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死的早，在我爸八岁的时候，他就与这些人阴阳两隔了。很长时间里，奶奶就说得一句话：“爷爷是来讨债来的。”她说这话是时候，人们都把奶奶当作是梦人痴话，像风吹耳一过。看看奶奶的表情，除了一些悲伤留下哀怨的神色外，再也看不出有神经方面的毛病，想想谁不会在大悲的刺激下有些过激的表现，这该属正常吧。人们想，过上一段日子就会归于重好，没有想到半年过去了，在没有人的时候，她还是念道着这么一句，人们依然看不出她的神色有什么变化，她跟人们说话打招呼一切如常。

在人们还这没弄明白奶奶的“讨债”是什么意思，奶奶她就一脚深陷“寡妇门前事非多”的俗套中了。这是要分情况的，真有那些偷鸡摸狗之徒，讨便宜吃豆腐的主；也不能说没有真心想帮助这孤儿寡母的人，帮与不帮都是“是是非非”的事。爷爷没死半年，流言蜚语就呼啸而来。奶奶就不信这个邪，抱着“人正不怕影子歪”的信条，才不达理那些人们的无聊之举。其实奶奶是从心眼里做不到门前清的，人们是有她的软肋可掏的。

奶奶是地主家枕前的丫鬟，枕前丫鬟，就是在小姐十二岁的时候。（过去的人们认为，圆锁是一世轮回，对女儿来说，就要归进秀楼阁，开始了待闺出嫁的生活了。）这时就要卖一个枕前丫头，一直陪睡到小姐出嫁为止。这样的小姐一般是要比小姐，年龄上要大，还有一些经历。这个丫鬟还有一个隐性的任务，那就是小姐性启蒙的老师。奶奶是在十三岁出嫁，十五岁守寡。丈夫是在外出学徒，路上遭遇疯狗犬牙，人还没到了地儿，就死在了路途。不知过了多少日，人都化成了白骨，是路过此地的同乡的人看了遗物，才断定是奶奶的丈夫，而奶奶认为丈夫没死。就这样等

了两年，已然是音信皆无，奶奶是抱定至死不喻的决心，等着丈夫归来的一天。一个寡妇女人在家里闲吃空住，对于这个家族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日子一长夫家人也烦了，这才把她买给了给地主家，给小姐做了枕前丫鬟。 那怎么又有了我的爷爷呢！

在小姐十六岁出嫁的时候，奶奶已经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了。奶奶这个年龄，就是陪嫁到男方，连资格都没有了，也就是说要她离开这个“家”。那时婆家已经不认她这个媳妇了，既然能把你扫地出门，就没有再请你回来的必要了。这家人念在奶奶奉陪小姐多年的辛苦份上，把自家的长工说与奶奶成亲，这才有了爷爷。爷爷有多大了，从人们的言谈中，知道少也在四十岁开外。 爷爷跟奶奶结婚第七年，才有了喜头——怀上了我爸。

头两年，爷爷还有子嗣的念头，慢慢就归于沉寂了。他从来都不怀疑奶奶土地墒情的优劣，他总是在说自己的种子坏了。 奶奶也是有她的难言之隐，第一个男人不知死活，没有留下一个可念想的种，才被婆这样无情拒之门外；虽说这个男人没能让她称心如意，至少她有了一个栖身之所了。 眼下这个男人，在她的身上早播种晚耕作，她也知道，他最想要什么。几年下来，她的肚子就是没有一点出芽蓬勃的景象。

每一天，出门的时候，爷爷都会把手抻进奶奶缠绕着如意红绸带的中式束腿裤里，摸索一会她的肚子，又十分沉重地把手缩到自己的怀里，一言不发地走了。 奶奶知道他该上地了，那才是他真正扬眉吐气的地方。 爷爷在奶奶的这块“地”里使足了劲就是没有一点儿成效，他把这种气恼全都化做了对土地的精耕细作上，在这儿的汗水一点也没有白流。这块是主子念他多少的以情份上，在结婚的时候，送给他这块阳坡细砂的三分薄田旱地作为赠礼的。

楼主在努力搬运，这个真心好看。

注意。事情是在这块地的又一个到了收获的年份，依然还是有着不错的收成。这就让主子把脸拉长了，叫了爷爷说：“痢三啊！”痢三是爷爷的名字，爷爷的头上有一个核桃大的浓疮，从小就有了，也不见犯大，也不见收小，常年黄水丝丝啦啦的不断。一开始还是让人心惊肉跳的，慢慢的也就见怪不怪了，再说了也没有钱可医。穷人的孩子没钱治病，只得把命交给天来疗伤。 爷爷除了有这点毛病，长得是高大魁梧，膀大腰圆的。在爷爷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是地里的一把好手，只是家里没有田，家里只靠耕种庵里

只是家里没有田，家里只靠耕种庵里姑子的几分薄田，维持着一线生机。现在爷爷已经长成了青皮后生，反到让一家人眉毛紧锁了。那几份薄田，父子俩一起上阵，事是少了，进了肚子的粮可不会多啊！爷爷那时，一个人的饭，就顶得住家里几天的口粮。没得办法，只好让爷爷到认得一家财主家里做起了长工。 做长工都是无奈之举，好人家的孩子是不出此下策的。一个长工一年也就是两个银钱的收入，冬夏各有一身棉衣夹袄，到了年跟才有的五日清闲，除之外一年四季都在给主子家里忙碌。

做了长工也就注定了一辈子光棍的命运了。那时娶一房媳妇，就得六十块大洋，这也是穷人家女子的身价。这样算来，长工就是把这银钱全部畜存起来，也得三十年。三十年后的媳妇早已经成了婆婆了，谁家的女子能有这份情深意切的缘呢！ 做长工财主家也是有条件的，长得歪瓜裂枣，有一身力气的是首选。家大了人杂了，什么也得妨着为妙。大户人家都是女眷居多，有那么个俊朗的后生在一起生活，虽说是下人，天长日久难保，没有心花怒放的女子弄出个红杏出墙的事来。

爷爷长得面相周正，身材高大，有那么个黄水痢疙瘩，见了就恶心，谁还愿意上前一步呢。 那么奶奶怎么会跟了爷爷呢？ 有钱人家的丫头都是出钱卖来得，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娶来的媳妇，卖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丫头也是一样的。丫头在出嫁是时候，主家要出一笔嫁妆的，她在奉陪了这个家的财主小姐那么多少，是要当做女儿来对待的，这是给人看的。实际上大多少的有钱人在使过的丫头后，都把她们捐到了庵里做了尼姑了。

我们那个地方的人们百分之百都是佛教的圣徒，每月逢五就烧香，见庙就磕头，有钱人是要捐钱捐物的，出钱消灾，万事平安。但很多财主们都不会出钱的，他们大多把使过的丫头送到庙里，那样就没有捐助钱物的繁文缛节的仪式了，又有了进庙烧香，有人把手上炉，拜佛有人膝下送垫。财主们不破费一分一毛就钱财，就换来佛前敬人的礼遇，何乐而不为呢！ 爷爷能娶奶奶这也是财主绞尽脑汁，走出的一步妙棋，他想这样既能留下爷爷死心塌地为他们淌血流汗，奶奶又能感激涕零地做着下人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