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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误》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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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献度娘噻


1楼2013-03-23 22:13回复


    2楼2013-03-23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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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肩传来一阵疼痛,俞清婉睁开眼睛,重重的压迫感,从侧卧隆起的左肩一直蔓延到胸臆。
        仇于新的一只手臂,从身侧横亘,狠狠地搂紧了她整个人,憋得她几乎窒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另一边放在枕头上的手,缓缓地摩挲仇于新搁在她半边身子上紧绷得像铁一样的手臂——经验告诉她,这样做,通常是有效果的。
        果然,不多时,仇于新渐渐放松;那只手的劲道,也慢慢消失。
        俞清婉将那只手缓缓从自己身上移开,放在仇于新的身侧,平躺身子,转过头,看身边的仇于新。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居然出来,悬挂在夜幕当中,洒进房中的几缕月光,透过床幔,将仇于新的面貌,照得清清楚楚。
        每每夜半醒来,她都看见他这样的睡容。熟睡之中依旧愁眉深锁,似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困扰其中,不得解脱。
        仇于新,她有名无实的丈夫,三年来,一个她始终无法琢磨透的人。开医馆,为人治病,始终淡淡地笑,不经意中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好,轻轻地唤她“清婉”,唯恐惊扰她一丝一毫。
        于是众人都道他是个疼爱妻子的好大夫,她也几乎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可是她还是惶恐,因为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提醒她,这一切,并不真实。
        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眼底一抹痛苦之色。
        身边的仇于新翻了一个身,睡得朦胧之间,开口轻唤:“清婉……”
        两颗泪珠终于从眼角滑落,月光下,苍白的脸上、脖颈处,是数不清的细线般的浅淡疤痕。
        俞清婉可以获得丈夫无尽的眷恋宠爱,能在细细呵护下度过幸福的一生。
        可是,只有她知道,这一切,不是自己能得到的。
        因为,她不是俞清婉!
        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睁眼,白昼。一觉醒来,偏头望去,床头内侧的被角掀开着,昨晚熟睡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俞清婉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棉被滑落到腰间,一阵凉意泛滥,忍不住双手环抱,望过去,原是昨夜一页窗扇未关牢,露了些许缝隙,惹得寒冬的冷风灌进来了。
        披上棉衣,下得床来,慢慢走到窗边,轻轻合拢窗扇。这才开门,踱步出去,踏步踏上雪后的地面。
        轻轻一步,便是一个淡淡的脚印。
        院中角落的梅花居然开了,白如雪的花,淡淡地飘香。俞清婉看得出了神,忍不住,踮高了脚尖,探手想要攀折。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惊吓了她,低喘一声,缩回手,拍了拍胸口,移步过去,触到后院门闩,缓缓开口问道:“谁?”
        “仇夫人,我是四喜。”
        原是平日里送菜的伙计。定了心,俞清婉开门,看外面站着呵气暖手的四喜:“进来吧。”
        “仇夫人,身子好些了吗?”四喜挑起担子进来,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
        “好多了。”俞清婉顺着他的话回答,扫了一眼他担子里面的东西,不免发话,“四喜,以后不用这么三天两头送这么多东西,家里就我和他两个人,吃不完的。”
        四喜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俞清婉,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仇大夫给了那么多定金,不跑勤些送多些,你们吃亏,我心里也难受。”其实他也知道就仇大夫和他夫人,三两天,哪吃得了那么多,可庄稼人,老实惯了,况且仇大夫平日行善不少,哪能占这种便宜?
