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年妇人追问。
修女院长轻叹：“他已经十二岁了，而且太早 熟、疏离自卫的秉性也太坚韧了。”她有点讶异地 望着男孩在小女孩的撒娇夹缠下站了起来，而且牵 起小女孩的手绕着操场住他们这边走过来。“他的 母亲在他三岁时便去世，父亲是个赌徒兼酒鬼，不 管是赌输了或喝醉了都要回家殴打他出气，即使当 时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娃娃。
“据社工告诉我，虽然他饱受折磨摧残，但却 始终毫无怨言，而且非常的袒护他父亲。有几次社 工在邻居的投诉下上门协助，但新一却始终否认被 他父亲殴打虐待。直到他九岁时父亲去世，他才轮 流住到亲戚家中，可是……”她摇头吁叹。“他们也 对他不好，不但常常打骂他，还嘲讽羞辱他。”

第一章（下） “就是他了！”
宽大豪华的宾士轿车内，新一身上的敌意与戒备 在小女孩又撒娇又噘嘴的哄骗下逐渐消失，但在中 年男人刚一出声后便又全数回笼了。
“我叫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微笑着朝绷紧 的脸扎点点头。“我身边这位是我太太妃英理，而 那个腻在你身上的小猴儿是我女儿，她叫兰，不到 三岁。” 新一仍警戒地盯着毛利小五郎夫妻。
“院长说你很早熟，所以我想还是一开始就和 你说明白吧。”毛利小五郎略微顿了顿。“我收养 你，但并不打算让你成为我的儿子……”
一抹黯然在新一眼底一闪而逝。

毛利小五郎好笑地瞟一眼同样憋着笑的妻子。 “老实说，如果你和兰的感情能和我们所预计的那 样发展下去的话，我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婿。”
新一愕然张大嘴。
妃英理亲切地拍拍新一的手。“我们打算将所 有的爱倾注在你和兰身上，将来有一天，希望你也 能如同我们爱护你般地爱护兰，这是我们的期望。 ”
“但我们也不会勉强你，”毛利小五郎接道。 “如果你喜欢上别的女孩，我们会同样祝福你，只 希望你能以哥哥的身份，在我们百年之后代替我们 照顾兰，直到她寻得另一位好男人。”
妃英理轻轻一叹。“我们将近五十岁才得到这 么一个宝贝女儿，虽然欣喜欲狂，却也同时明白我 们不一定能照顾她到成年，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事先替她设想好。”毛利小五郎 和妻子相视一笑。“我和妃英理都第一眼便看上你 了，不明白为什么，但不管你身上的刺有多锐利， 我们就是感觉得出来你那一颗正直温暖的心。”他 的下巴朝偎在新一怀里的兰努了努。“就连兰也喜 欢你……”
新一也朝怀里的兰望去，兰看大哥哥的视线移 到她身上了，立时展出一抹娇憨的笑容。

“铃……” 修长有力的手掌一把按下闹钟按钮，停了停 后，新一才坐起来伸手取来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 上，他下床进浴室梳洗过后才来到大床另一边摇着 蜷缩的小身躯。 “兰，起床了，兰！” “再五分钟啦！”随着模糊不清的咕哝声，两只 洁白如藕的手臂拉着被单便往头上一蒙。 新一强行扯下蒙头的被单。“不行！兰，今天 是开学典礼你忘了吗？要赖床改天再赖，今天绝不 能迟到。” 兰喃喃嘟囔几句，被单又盖回蓬乱头发上。新 一轻叹，随即猛一下拉开被单，接着双手一伸将娇 小玲珑的娇躯抱在怀里往浴室走去。 兰窃笑着双手揽住新一的颈项，脸颊满足地偎 在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新一一向是裸着上身唾觉 的，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有机会享受到与他肌肤相触 的喜悦感动与心灵震颤。 妈妈去世半年后，爸爸在病榻上喘着气征求到 新一的同意后，她和新一便正式结婚了。那时她才 刚满十五岁，却已渴盼成为小新的新娘足足有九年 了。 从她懂事以来，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新一一 个人，她几乎，不，不是几乎，是肯定愿意出卖灵 魂来换取成为他的新娘的机会。然而虽然他们结了 婚也同房同床了，但是结婚至今两年，新一却从来 不碰她。

