼睛，手指摩挲着光洁的杯沿。短暂的停顿，没有人能想到其中有多少推论从这个人的脑内有条不紊闪过。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一位大概许诺过帮你重建这所学校，然后在交给你一枚订婚戒指之后就在没有来过了吧。”
片刻的迟疑，正验证了他的猜测。
只不过，他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进展而高兴。
真正的麻烦还在这之后呢。
单手撑起下颌，碧眸青年握住杯柄，却迟迟没有入口的意思：
“我知道用这些问题烦恼您十分不妥，只不过，夫人，请容我再多问一句……”
“戒指并不在这里哦。”
女人抬起头——其实她根本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即使如此，还是有一种被炽热视线扫过的错觉。
“我知道。”将一闪而逝的不安压下，亚瑟平静地微笑，“他一定让您把东西保存在更安全的，只有您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的确。”
忽然打断了客人的话，女人略微弓身——那一瞬间，亚瑟还以为她准备站起来。而事实上，在事故中失去了双腿的她根本没有那种可能。
比想象中更加有力的手臂撑住轮子，女人转动轮椅向书架缓缓移动。
“一开始，我的确有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夫人？”
亚瑟站起身之前，察觉到什么的基尔伯特已经朝这边走来。
“喂…………！”
无知无觉的女人伸手在铁架上摸索。
“那位先生说，只要交出戒指就能保证那个人呢平安无事……他还说，如果有客人问起这个戒指，无论对方是谁，都要把这个‘礼物’交给他才行——”
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女人的手指，一直到那个漆黑的，系着银白色缎带的礼盒映入了眼帘。
在她转身的同时，那东西不可避免地摇晃了一下。
说起来……刻意取走手指的真意到底什么？
银发青年一步冲上来，拉住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亚瑟，将他挡在身后的同时一起倒向沙发后面。
骤然爆发的白光掩埋了一切，随之而来的就是炽热的气浪和巨大轰鸣。
「就算知道东西在哪里，你有本事拿到吗？」
Tbc


Chapter 6

从里间走出，弗朗西斯还是顺手轻轻带上房门。绕过颇有些矫揉造作的玻璃饰墙和廉价装饰盆栽，他朝局促不堪的外厅走去——谁能指望在这种不见经传的偏僻地方找到体面舒适的客房？只不过在某些特殊时期，这种令人不屑的粗糙和隐蔽反而成为必要的优势。
独自靠在仿皮沙发上的碧眸青年以手遮眼。他知道这个人并没有进入休息状态。那个人的外衣随手丢在扶手上面而不是一丝不苟地挂进衣柜，这也十分不寻常。
想到这一点，那句“这次哥哥我算是外勤得收附加费用了吧”的玩笑终于没有说出口。
“基尔伯特怎么样？”
听到脚步声，亚瑟放低手臂，视线却没有移转。
“没有大碍。”回答之前，弗朗西斯先倒了一杯威士忌隔桌推到他面前，“只缝了十五针，对本人来说只是蚊子叮过一样，缝合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不停跟我抱怨说最近又没法回家。不过我还是强行给他打了麻醉针——作为一个医生，我认定他需要休息。”
“……多谢。”
这么坦率地说话可不像他；而且由这个人来说道谢也显得十分微妙。号称[区欠]洲第一头脑的大侦探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吗？还是说……
尽管不喜欢烈性蒸馏酒，弗朗西斯还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在碧眸青年对面坐下来。
“真替哥哥我着想的话，就别深更半夜搞出这种乱子啊，我可是有大生意要做呢。”金发青年撩开散下的长发，“怎么露出这么一副表情啊，小亚瑟？事情偶尔也会不顺着你的推理发展吗？不得不说，那可是水银[z\h\a][弓单]，只要[z\h\a][艹+约]分量足够愿意便能轰掉整整一层楼。就算那小子反应再怎么敏捷，你们还能保命也算是奇迹，值得为这个干一杯。”
说着，他举起酒杯。但很显然，对面的人可没有这份心思。