        俞清婉沉默,跟在他身后往厨房走。
        “其实啊,”四喜心直口快,“家里要是有人能每日去集市,倒能省下不少——”忽然停嘴,觉得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妥,偷偷看了一眼仇夫人,还好,没什么生气的表情。
        哎,仇夫人,真是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张脸,那么多纵横交错的浅淡伤痕,虽说不是很显眼,但女子的颜面,始终是很重要的呢。
        “好呐。”进了厨房,四喜将肩上的担子卸下,搬出柴火整齐摞在墙角,又把筐中的肉和菜拿出来摆在灶头,接着再把米倒进米缸,这才拍拍手,“仇夫人,都好了。”
        俞清婉道谢,“四喜,谢谢你。这几年,都麻烦你了。”
        听她如此说,四喜憋红了脸,连连摆手:“别,仇夫人,你可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仇大夫,哪来我媳妇儿和孩子两个活生生的人。莫说这点小事,就是作牛作马,我们家也难以报答。”
        “他是个好人。”俞清婉低头,盖上米缸的盖子。
        “那当然。”没瞅见俞清婉低垂面孔上几许复杂的表情,四喜仍在夸赞,“仇夫人,你嫁给他,可是找对人了。”
        大清早清醒到现在,仇于新的耳根就始终没有清净过,究其原因,是远近闻名的大嘴刘媒婆一刻不停地在他旁边唠叨,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刘大婶——”开了药方,又送走一位病人,仇于新终于开口,客气地提醒,“我在看病。”
        “我知道我知道……”刘媒婆连连答应,眼瞅着人刚走,立刻挪过去落座——站了半天,说得嘴皮都干了,也不见这仇大夫吭气,累死了。“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说仇大夫,刚才我跟你说的事,好歹回个话吧?”
        仇于新看了眼半个身子都巴巴地趴在桌上了的刘媒婆,语气未变:“回什么话?”
        “哎哟我的仇大夫,敢情我说了半天,你都当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刘媒婆扇了扇手帕,瞪大眼睛,“你是故意嫌我老婆子?嗦是不是?”


      4楼2013-03-23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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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第一章 谁人知(2)
        “刘大婶,您请见谅。”仇于新抱歉地笑了笑,“我为病人诊断的时候,通常很难注意到其他的事。”
          言罢,他站起身来,走到药柜边,拿起抓秤,一一拉开药格抽屉,开始拣药。
          倒霉——刘媒婆暗自咕哝,抬起脸的时候,立马又换上笑容:“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好了。”忙跟着过来,才走近,就闻到一股子怪味,忙扇了扇风,退后一步,望着柜台上纸上堆得老高的不知名的药材,捏着鼻子发问,“仇大夫,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仇于新手上动作未停,熟捻地抓药秤药,他随口回答:“我娘子体虚,这些药,是给她补身子的。”
          刘媒婆的眼珠子转了转:“我说仇大夫,你娘子病了几年了?”
          仇于新抬头,“刘大婶,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见他还不明白的样子,刘媒婆拍了拍手,身子扭过来一些,瞧了瞧左右,压低声音:“要是我没记错,从你们到绵州城,你娘子的身子骨好像就一直不好吧?这都几年了,还不见好转?哎,仇大夫,你总要有子嗣的吧?养儿防老,总不能因为你娘子身子虚,就一直这样耗着吧?百弊而无一利呀。”
          仇于新没有答话,看着唾沫横飞、说得不亦乐乎的刘媒婆,挑了挑眉:“所以——”
          听他口气似乎有所松动,刘媒婆忙趁热打铁:“老实说,我今日是来跟你道喜的。传宗接代,这等大事,哪能不考虑?我说仇大夫一表人才,我们这城里头未成亲的姑娘家,提起你谁不脸红的?这不,沈大户就央我来说媒了……”
          仇于新的目光从刘媒婆的左肩望过去,通向后院门外的地面,一抹影子才依稀出现,顿了顿,又退回去,消失不见。
          “就是沈家的闺女呀,你应该见过了,样貌好,身段好。”见仇于新还是先前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反应,刘媒婆有些沉不住气了,“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在乎上面还有大的,愿意委屈嫁过来当二房。这等齐人之福,我说仇大夫,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刘大婶,麻烦你转告沈大户,谢谢他的好意。”终于等到她说完,仇于新给了她一个答复。
          刘媒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表情说不上是哭还是笑:“仇大夫,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给你们仇家留条根吧?”
          “我已经有娘子了。”仇于新笑了笑,“至于仇家有没有后,刘大婶,不妨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抛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不理会愣得跟个石头人似的刘媒婆,他转向门外,沉声唤道:“清婉,你进来吧。”
          刘媒婆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忽然听他唤人,眨了眨眼,见门外走进一名妇人,想来是那位平常深居简出的仇夫人,定睛一看,不免惊讶起来:“你——”
          “内人曾受过外伤。”仇于新开口。
          刘媒婆吁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庆幸没将冒犯的话说完。不过,实在可惜——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一眼仇夫人,见她身形婀娜,脸型端正,眉清目秀,哎,要不是脸色苍白,再加上近看无法掩饰的满脸伤痕,十足也是个美人。
          “那,就这样吧。”人家夫人都来了,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当面提起要丈夫娶小的事,刘媒婆咳了咳,“仇大夫,你也别急着答复,要不,跟你娘子商量一下再决定?”