她知道自己长得虽然称不上什么大美人，但也 是清丽可人、雅致讨喜。她发育得早，虽不像邱淑 贞那般喷火，却也是凹凸有致、玲珑婀娜，该有的 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没多出来，比较吃亏的是身材 比较矮了些不过没关系，新一高得很，平均一下， 两人制造出来的宝宝应该也是不会太差吧！
但是……兰不由长叹一声，也要他肯和她制造 才行吧？她既不是圣母玛莉亚，也不是草履虫，更 不是蚯蚓，哪懂得无性生殖或同体受精的技术。
可他就是不碰她！
说他另有爱人嘛，她知道没有；说他不喜欢她 嘛，他明明又宠她宠得一塌糊涂；说他只是以兄妹 之情看待她嘛，她又常常抓到他以恋慕的眼光偷窥 她。
该死！人家不都说男人上了床就会变成禽兽 吗？可为什么新一一上了床反而变成石雕像？ 来到浴室里，新一将兰放下地，兰这才不情不 愿地放下手。
“快点！不要躲在浴盆里又睡着了，别忘了今 天要举行开学典礼。”
新一说着退出浴室并顺手将门关上，随即背靠 在门上叹气。

天哪！每天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不能碰她， 真是有如在地狱承受煎熬折磨，痛苦得令人几乎要 崩溃了。
如果他不是这么刻骨铭心地爱她就好了，但是 从她穿着一身漂亮的公主装来到他身前蹲着要求他 陪她玩时，他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
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他那颗坚硬如铁般的心倏然 出现裂痕时，自己心中的诧异和恐慌有多么强烈。 他想要推拒，所有他在乎的人都会带给他痛苦，所 以最好不要再去在乎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接 近他，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屈服在她撒娇的呢哝声 下，投降在她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下。当时他就 明白，无论他们会不会再见面，他也绝对不会忘记 她。
然后，毛利伯父、伯母领养了他，更带给他从 不敢梦想的幸福生活。在他们浓郁的亲情宠爱下， 在与兰日夜亲昵的相处下，他的感情很快就被催化 得更深刻更痴狂，而当他终于能和她结婚时，他快 乐得简直要疯狂了。

但是他的爱和良心却警告他，如果他真的爱她 就要为她着想，在她还未长大成熟到明白情爱为何 物之前，他就是不能碰她。如果将来她爱上的是另 一个男人，那么她就能无憾地嫁给那个幸运的男人 了。
他想着同时走进更衣室打开自己的衣橱，才套 上长裤，兰就冲进来了。
“小新，开学典礼上午就结束了，下午我们去 看电影好不好？”她兴奋地叫着并打开自己的衣 橱。
新一穿上衬衫，扣着衬衫扣子边回道：“你又 忘了我还要上班呢。”
拎着制服，兰的眼珠子溜溜一转，随即神情倏 然一垮，她状似委屈地抿了抿嘴，同时拿眼角偷觑 他。 “好吧，那我自己去看好了，虽然很寂寞我也 会忍受，或者有陌生男孩子来搭讪我也会尽量躲 开，可是要是有什么奇怪的欧吉桑……没关系，我 叫救命就好了。”
新一又叹气。“好，好，好，我陪你去看，我 陪你去看，这样可以了吧？”
兰闻言，立刻快乐的欢呼一声，转身一大步跨 到新一前面跃高脚尖，两手伸出用力一扳就将新一 的脑袋拉近，在他唇上重重啵了一下，接着又转回 自己的衣橱前换衣服。

“看完电影再去KTV吧，我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然后如果还不太晚，或许去跳跳舞……”
兰虽然很聪明，却超不爱念书，可是新一总 是很尽责的督促她，所以她即使考不上一流高中， 二流高中也被她幸运地蒙上一家了。
而且新一也要求她尽量去过上般普通高中女学 生的生活，譬如要自己坐公车上下学，不许炫耀自 己的身份，能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动手，不许推给 别人。
还有零用钱固定，不小心用光了也只能向同学 小额的借，新一是绝对不许超支借贷的。
除此之外，出门要报备，回家不可太晚，服饰 不可太劲爆，更不许骂脏话、抽烟、喝酒、赌博、 吸毒等等……
他可管得比爸妈还严！兰忍不住暗暗埋怨，旋 即又喜滋滋地暗忖：没办法喽！谁叫他是我老公 嘛！
“兰，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
兰笑嘻嘻地睇着死党之一园子。“下午小新要 陪我去看电影。”
另一位死党和叶忍不住要抱怨：“小新、小 新，又是小新！小新到底是谁啊？你说不是哥哥， 也不是亲戚邻居，更不是男朋友，一天到晚多个不 停，又总是不肯老实说出来他到底是谁，你真机 车，存心吊人胃口是不是？”

