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光线把空气里残余的温度带走,只留下渐次苍老的夜空.层层的夜幕笼罩下来,压垮了成片成片倒伏的荒草。
冷风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如果能仔细看的话,他的肌肤似乎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白东修看着眼前熟悉的陌生少年,脚步有些不稳,官轿旁的俊美男子看了,示意手下去给众人松绑。
“且慢,”九香开口,“这些人可都在黑纱竹笼的手上,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管,可这些人的生死,皆由我黑纱竹笼做主,你们休要插手。”
“我说这位姐姐,”懒散的语气与俊美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反差,“我们公子已经说过了,他是黑纱竹笼的天主,你口口声声说这些人的生死要由黑纱竹笼做主,天主是黑纱竹笼的统领吧,你们要乖乖听天主的话,把人放了。”
“黑纱竹笼一年前早已解散,天主吕云也死在东修手上,你们这天主,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黄进祁掷地有声。
“黑纱竹笼原本就隶属于大清,就算是天主也没有资格私自解散,你们说天主死了,大清派出新的天主,这不为过吧。”
“如今新的天主已经到达,黑纱竹笼自是不必解散,”男子顿了顿,“这些人也放了吧,省的我们一回来就成了整个朝鲜的仇人。”
“你说他是天主,可有证据?”九香盯着那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扔了过去。
九香一把接住,看着四面金龙,中间镶着龙飞凤舞的“黑”字的玄铁令牌,心下一惊,便已跪了下去。
“恭迎天主。”
“恭迎天主——”草原上黑纱竹笼几百部众齐齐跪下去,声音铿锵有力。
李算看着面前跪成一片的黑衣人,拳头渐渐握紧。
“起来吧。”依然是那男子懒散的声音。
身旁安静的黑衣少年抬起眼,便看见了那已半开的棺木,里面有些腐烂的武士靴,纤细的腰身,黑衣红纹的杀手服一瞬间便透过双眼直冲脑海。
云儿。
是谁,是谁在叫我。
胸口早已愈合的伤口一阵刺痛,他几乎不受控制的用手抓住胸前的衣物,狠狠的咳了起来。
“云儿,云儿你怎么了?”先前还一派得意的男子,下一秒伸手扶住那少年,眉间掩不住的慌乱和心疼。
少年微微摇头,脑子里一声又一声,传来那个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声音。
云儿,云儿。
到底是谁,是谁这么叫过我。
“这儿风大,你回轿中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给我。”说完,不等那少年同意,便扶他进了官轿。
看着少年坐好,再帮他把薄被盖到腿上,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看仍旧被劫持的李算,
“我说朝鲜皇帝…”
“你刚才叫他什么?”话还未说完,便被白东修打断。
“嗯?”
“我刚才,听见,听见你叫他云儿….他…”
“白东修,怎么,你以为他是吕云?”男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愤恨。
“一年前,就在这里,你亲手杀了他,亲手把剑刺进他的心脏。那掘开墓中还有他的尸身,怎么,要不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我…”只是,太想他了。
白东修低下头去。
那男子不再看他,继续开口,“我说朝鲜皇帝,我救了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回报呢?”
李算抬头,“寡人不会与你们这些贼子共谋。”
男子摇摇头,很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咳…”他清清嗓子。
“邸下,我这大小也算个清朝的使臣,我知邸下痛恨黑纱竹笼是因为思悼世子的过世。我也知思悼世子一生都想北伐,邸下一想替他报仇,二想继承他的遗志。可是邸下,北伐之计如今已不复存在,您要做的事,需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又会为朝鲜的百姓带来多少苦难,且不论清朝,朝鲜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如今两国互通有无,边境和平,邸下又何以为了区区遗志,至万千百姓于水火呢?”
李算沉默不语,似是在犹豫。
云儿写的话真难背啊,男子长舒了一口气。
给你台阶你就下呗,他看了一眼李算,心中闷闷的想。
“使者说的有理,”李算终于出声,“你的条件寡人答应,不知使者与天主,要什么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