          “不用了。”仇于新摇摇头,接过俞清婉手中的托盘,“她一向不理家事的,我做主就行了。”
          撞了一鼻子的灰——都是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刘媒婆顿觉无趣,也就道别,灰溜溜地走了。
          “四喜来过了?”将托盘放在八仙桌上,仇于新落座,扫了一眼托盘中的菜肴,如是推测。
          “早上过来的。”俞清婉回答,拾了筷箸,摆放在仇于新面前,又盛了一碗米饭给他,这才在对面落座,有些忐忑地看他。
          仇于新夹了一块野菇,放入碗内,和着米饭,吃了一口。
          俞清婉吁了一口气,这才执筷,拣了野菇,入口,不由得皱起眉头,忙不迭又掩口吐出来,有些心虚地抬眼看了看仇于新,手扣住了盛野菇的盘沿:“对不起,我——”。


        5楼2013-03-23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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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筷箸拦住她接下来的举动,仇于新神色未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比起三年前,已经进步很多了。”
            短短一句话,让她的脸,羞红到耳根,讷讷地收回手,看着他似乎没事似的细嚼慢咽,她感觉有点坐立难安。
            真的是——很难吃呀,连她自己都无法容忍,他怎么能受得了她这么拙劣的厨艺?
            也就这般,默默无语,桌下,她交替揉搓双手,直到手背发青,才咬咬唇,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开口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仇于新抬头,表情有些疑惑。
            叹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知,还是跟她装傻?既然话题由她而起,她想,还是继续说完比较好。“沈家的小姐——四喜跟我形容过,秀外慧中,是个好姑娘,娶妻——”
            筷箸重重地放在桌上,好大一声响,她噤声,不敢再言。
            “是好姑娘,就不会失了体统这么不顾廉耻。”仇于新寒着脸,冷冷地道。
            “你——”被他的满面寒霜给吓住,但听他如此说,俞清婉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责怪,“怎可这般说人家?损人清誉,传出去,人家姑娘怎么做人?”
            “难道我说错了?”听她再为他人辩解,丝毫没有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着想,仇于新反问,“明知我有妻子,还央媒婆上门提亲,公然说愿委身二房,哪一户有家教人家的女儿家会说出这荒唐的话?”
            “为情痴,一时鬼迷心窍,也无可厚非。”她据理力争,说到紧要关头,心一紧,头剧烈疼痛起来,胸闷异常,难以忍受。
            见她神情有异,仇于新暂时止住了话题,撩起袖袍,伸手搭在她的腕间号脉。片刻后,他皱了皱眉,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掀开木塞,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一阵清凉的气息入口,俞清婉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有什么东西,顺着喉间,咽入腹中。
            头痛的症状减缓了些,胸臆舒展,不似方才那般揪心,她喘了一口气。
            “你没吃药?”耳边的口气严厉起来。
            她小小声地回答:“前日服完,这两天,我忘了与你说。”
            下一刻,手被大力摊开,一个瓷瓶塞进她手心,伴着仇于新毋庸置疑的声音:“一日一粒,我早与你说过,万不可忘记。”
            她接过,愣愣地注视精致的雕花瓷瓶,而后望向仇于新,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隐藏的东西,“三年的时间,旧伤早已愈合,为何我还要吃药?”
            仇于新的目光,看起来很坦然,“你的旧伤虽好,身子犹虚,给你开些补药,也是固体的法子。”顿了顿,“莫非,你怀疑我故弄玄虚?”
