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静谧的仲夏夜。
钟离浅躺在草地上,漫不经心的叼着一根草。淡蓝色的发柔软地氤氲着水汽,有浅浅的风缠绵悱恻,淡淡疏离的花香隐约从发间散出。她晶亮的眸子里灿漫着毛茸茸的星光,有那么一刻,星星从眼中突然滑落。
那星星,琉璃天地,冰雪般清凉温润。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指尖轻盈的薄凉。
突然间的心痛,忽如落花满地。
很多分辨不了的黑夜和白昼,他们轻轻的摩擦过晨昏的边缘,也就这样擦去了回忆。
恍若隔世。
恍然,已隔世。
凌乱的回忆突然碎片似的涌了上来,带着糖浆般的黏稠感,将她吞没。
*
忽然间就变换了一个天地。又是那风雪肆虐,寒冷凄艳地纷扬落下。
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冷白。
小浅迷迷瞪瞪地站在原地,被魇住一般,本应清澈的瞳仁里,透射出凛冽胜雪的寒光,似乎还掠过嗜血的杀欲。
怎么动不了了?——是、中幻术了么?
不好。她在心里暗暗叫苦。在幻术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尽头,除非施术者自行解开幻术,否则要想走出囹圄,就只有一个办法。
——找到幻术世界里设置的结界,然后破解。
可是……现在连脚步都迈不开,怎么找结界啊?她试着动了动唇,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好像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狗在低低的哀求。
她又闭起眼睛,集中精力,试图动用意念的能力,以解开这可怕的桎梏。淡蓝色的雾气在她身边缓缓沁出,升腾,缭绕,如冰冷柔软的丝线。
可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唉。】她无助的叹了一口气,再睁开眼,飞雪突然在空中凝固,冰冷孤傲的立在半空,宛若悬挂的匕首,寒冷锋利的白光灼灼烁烁。
时间冻结了么?
【亦相大人。】忽然有人向她的方向低唤,声线波澜不惊,清华孤高,略略有着桀骜不羁。
亦相大人?(注:“相”读四声)认错人了吧?世界上相貌相似的人自然有许多……
可小浅身子不听使唤,被蛊惑一般,直僵僵的扭头,循着声源,眸子里的血光愈发漫漶。
一个简雅的身影,一种很奇怪的装扮,类似于少数民族……或者是道士?只见一袭素衣,隐约蓝色的长发,简单优雅的髻,一支簪子却忽然入了她的眼。
簪子是古木制成,拢着一种淡淡的雍容华美,却给人以清澈纯然的感觉,必是有灵气缭绕。两条银色的链温润的垂下,末端是两个精致小巧的纯白胜雪的铃铛,看不出材料,像玉,却又不像。铃铛随意的摇晃着,发出一阵清越幽远而摄人心魄的脆响,魅惑一般的不真实。
那支簪子?……很陌生,却很熟悉,拼命的想,却蓦地头痛不已。
那个遥远的面庞上,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
【亦相大人,你一走,就是几十年,可把那位急死了。现在,该回来了吧?】
几十年?等等,我好像还没活那么长时间……还有该回来了?那我——又是在哪儿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微微的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猜透她的心思般的,那个清冷的声线再次响起。随即她优雅的伸出手,款款摘下那只古木簪,向着她的方向轻轻一悠,它便躺在小浅的手中了。【喏,要是有什么想不懂的,可以问问它。[因奎锁],你终于还是,物归原主了。】
锁?明明是一只簪子……怎么会是锁呢?
【至于你,我尊敬的亦相大人,你暂时,还是潜伏在墨家吧。真相么……到了该说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似是不愿意多说,扬袖,像风一般迅疾离开。只一瞬间,便无影无踪。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静止的雪花又飒沓飞扬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越听越糊涂?还有这雪……
【神一般的存在啊……】小浅惊愕的喃喃自语。
喃喃……自语?能说话了么?她试着动了动,终是摆脱了这藩篱。
现在脑子里面全部都是问号。满满的,扎成堆。
估计就是认错人了。努力的安慰自己,心上却总是隐隐的不安,而且越想,越是心慌。
手中簪子上的铃铛突然剧烈抖动,急促的响起来。声音像是穿透另一个空间,诡异而空阔。
【因、奎、锁?】她一字一顿的念出来,若有所思。刚念完最后一个字,头就突然猛烈的痛起来,撕裂般的痛楚凌厉的穿过神经,重重的朝心脏刺过去。
……
*
忽然不痛了。失神的睁开眼,熟悉的侧脸,刚毅的线条,尘土在阳光下肆意飞舞,反射着灿烂的光线。
【盖……先生?】钟离浅试探的询问,声线不自觉的颤栗着。
他似乎一震,缓缓转过脸来。不易察觉的愠怒被隐藏的完美无瑕,可小浅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盖……聂?】她口出此言后,顿觉不妙。
因为渊虹闪烁着寒冷的光,冷冷的指向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