兰无奈地耸耸肩。她也不想瞒着两个好朋友， 可是校内唯一知道她已婚身份的就是教务主任、训 导主任和导师，而这三位一致认为最好不要公开这 件事实，免得引起同学们的侧目和效法。
“兰！”园子警告地瞪着她。“我们到底是不是 你的死党啊？”
兰吁了口气又撇撇嘴。“那这样好不好？我们 毕业那天他一定会来，到时候我就正式把他介绍给 你们认识，如何？”
“为什么不能现在？”和叶追问。
“因为我答应过教务主任和训导主任不会说出 去，” 兰狡猾地笑笑。“你们总不会要我被退学吧？”
经她如此一说，园子和和叶可就更好奇了，她 们不约而同地叫道：“你告诉我们，我们绝不会说 出去的！”
“No，No！”兰摇着食指。“我已经答应人家 了，怎么可以食言呢？小新说言而有信是做人员基 本的道理。”

“兰……”
兰嘘了一声，她望着前方远处的司令台上。 “别说了，教官在瞪我们了。”
园子、和叶低呼一声忙转正身子站好。 “待会儿一起去喝珍奶吧！”兰微微蠕动嘴唇低 语。
和叶眼角瞥着她。“你不是要去看电影？”
“看电影是下午的事。”
“OK，那我们外带珍奶和薯条到K号公园去 吃，听说K中的男生最喜欢到那里打篮球、溜滑轮 哩！”园子建议。
“好耶，好耶！”和叶欢喜地应道。“K中的男生 好像都很不赖喔！”
兰忍不住翻个白眼。真受不了！那些幼稚的男 孩子会有什么好看的？不会回家去看自己的弟弟妹 妹？

第三章 新一抬腕看一下时间，旋即更加快脚步批阅公文。 特别助理快斗有趣地瞟他一眼。“又跟老婆约 好要上哪儿疯一疯了吗？”他很清楚一向工作至上 的文混，只有在宝贝老婆的撤娇下才会将工作撇一 旁跷班去陪心爱的老婆。
新一没反应，快斗正想再挪揄一下，对讲机却 抢先一步出了声。
“总裁，江哲企业董事长想和您约谈，想问你 下午方便吗？”
新一头也不抬地回道：“明天，下午我不会在 公司。”
“我就知道下午你又要跷班了。”快斗笑道。
新一抬眼冷视。“什么叫又？我常请假吗？”
“是不常，不过……”快斗放下手中的卷宗靠坐 在新一的办公桌上。“你是总裁大老板，就算你都 不来上班，也不会有人敢说半句话的。”
新一冷哼。“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就是因为你太负责任了我才这么说啊！”快斗 叹道。“让自己放轻松一点嘛，不要老是要兰开口 要你陪她，总要几次是你开口的吧？你既想放牛吃 草，又希望她能吃自个家里的草，这也得你努力让 她明白家草比野草香吧？”
新一轻叹。“我根本没机会开口，她就抢先开 口了。”
“藉口！”快斗嗤道。
新一无声蹙眉。

“毛利伯伯将所有一切交托给你，可是他最关 心的还是兰的幸福，既然你也爱她，是不是该积极 一点将她的爱争取过来呢？不是老是认为让她自己 自由选择就是你的好意，要是她不选龙不挑虎却偏 偏看上一个捡垃圾的，譬如星野，这样对她就算好 吗？”星野是兰表姊的小舅子，对兰垂涎已久，是 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大烂货。
眉峰猝然聚拢，新一咬了咬牙。
“好好想想吧，”快斗苦口婆心地劝道。“不要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懵懵慢慢地毁了她、也顺便 毁了你自己的幸福。
” 快斗是新一最死忠的助手，也是最关心新一的 挚友，八年前新一对他的无条件帮助令他死心塌地 地守在新一身边绝不言去。
他们是高中乃至大学同学，但是一向孤傲的新 一总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好，只是专心一意地 念书；永远占据全校榜首的地位。所以国中跳级上 高中的新一，依然能在两年后便直升大学，连联考 都不必参加，小他两岁的新一便与他同时成为T大 新生了。
他们同学三年，如今又是同系同班，却依然走 不成一条路。

“那是通往二楼住家的楼梯，伯父说这个地点 很适合开家超商或录影带店，生意会很旺盛。你们 可以住在二楼，那里原本是样品屋，所以家具装潢 都齐全了。
这样一来，你们的生活就不成问题了。”新一 依然淡淡道。 快斗惊讶地瞪大了眼。
“可……可是……我们 不……” “伯父说先租给你们，”新一打开后门探头出去 边说道：“一个月一万块，包括保全设施和大厦管 理费，租约无限期。过几年，等你们有能力自己买 下来时，伯父会以造价打对折卖给你们。”他缩回 头来。“这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喔。”
一……一万块？！
开玩笑！恐怕大厦的管理保全费就不只两万 了，何况这么精华的地段，如此宽广的店面，至少 有三、四十坪吧？而且还是一、二楼合租！
快斗无法动弹地惊瞪着他：“为……为什么？”
新一转头望着店面口外的车水马龙。“当我在 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伯父将陌生的我从地狱底端救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