            “不。”俞清婉摇头,“你既费尽心思救活我,给我一张全新的容貌,断不会害我,将心血毁于一旦。”她低首敛目,收拾桌上的饭菜,“这几年,你待我极好,容留我栖身之处,我实在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但你还是有顾虑。”话音方落,她的手,抖了抖,划过碗沿小小的缺口,指间渗出血珠,“否则,你不会对你的遭遇守口如瓶。”
            捂住伤口,俞清婉抬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满满的悲痛和无奈:“我有苦衷,请你,不要逼我。”
            原本铁如磐石的心,几乎快要被软化,仇于新费力地别开脸,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双眼睛,佯装漫不经心地开口:“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手在背后紧握成拳,眼前熟悉的面容和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慢慢融合,化为日思夜想的一个人,生生磨折自己的心。
            清婉,清婉……
            “还有一件事。”迟疑的声音又在身侧响起。
            “什么?”他迅速收敛心思,按下心中的焦躁,转头问身边看起来有些踌躇的人。
            “我想,以后还是我去集市好了,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家用,而且,收支有度,厨房的菜也不会烂得那么快了。”声音越来越低,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俞清婉能够明显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烧。
            “我以为,你不大喜欢出门的。”仇于新凝视她不争气红起来的颜面,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莫非,是四喜送来的东西,不合你的口味。”
            “不不不……”俞清婉连连摇头,阻止他再将别人给拖下水无端猜忌,“是我自己想出去透透气的,和四喜无关。”
            “也好,出去看看,对你身体复原也大有好处。”仇于新应声,拉过俞清婉的手,替她抹去指腹上的血珠,细细包扎。
            “仇大夫,仇大夫!”
            高叫声从前门一路传来,一个人影窜进来,弯腰扶着门板,上气不接下气。
            “我先出去。”见有外人,俞清婉连忙缩回手,收拾了碗筷,急忙走入后院避开了去。
            “什么事?”仇于新转过头来,来人原是沈大户家中的小厮沈原。
            “仇大夫,你这回可得救人哪。”好不容易顺过气,沈原哭丧着脸,“麻烦你跟我过去一趟,给我家小姐一条活路才好。”
            仇于新无动于衷,“我跟你家小姐毫无瓜葛,给不给她活路,与我何干?”
            “跟你关系可大了了。”沈原连拍大腿,“小姐听刘媒婆说亲不成,被你拒绝,羞辱难当,一气之下,就要悬梁寻死,老爷使了七八个人才止住,老爷差我来找你,当面给句话才好。”
            “沈原,我的话,跟刘大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仇于新移动脚步,不过不是向外而是向内,“从你家小姐的反应来看,刘大婶应该是一五一十地转告了原话。”


          6楼2013-03-23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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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第二章 变数生(2)
            “右边。”俞清婉闭眼,不露痕迹地抹了抹眼角,伸手一指,佯装不经意地问车夫,“你们去静衣闲居,准备住多久呢?”
              “大概吧。”车夫点点头,压低了嗓音咕哝,“我看至少得一年半载……说不定,这边风水真好,就长住着了也说不定……”
              马车缓缓停下,俞清婉下车,指着旁边的黑漆大门道:“是这里了。”
              “谢谢你。”那小丫鬟跳下车,从荷包里拿出一吊钱,交给俞清婉,而后转头,“桃儿,扶小姐下来吧。”一吊铜钱被捏得死紧,俞清婉绷紧脸,动也不动地盯着紧闭的车帘。
              车帘被掀起,一名妇人,裹着貂皮斗篷,在身旁丫鬟的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步下马车。
              斗篷下的面容,秀美清丽,略显病容。
              俞清婉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喂,哪有你这么看人的?”桃儿看了一眼俞清婉,有些责备。
              那妇人看过来,俞清婉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我看夫人,长得标致。”她低头,避开目光的交会。
              “多谢了,桃儿你先扶我进去罢。”那位夫人对她的赞扬,淡淡一笑,而后吩咐扶着自己的桃儿。
              眼角瞥到桃儿扶着妇人离去,俞清婉重新抬起头,见之前的小丫鬟指挥着下人从几驾马车上收拾东西,然后搬进宅子。
              见她跟在大家身后跨进了大门,俞清婉轻轻唤道:“梅儿……”
              小丫鬟回过头来,奇怪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察觉自己失言,俞清婉勉强笑了笑,“我听夫人这么叫你来着,真好听……”
              “这样啊。”梅儿也笑了笑,“是小姐给我起的这名呢。”顿了顿,她又道,“别介意桃儿的话,她是无心的。”
              “不会。”俞清婉摇摇头,转过脸,不让梅儿看见她已湿润的眼角,“我先走,不打搅你们了。”
              目送她匆匆离去,梅儿正要合上大门,视线不经意地定在某一处,不禁愣了愣——
              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上,一吊铜钱,静静地放在那里,分文不少。
              “昨夜,你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仇于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身前为自己打整的俞清婉,明显感觉她的动作迟缓下来。
              “是吗?”俞清婉的手,从他身后绕过,仔细地束好腰带,退开来,从一旁的水盆内拿起毛巾拧干,递给仇于新。
              “反反复复不知念叨着什么,有点奇怪就是了。”仇于新漫不经心地说着,洗了面,将毛巾扔回盆中,随手拿起药箱。
              “你今日要出诊?”俞清婉端着水盆,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见他准备从后院门出去,忍不住问他。
              “对。”仇于新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她一眼,“铺子今日就不要开了。”
              俞清婉刚巧将水泼出去,听他如此说,拎着水盆,有些不解,“为什么?”