“你说得对，弗朗西斯。”纠结在一起的眉心正是不甘心的证据，交握的双手遮住紧绷的嘴唇，“这一次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呢……那些家伙竟然会做到这一步。”
“从跟黑道打交道的那天起就该有这种觉悟了吧，你和我都是一样。”
深沉的碧眸不屑地挑高，似乎是不满其中的某个暧昧的暗示：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笨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雇用基尔伯特呢……那是因为，直到现在我还认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露西亚那边在搞鬼。”
“哦。”
不急着附和或者否定，弗朗西斯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心不在焉地注视着醇光浮动的液体在内壁滑动。
“基尔伯特并不知道——当然，他不会在意这种程度的小事，这也是作为合作者最令人愉快的地方——而事实恐怕是，他的另外一个雇主没有对他开诚布公。”
“像他这种‘自由职业者’，涉入太深反而会增加风险[忄生]吧。”
“也许还是让他多了解一些内情比较好，”亚瑟冷淡地打断，“比如说……南美的那批‘货’之所以被截，完全是露西亚自导自演的好戏。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盯上了那家伙名下的土地。遗嘱当然也在他们预料之中，所以才会放任不管，暗中派下属和继承人联络，以保护的名义换取契约书。”
“哥哥我倒不觉得小基尔会计较这些呢，对他来说，重要的是明确以[木仓]相向的目标。再说了，他和露西亚黑手党之间的交情你也知道……对方的老大应该不至于只为一块土地便轻易他将用作弃子。”
碧眸青年再一次眉心收紧，手指扣动的频率开始加快：
“正因为我一直都这么认为，才会雇佣基尔伯特的啊。说是互相利用也不为过，对方大概也在透过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这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危险的保全，却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但还是出了问题……之前的暗杀也就算了，在酒馆也总算有惊无险，而那个[z\h\a][弓单]的布局，别说唯一知道线索的那位夫人，稍有闪失，基尔伯特和我都会死。而这种乱暴的行为却是十足的露西亚风格……话虽如此，我还不想推翻之前的全部想法——因为亚瑟·柯克兰的推理一定是正确的。”


也许是专注于驾驶，司机并没有立刻回答。
真是个沉闷的家伙。
心情越来越轻松的男人不以为意地弓身，伸手凑近前面的点火器。冷不防司机突然踩下刹车，整个车身滑向道路一边的窄道。全无防备的男人被硬生生地甩了出去，头颅重重撞上一侧的车窗。
该死的！
他大声怒骂，捂住开始流血的额角，瞥眼一看车身冲进死巷的垃圾堆，只差几公分就会直接撞在墙壁上车毁人亡。
该死的蠢货，差点就耽误大事……！
正要摸索着推开车门——这可不怎么容易；虽然手臂伤得不重，可车身被卡进一个微妙的缝隙—— 一把银色的手[木仓]突然从上方对准了太阳穴。
“还没付钱就想走吗？”
司机推高头上的有沿帽，露出一丛银光闪耀的短发。浮现在那一双如血般鲜红的眼眸之中的，是冰冷彻骨的讥讽。
男人的喉结抽动了一下，汗水顺着额角止不住流淌下来。
“[z\h\a][弓单]魔先生。”
“等……等一下！”男人艰难地笑了一下，“的确是我制作[z\h\a][弓单]送给那女人的没错……但这只是生意！你也是这样的吧……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做事……”
银发青年嚼着正在失去甜味的口香糖，淡淡地下压扳机：
“本大爷也是，正好收下取你狗命的钱。”
“你不要乱来！”慌忙之中男人将手伸进怀中，好像那里还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我可是世界顶级的[z\h\a][弓单]专家！敢乱来的话到时候连你也会一起——”
不等那些哆哆嗦嗦的台词全部说完，冷硬的[木仓]口猛然戳进他的嘴巴。
“唧唧歪歪的真啰嗦，你这样也算杀手吗？根本连男人都算不上吧。既然还没搞明白状况，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好了，全当送行。”
