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女生有先见之明,已经准备了热水,他们休息的时候一群人蜂拥而上。各种颜色的瓶子在他们的眼前一直晃,入江觉得原本就稀薄的空气更加缺乏。他仰起头,视线忽然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着一身淡色的羊毛绒连衣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她在笑,可是眼底却模糊一片。
入江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他站起来,第一次没有用笑脸对着周围的女生。他一步一步的向浅川走去。
浅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入江忽然失了神,到底有多久,他没有这样站在她的面前了。久到她自己都忘了,也忘了那些日日夜夜她是怎么忍着疼度过的。
入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走到这个女孩子面前,他只是看着女孩澄澈的瞳眸瞬时就失了神,像被什么指引一样走到了她的面前,而下一秒,他伸出手把素昧平生的女孩揽进怀中。浅川的眼眶红了一圈,她伸出手抓紧了入江的衣衫。
这个曾经为了她撑起一片天空的少年啊。
他抱着她,就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心如琥珀平静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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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岛修二的身边依旧围着一群女孩子,而入江和浅川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浅川从挎包里拿出保温瓶给他。
入江拧开瓶盖,是很熟悉的味道。温热的柠檬茶,酸涩的感觉。
“你……过得快乐吗?”浅川看着远方。
“一般般。”入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再用以前那种调笑的语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女孩身边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以后,”她顿了顿,忽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会成为职业网球员吗?”
“不会”入江的答案来的很快,网球只是他的爱好,只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我要画画。”
画画,就只有两个字而已。浅川的眼泪差点掉出来,她记得,那个少年曾经笑着说,我以后要走绘画路,然后每天都画一张小里。
就算你忘记了那么多,你的手里依旧攥着最原始的梦。
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入江奏多握住她的手腕,他第一次这样看一个人,他只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很熟悉。
“我们认识吗?”入江迟疑的问出口。“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事情。”
“不,我们从不认识。”浅川把自己的手从他温热的手掌中抽出来,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你没有忘记什么。”她笑着说。
是的,入江奏多你没有忘记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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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入江奏多从同班的女生口中得知,那天穿着淡色羊毛绒裙子,扎着单马尾,站在风中的少女叫,浅川池里。
自那以后,入江奏多再也没见过她。
而那天之后,池川带着她仅有的一小箱行李搭上了回伦敦的飞机。她记得她来日本之前,父亲在书房对她说,如果入江现在的生活很好,那么你就不要打扰。
其实不用父亲交代,池川也有这样的打算。她只是想要,再看看那个爱她如生命的少年。再看一看他的生活。她记得,当初那个少年笑的灿烂,眼底心底住的都是一个叫做浅川池里的人。
入江奏多和浅川池里,是在入江到伦敦旅游的时候相识的。他们相识,相知,然后相爱。像一切故事中所描绘的故事一样,他们笑过闹过哭过疯过。浅川记得他们在芙妮达公园的草地上一起看星星,看萤火虫。
入江会把萤火虫抓在手心,然后把手别在身后,趁着浅川不注意的时候,放飞萤火虫,深浅绿色的光芒常常让她惊喜不已。
她会扑过去和入江嬉闹。那个时候啊,入江奏多总是会揽着她的腰,防止草地上的小石子硌到她。那个少年的眼底盛满星光,温柔澄澈。
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她和入江相拥着到超市买草莓,冬季的时候哪里会有草莓,只是兴之所起。过马路的时候,她只觉得眼角瞥到的光线十分刺眼,她闭上眼睛,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入江奏多把她护在怀里,一丝一毫都舍不得让她伤到。
在医院的时候,她听见入江母亲对她说,入江奏多的海马体受损。那一瞬间,她的世界天荒地暗。自幼学医的她,怎么可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那天,她对入江奏多说,你没有忘记过什么。
然后她回公寓,在被子里流了一宿的眼泪。她不敢再次打扰他的生活,既然他的生活那么的温暖,那么她便可以放心的回伦敦,一个人生活。
她在机场的时候,听着广播的声音,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入江生活着的地方。离开了。
——再见,入江奏多。
入江奏多的确没有忘记过世界,只是忘记了浅川池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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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入江终成一名画家,他在打扫宅子的时候,找到了电视柜底部的那张诊断单。
入江奏多于伦敦出了小型车祸,致使海马体永久受损。
那一瞬,他终于知道,浅川池里为什么让他那样熟悉安心。
只是岁月已晚,他所忘记的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永不复还。他对浅川的记忆,只有她平静的笑容,在风中像朵九重樱一样盛放,然后消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