              仇于新没说话,只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就在被他盯得有些心虚的时候,毫无预兆地,他忽然探指触摸她眼眶的黑晕,微微笑了笑,“这般憔悴的模样,精神不济,打开门做生意,病人都会被你吓跑的。”
              “怎会?”她先是因他的动作怔愣了一下,而后又被他调侃的语气影响,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真若看见了,被非议的,也只会是你的医术罢了。”
              仇于新大笑起来,张开五指,手慢慢滑到她的脸颊,轻轻地捧着,“清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懂得与我逗乐了?”
              温热的手心,带着呵护的怜惜,熨烫了脸蛋。如此轻松自在的调笑,不经意的贴心举止,她几乎要产生错觉,以为她和他,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快去吧。”拉回自己飘游的心绪,她拽下他的手,放下水盆,走了几步,为他打开院门。
              “我走了。”经过她身边,仇于新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清婉,对自己好些。”
              她趴在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那么一瞬间,居然有想哭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她柔声开口:“有你在,我怎会不好?”
              他是她的再造恩人,若没有他,世间,恐怕早已没有了她这一个人。


            9楼2013-03-23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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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年来,一切都好——除了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恐惧和不安。
                良久,仇于新才放开她离去。
                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身准备进门。
                “仇夫人——”
                俞清婉回身一看,见戚叔拎着昨日她弃于菜市的篮子,走了过来。
                “麻烦了。”她接过菜篮,想着自己那时的失态,不免对好心的戚叔抱歉起来。
                “仇大夫出诊去了啊?”
                “嗯。”听戚叔如此问,料想方才他们的举止全被他看在眼里,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戚叔你是要抓药吗?”
                “这倒不。”戚叔摇了摇头,“仇大夫出诊,可是去静衣闲居?”
                俞清婉愣住,下意识地开口:“他去哪里做什么?”
                “仇夫人不知道吗?”戚叔见她表情疑惑,似乎毫不知情,“昨日来了户高姓人家,住进了静衣闲居。才搬进去呢,就差人四处打听有名的大夫。这四邻街坊,风吹草动的,谁不知道?加上刘媒婆那张捂不住的嘴,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俞清婉屏住呼吸,沉声问他。
                “说这高家夫人哪,跟中了邪一般,嫁入夫家三年,怀了三胎,就三次小产。如今是第四胎,听从了道士的话,看重静衣闲居的风水好,想要寄居在此,安心养胎。其实,我看哪,这内调外补也少不得,要真风水好就稳坐泰山,还费尽心思找什么大夫……”
                熏香的房内,暖意袭人。细长的红色丝线,从拢紧的幔帐后头,延伸过来,拽在端坐在桌前的仇于新的手中。
                “夫人有喜三月,但脉象紊乱,表寒里热,虚实不衡。”片刻之后,仇于新收起丝线,瞥了一眼幔帐后侧卧的人影,“高夫人,你这段时日可常常焦虑善愁?”
                幔帐后,传来长长的叹息,随后,是柔柔的女声:“仇大夫果然名不虚传,诊断高明。我这病根,倒也叫你看出来了。”
                仇于新欠了欠身,“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当面一见,望闻问切,房内对症下药。”
                “不妨事。桃儿、梅儿,扶我出来吧。”
                近旁的两个丫鬟掀起了幔帐,一名纤纤美妇在她们的搀扶下坐起,套了绣鞋下得床来,慢慢挪到仇于新的对面落座。
                小脸秀眉,眼若星辰,纤纤弱质,病态之容。
                “妾身高氏冯妙如。”女子喝了一口参茶,突然咳了咳,一旁的丫鬟立即送上貂皮暖套捂住她的手,“闺名不当随意说与外人听,这是忌讳。但事已至此,我也懒得顾上许多规矩了。”顿了顿,她看向仇于新,“我看仇大夫是个实在人,也就实话实说了,依我的身子状况,你看,这胎,能保住吗?”