银发青年冷笑着下压手[木仓]：
“想要杀掉本大爷，至少要有毁掉半个地球的觉悟才行。精准地使用[z\h\a][艹+约]，表面看上去是‘专业’，其实是胆小如鼠的你根本不敢越界。就连个打火机都不敢拿，你又怎么会随身带着[z\h\a][艹+约]。花钱雇用你这种人渣，是怎样的孬种也可以想象得到。”
惊恐万状的男人发出细小的呜咽。但胡乱抓挠的双手根本无法阻止扳机毫不迟疑地下扣：
“就是说，你可以直接下地狱去了，混蛋。”
沉闷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内轰然散开。连同破的余波一起，头骨的碎块和脑浆血沫撞击在三面的车窗玻璃上面，。
没有擦去脸颊的血渍，银发青年一手抓过还在抽动的残肢，从内袋中取出一枚戒指。
暗银色的内外表面上全部雕刻着奇特的异域花纹，投射血迹的暗光照在其上，深红的反光显得格外妖异。
他扬手[弓单]出戒指，再稳稳握住。
然后将那个东西放进了衣兜。
Tbc


“那边的混蛋，你到底还打算玩多久？”
不满地皱了皱眉，银发青年瞥向依然端坐在轮盘桌前的那个人。
“见到你真高兴，亲爱的基尔伯特，不过此刻我真心希望你迟到得更久些。”
对花容失色的女伴致以歉意的一笑，亚瑟·柯克兰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纸牌摊在桌上，起身时顺手拿起整整齐齐搁在一旁的风衣外套。
“看哪，这一次可是full house（3张同点+1对子，俗称满堂红），我刚刚show hand。”
“少扯淡，”基尔伯特不满地一偏头，“就算本大爷收了钱，也不打算陪你浪费时间。”
对时间格外在意的绅士故意低头去看手表：“说起来，如果不是你迟到的话……”
“住嘴。”
不耐烦地打断了没有几分真意的抱怨，银发青年再一次压低抵在男人脊背的手[木仓]：
“不想这里被砸个稀巴烂的话，就赶紧带路吧，蠢货。”
一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正在分派任务的[jing]长顿时发出一声难听的惊呼；而紧跟其后的[jing]员们则是手忙脚乱地掏出了腰间的手[木仓]。
“嗨~”
坐在办公桌后的青年熟稔地跟目瞪口呆男人们打声招呼，他一手在翻面前的卷宗，另一手拿着只剩一半的三明治正在往嘴里塞。毫无疑问，那妨碍了他顺畅发声。
“终于来了，伙计们。”他含含糊糊地哼着。
“你……”握[木仓]的[jing]长盯着他，再瞪向毫发无损的玻璃门，“怎么进来的？”
“我承认，”金棕色短发的青年舔了舔黏着酱汁的手指，“我未经您的许可就吻了您的秘书。”
问题不在这里！！
“档案柜……档案柜又是怎么打开的？！”
青年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一根展开的回形针：“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用这种老式锁。不过我很庆幸只要吻一次您的秘书就Ok，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啊……我的午餐！”
一口血差点没从[jing]长的嘴里喷出来；而不等他跳起来咆哮，身后的一个年轻刑[jing]突然变了脸色，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正要被陌生青年吞下去的那块三明治。
“得了，不要这么小气。”青年咕哝着摊开手，毫无愧意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做得好难吃，你该立刻甩掉你的女朋友。冰箱里竟然连个汉堡都没有，你们的饮食品位真不是一般的差。”
“那是我妈做的！”欲哭无泪的刑[jing]大喊。
“真糟糕，哥们，简直糟透了。”满眼同情的青年朝他走过去，拍上肩膀的同时将手上的酱汁蹭上他的西装，“这么多年来都吃猪食长大，怪不得看起来像个蠢猪。”
“阿尔弗雷德·F·琼斯先生！”忍无可忍的[jing]长从牙缝中挤出愠怒的吼声，“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办公室！”
“啧，啧。”
被点名的青年竖起手指在男人面前一晃；后者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以防被戳中眼球。
“不要因为你老婆出轨就把怨气发泄在别人身上，老兄，这很难看，真的很难看。”
“你这个……！！”
如果不是部下及时拦住，暴跳如雷的[jing]长一定会扑上去拧断不速之客的脖子。
“难道我说错了吗？”不等他骂出口，阿尔弗雷德快速接上话头，“你办公桌上的镜框上面有明显的凹痕，明显是不久前被狠狠摔过，碎掉的玻璃板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最不自然的是，里面竟然插着一张欲盖弥彰的风景明信片，这分明是在掩饰什么的证据嘛。一般来说，一个粗鲁无趣的中年[jing]察会在办公桌上放谁的照片？[八][jiu]不离十，绝对是家人，我猜能让你忍气吞声躲起来才敢发泄的，一定是行为不端的老婆。”
“你……你……”
眼球上翻的男人用力挤压前胸，喘息许久才缓过一口气；他以逼视仇雠的气势狠狠瞪着满面笑意的青年，那目光分明是想要将对方撕成粉碎。
虽然后者依旧一副没事人的姿态。
“我是来帮助你们破案的，先生。”


“这可惜，在这件事上让你抢先了一步啊。”
讥诮的目光从英[国]青年脸上移开，罗维诺别有用心地看了一眼另外一人；而后者，沉着脸没有说话。
“差一点就是你们变成肉酱了呢……说真的，我倒是很期待看到那时露西亚人的表情。”
“对那个人而言我们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吧。”亚瑟淡然一笑，“对于伊万·布拉金斯基来说，只有可利用的棋子和必须除掉的麻烦。有人会为失掉一两个步卒而动容吗？说不定，我们的死亡也在他的计划之中……甚至，从一开始，炸弹的布局就不是针对您的，这算是胜利者的宽容吧。”
“那么，你所持有的筹码莫非是复仇吗？这和传闻说的不太一样哦，大侦探。”
“也许……当然，只有庄家认可的筹码才能用来[贝者]博。您意下如何呢，罗维诺少爷？是为一时之快将我们处决，还是为了日后上演的好戏暂且高抬贵手，和我达成这个交易？”
换了一只手支撑下颌，罗维诺意味深长地提问：“你确定自己的朋友也赞成这个主意？”
“我说过了，”亚瑟平静地说，“我们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和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从来都不是朋友。之前我就说过，在这里，我才是头脑，而他只是手脚，我们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这还真是有趣……简直太有趣了。”
棕发青年仰头大笑，遮住前额的手指下面露出危险的光芒：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问题……大侦探，既然戒指在露西亚人的手中，你冒着生命危险到我这里讨要那根一钱不值的手指干嘛？”
“一位无辜的女士因我的失误而死。”英[国]青年垂下眼睛，“作为绅士，我必须做出相应的补偿。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那对相爱的恋人可以完整地合葬在。对于您，对于我……对其他人来说都毫无用处的手指，不如还给最需要它的人吧。”
再一次嗅到外面的空气，清新的、带着些许咸味的夜风让亚瑟精神一振。他有些好笑地看着疾步走在前面的银发青年：
“你在生我的气吗，基尔伯特？”
“本大爷的任务完成了，”对方的声音干巴巴的，“早点把约定的佣金汇到之前说好的账户上。还有，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不要把被露西亚人骗的怨愤发泄在我身上嘛。还有呢……如果你十分介意，我必须澄清一下刚才的话：我和你的确不仅是朋友那样单纯的关系。”
“……赶紧滚。想要的东西你也拿到了吧？”
“是呀，完璧归赵呢。”亚瑟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一个黑色的长形匣子；他毫不意外地在同伴脸上看到反胃的表情，“多亏了你呀，基尔伯特。若不是你也在的话，炸药的威力应该更大一些才对，不然的话，以那个人的作风，应该更加彻底地……”
银发青年冷然瞥了他一眼，便转身就走。
“基尔伯特！”
亚瑟连忙叫住他——这一次，不再用说笑的口吻：
“我并不是个喜欢[贝者]博的人，但这一次还是拉着你冒险，这我必须道歉。瓦尔加斯兄弟也不是傻瓜，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说辞只是权宜之计……但目前就算是到此为止了吧。”
“今天的废话真多啊，混蛋。”
“你可以不相信我。”亚瑟幽幽地说，“但是，请别千万选错可以相信的人。”
“……”
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银发青年回过头，狠狠瞪向站在身后的那个人，拧起的眉心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然而，他没有立刻发怒或者大吼；将手伸进外衣的口袋，他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扬手丢进全无防备的亚瑟手中。
“这个是……？”
“收下了就赶紧滚蛋。”
“咦，这不是戒指嘛~基尔伯特，莫非……这是向我求——”
“闭嘴！再胡说八道就宰了你！”
“我爱你哦，基尔伯特~”
“都说了赶紧住嘴！”
目送着银发青年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亚瑟缓缓拿起手中的锦盒，微笑着放在唇下一吻：
“……特别是单纯可爱的地方。”
Tbc


罗德里赫望着他的客人；虽然讨厌被愚弄，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
“恐怕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您大概会记得接受这个委托的时候，我向您要过老先生的遗照和老宅的照片吧？我没想着一定会发现什麽，不过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当时并不觉得重要，可看着缺少手指的尸体，我就强烈地想要看看复原的模样是怎样。这是我的坏习惯。”亚瑟耸肩，“不安上拼图的最后一块就不能妄断结果。那根手指验证了我的推测——这个家族有一个无伤大雅的遗传缺陷，就是左手无名指格外长，几乎和中指平齐；而相对的，小指就显得格外短，几乎只有其二分之一。我不知道这让您联想到什麽，反正我想到了培什梅尔的岩洞画。在那个洞穴里留下了原始壁画的作者手印——正是无名指很长而小指相对很短的左手。你提供的资料中有说过老先生早年醉心于文物发掘，那么他必定知道这个考古的典故。”
“于是这就是密码？”罗德里赫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但也不是不可置信的意味。
英[国]青年诚恳地点头：“正是如此。那位老人相信着，若是他的侄子，就一定记得他讲过的传奇故事……一定记得叔叔喜欢戏称家族成员为‘岩洞人（caveman）’。保险箱的东西固然值钱，但真正有用的是银行的单据——因为只有合法继承人才能通过密码取出来。”
“换句话说，”棕发青年沉吟片刻，“您早知道是这样，却还是冒险找回手指？”
“我无法相信没有亲眼验证的东西。”亚瑟笑笑，“当然，直接去取真正的戒指也未尝不可。不过这也是个不错的契机，不让基尔伯特适度发泄一下，这笔账他就会一直记在我的头上。”
说着，他站起身：
“既然我完成了您的委托，那么，就请兑现您的承诺吧。”
“我可以暂时放过基尔伯特，就如我们之前说好的……前提是，他不会再一次与我敌对。”
说着，罗德里赫让部下将一个信封交给准备离去的英[国]青年。
获得许可之后，亚瑟打开了它。那里面放着几张照片；目光依次从上面扫过之后，他的眉心渐渐收紧。
“既然您已经看到。”罗德里赫挥手摒退了部属，“我想也许可以委托您来调查这件事。我知道，您声称绝不参与黑手党的纠纷。可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我只能将此视作针对我个人的敌对行为而采取相应的措施……”
“如果我能证明，”亚瑟礼貌地打断了对方意味深长的话尾，“这并不是基尔伯特的所为呢？”
棕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摊开双手：
“那就证明给我看。”
五分钟后，亚瑟走出包厢的后门。在那里，匆匆而行的他险些和一位迎面走来的侍者撞上。对方手中的托盘里放着满杯的果汁饮料，有几滴橙色的液体溅上了他的外套。
“对不起，先生。”
身材高大的青年以令人恼火的愉快声音道歉；那是非常浓郁的、亚瑟十分反感的美[国]口音。他皱了皱眉，侧身从走出金色的大门。
后者望着英[国]青年的背影，轻声吹了一声口哨。抬手去按塞在耳内的无[糸戋]耳[木几]的时候，露出了衬衣袖口里面的一个不合时宜的迪斯尼腕表。
“谢谢光临~”


「看吧，这不是很简单嘛。」
粘稠的血液流进了眼睛，他看不清面前的容颜，整个视界都是疯狂的黑色和红色；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世界只剩下这样单调的颜色。塞进手中的[木仓]被强行压住他的脑袋，施加于扣在扳机的手指上的压力正在不紧不慢地加大，仿佛享受着猎物战栗的每一秒钟。他张开嘴，翕动的嘴唇里没有发出可以辨识声音，随之流出的污血触动了松脱的臼齿，血腥和腐臭的味道让他想要呕吐。
「……对你这样渣滓来说。」
手指的迫力还在加大；他听到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突然扯动右手的锁链。感到疼痛的瞬间，对此并非全部防备的少女闪电般亮出早就藏在另外一只手中的匕[首]。只不过，基尔伯特的速度比她更快。用锁链扣住对方的脖子、封住她动作的同时将她推靠在冷冰冰的熟铁雕塑上。而迎面直刺而来的凶器，已经在躲避的同时趁着她陷入混乱的空当，顺顺当当地夺过来。
娜塔莎艰难地喘息着，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心知肚明就算有什么响动或是尖叫，也不会有半个人出来看个究竟。嘲讽地扯动嘴角，她回转头，正想着打趣的时候，却不意对上了那双眼睛。
血液一样鲜红的眸子。她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就算是这样的近距离也是同样；她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野兽的眼睛，可此刻的感受并不一样。任何人的眼睛，在她的记忆中，无论如何凶残恐怖，或者精明狡黠，其中也会隐藏着潜在的怯弱——不是畏惧对手，而是恐惧着死亡。或者说，那是生物共有的求生本能使然。而这双鲜红双眸中，没有焦躁，愤怒，恐惧，不安……这些人类的情感，她所看到的只有没有一丝光亮的绝对黑暗。那时候，她依稀想起有谁对她提起过哥哥和这家伙的第一次相遇——也许是她用那些惯用的伎俩逼迫哥哥的下属说出来的，至于那家伙收到了怎样的惩罚，是否还存在于人世间，她才不想去知道。
她只是忍不住感到好奇，什么样的家伙能引起哥哥的主意，甚至让他做出令她火大的决定，放这丧家之犬一马呢？用人命换来的信息很快被她嗤笑着丢在脑后，一直到直视着基尔伯特的双眼时，她才依稀想起，这家伙在奄奄一息、被[木仓]压住脑袋的情况下，徒手杀掉了在场的全部人——除了他的哥哥。
曾经以为这是个夸张的笑话……直到现在她还不愿意相信。
“很可惜，这可是我特别定制的，”当基尔伯特调转刃锋的时候，她勉强撑起老神在在的笑容，“而钥匙被我丢在——”
之所以收声，是因为娜塔莎猛然意识到，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威胁她打开手[钅考]，他知道这一套对她根本行不通，就不会枉费工夫。她早该想到的，这个疯狂的家伙从一开始就只想着最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只要使用得当，这样的小刀也能切断手腕的骨骼。
基尔伯特没有和她做任何眼神交流，因为根本不必要。她只是察觉到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决——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你这个疯子！”她终于忍不住大吼，“敢这么做的话哥哥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呢。
他轻声说——或者只是她以为他说了这样的话，而事实上，他只是握紧刀柄，毫不迟疑地对准被困住的手腕刺下去——他自己的。
“你……——！！”
“在这里等我回来。”
基尔伯特将血迹斑斑的手[钅考]丢在少女的面前。后者死气沉沉地蹲在地上，脸孔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不时滴落在石板路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还有这个。”他俯身，把一只手[木仓]塞进她的手中，“我知道你也带着防身用的。不过那种玩具对真正的杀手是不管用的。”
“混蛋……！”少女咬牙切齿地抬起头，看表情简直像是要把他的喉咙咬碎似的，“你是逼我帮你打开手[钅考]才那么做的对不对！你根本没打算自残的吧！！你这该死的畜生！！”
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望着那双泛红的紫色眼睛，他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我离开期间，娜塔莎，你得保护你自己。”
拍了怕她的肩膀，基尔伯特转身向夜色深处走去。将她一个人丢下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没有多少可以耽误的时间。一想到这里，他根本顾不上包扎一下受伤的右腕。从袖口甩落的血珠，在潮湿的地面上溶化成一片深黑的颜色。
这是一个充满矛盾、却有生机勃勃的城市。这里既有现代化的便利设施，漂亮的海滨洋房，也遗留着古代的军事要塞，迷宫一般的环形路和古老的、十字军东征时代留下的教堂——而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借着黑暗的掩护，他走进阴沉沉、黑漆漆的岩石建筑。这里面没有照明光源，不要说电气设施，就连一根白蜡烛也没有，仿佛是特地为秘密的会面而准备的。只有从穹顶玄窗漏下的微光，勉强照亮了青年的前路。阴沉的风声仿佛鬼泣一般，在古代教堂中萦绕着，盘旋不去。
基尔伯特放慢脚步，无声地抽出放在腰间的手[木仓]。一股令人不快的味道让他皱紧了眉峰——那就是他最熟悉的气味，也是他终生挥之不去的气息。那时候，他的脑内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甚至不能排除接到的邀请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陷阱。反而他们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忠诚和信用；随时准备出[mai]别人，或者被人出[mai]，都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只是，随着那股气味愈加浓烈，终点在不断靠近的时候，他隐约感到自己也许忽略了什么重要的……
绕过廊柱，直面圣坛的时候，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因为他等待的人就在最前方，昏暗之中看不清表情，但能从体型和端坐的姿态判断出就是本人。放低手[木仓]，基尔伯特走上前去。这一瞬间，他终于察觉到不稳的端倪。而他，本不应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除去他之外，这里并没有活人的气息。
站在靠近到几乎触到膝盖的距离，基尔伯特才看清了朋友的模样。不过，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真的认识他。
坐在木椅正中的男人早就失去了声息。他是被人用铁丝和钉子固定成端正坐姿的。光是用看的，基尔伯特就知道他经受过怎样的对待——被酸烧糊的双脚，血肉模糊的双手，还有那张惨不忍睹的……已经看不出原貌的脸孔，露出白骨的眼窝里还插着削尖的细木条，两边对称。致命伤也许是插在胸口的利刃……但这已经无关紧要。
基尔伯特站在这样一幅不成人形的残骸的面前，双脚踩着满地的血污，手指和胃部都在一阵阵抽搐。他努力想要找出一些证据，来告诉他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那个行素不良的神父，而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可他逐一认出了串珠的十字架，怀表的金链和戒指的纹样。
就在血液冻结的时刻，一个黑影正从背后无声地靠近。
Tbc
这篇的写法有点朝R靠拢，后几章我很注意调整回原来短平快节奏的了。

志在必得的手之所以僵在半空，是因为一根寸许长的小刀深深没入男人的太阳穴。原来，不起眼的凶器一直藏在基尔伯特的袖口。佯装夺取首只是个狡黠的障眼法。真正的绝招，自始至终都在他自己手中。
踢开男人沉重的身体，精疲力竭的银发青年缓缓站起身。他在浓重的铁锈味儿中深吸一口气。对方用的是刀而不是[木仓]，是因为刀更安静，既能杀人于无形，还不会留下太多表明身份特征的痕迹。这一切都说明他们准备充分，对他也足够了解。虽然没能得手，但这不是个好兆头。不过，在思前想后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差不多也该滚出来了吧？不是提醒过你，不要不出声就接近本大爷吗？”
“刚才的时机不适合我的出场。”
话虽如此，亚瑟·柯克兰还是配合地走出阴影——止步在安全距离。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他，依旧是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俊秀的脸上依旧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
“我必须再次重申：我不喜欢血腥的场面。用武力而非智力解决问题，会让大脑形成动物一般的惰性。这无疑是文明的倒退，人道的劫难，以及全世界的悲剧。”
银发青年的眼神冷若冰霜。“我也再重申一次：本大爷对你这混蛋的喜好没有半点兴趣。现在，赶紧使用你那引以为傲的脑袋，简单明了地解释一下现状吧。别告诉我你是偷偷尾随那两人而来的。他们不是外行，更不是傻瓜。虽然技术和经验还是差点火候，可还不算太笨。”
称赞刚刚惨死的人聪明，这是多么矛盾的论断啊。
亚瑟干咳了一声。横在两人之间的尸体下面，暗红的痕迹还在扩大。不慎被弄脏皮鞋的亚瑟面露怨色。银发青年显然不打算宽慰他。另外一句面目全非、狰狞可怖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皮肉焦糊的臭味再混合上新鲜的血腥气，这感觉简直糟透了。对活着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如此。
“我知道你还不至于被这种小角色干掉。”英[格]兰人再次不自然地咳嗽起来。“所以虚情假意递给他们提供了一些线索。只要声称‘想亲眼看着那家伙死’，一路跟过来他们也不会怀疑。况且我刚才提醒你了。你也是发觉到才避过偷袭，对不对？想想看吧，如果我真想对你不利，大可以约你在更浪漫的场所见面，然后在你的饮料里放点——”
银发青年发出轻蔑的哼声。
“你这混蛋果然喜欢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
“哦，好吧。”亚瑟耸了耸肩，“基尔伯特，你被人悬赏追杀。到目前为止，金主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可全世界的杀手都跃跃欲试呢。你的大名已经被他们记在笔记本上，说不定底下还画了重重的一道线，再用红笔标上价码。我介入其中，只是为得到情报。也许确实如你所想，我为他们出谋划策，提供了找到你的线索……不过，我没有对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下手，更没指使任何人那么做——为证明这一点，我愿意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基尔伯特，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我调查出你们在这里会面，于是孤注一掷。在你看来，这不算是个令人满意的好主意，可也是我唯一的办法。”
“先给我住嘴。”
基尔伯特用极其不耐烦的腔调打断了他。他蹲下去查看死人的纹身，还有他们佩戴的戒指和金链。那些俗不可耐的装饰品，总觉得十分眼熟。至少在亚瑟这么认为。而且，他注意到基尔伯特没有讽刺他以上帝之名发誓。这说明他此刻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
“他们是露西亚人呢。”亚瑟轻描淡写地带出基尔伯特早已得出的结论。
银发青年没有回应。亚瑟明白，这是因为他实在找不出理由反对。
“是谁命令他们这么做，这一次你总该心里有数了吧？”
他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这一次”的读音。
“还没有。”好像是故意和亚瑟作对似的，基尔伯特快速否认。“他们的确是露西亚人。体格样貌，行事风格，还有一身的臭味都符合特征。不过这种水准的货色，只要有合适的价码他们就甘心[mai]命。至于雇主是露西亚人、罗[马]尼亚人还是墨[西]哥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