                “夫人先前数次小产,体寒质虚。要想保住这胎,很难。”仇于新当真实话实说,半个弯也不拐。
                冯妙如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如雪,手一抖,捧着的参茶翻落在地。
                “大夫,难道就没有半点法子?”见冯妙如失神的模样,梅儿有些心疼,在旁边着急地追问。
                “也不是如此。”
                仇于新话音方落,就见冯妙如的眼中一下子有了光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追问,情急之下竟忘了男女之别,抓住仇于新的手,口气中充满了哀求:“仇大夫,是什么?求求你了,保住我的孩子。”
                仇于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夫人体质偏寒,安胎之药,不易进大补之食。想来之前的大夫也明白这等道理,因此为你开的方子,多是平和的药引,于事无补。”
                “正是。”冯妙如咬了咬下唇,“仇大夫的意思,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立于一旁的梅儿和桃儿低呼。
                “所以是棋行险招。”仇于新点点头,“安胎只是外引,你的阴寒体质,才是内因。你若要孩子,需从内调养,我以特制的药方,辅以改善。若有效,七月之后,你自当喜获麟儿。”
                “若无效呢?”冯妙如的嗓音,在微微颤抖。
                “可能依旧小产,也可能——”仇于新望着她已是毫无血色的面庞,残忍地将最坏的结果说出口,“终生无子。”
                俞清婉没来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10楼2013-03-23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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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她下意识地回头,见身后不远处,香火旺盛的寺庙旁,一名形容憔悴的少女正不甚友善地瞪着她。
                  她思忖,发现自己对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印象,可是,那种恨她的眼神——也许,是认错人了吧?这般想着,心里也就坦然,正准备走,却被唤住——
                  “你就是仇夫人?”
                  标准的小家碧玉口气,不多时,少女已在丫头的陪伴下,走到她近前。
                  大概猜到了几分,俞清婉退后一步,客气地开口:“沈小姐……”
                  “你知道我是谁?”沈络有几分惊讶,没有料到她居然一眼就将自己认出。愣了片刻,目光锁定俞清婉,眼神怨恨起来,“你为何不许仇大夫娶妾?”
                  “我?”面对她的质问,俞清婉有些啼笑皆非,“我从未阻止过他。”
                  “你胡说!”沈络斥道,胀红了脸,语调拔高,引得旁人侧目,“是你妒忌,容不得二女共侍一夫。刘媒婆都与我说了,是你反对,仇大夫在你恶形恶状之下,委曲求全,不得不退让。”
                  “刘大婶她,是这么跟你说的?”俞清婉哭笑不得,原来人云亦云,果然相去甚远。
                  “传宗接代乃是大事,你自己三年无所出,居然不为丈夫着想,还处处刁难,如何当得贤妻?”想来颇有怨气,沈络振振有辞地讲起大道理来,顿了顿,见俞清婉茫然,她面带轻蔑地扫过俞清婉的脸,语气未免趾高气扬起来,“想来是结发之妻,就算这副面目,也不便嫌弃……”
                  俞清婉没有说话,望着沈络。
                  “其实,你是不了解男人心思的。”沈络趋前一步,想要抓住机会劝说她,“你当他真愿意守着你一个,说不定,心里早有属意的人选,碍着你的面,又不便说出来……”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倒不知道,你是这般了解我的心思。”
                  沈络吓了一跳,匆匆转身,忙乱中,踩着了裙摆,身边丫头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她惊呼了一声,朝俞清婉的方向倒去。
                  眼前一花,人影闪了一下,沈络已重重摔倒在地,狼狈地由丫头搀扶起来,对面,站着被仇于新护在怀中的俞清婉。
                  “是你……”沈络低头,咬唇,微微福身,心有窃喜、羞愤和不甘互相混杂。喜的是见到了心上人仇于新,羞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不甘的是,仇于新眼中居然只对俞清婉关爱有加而对她见死不救。
                  “沈小姐多礼了。”仇于新对她视而不见,倒是问起俞清婉,“怎么出来了?”
                  多亏了他之前护她周全,她才没落得个垫地的结局。俞清婉眼角余光瞥了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沈络,跟仇于新低语言:“别的还不错,就是性子,急躁了些。”
                  “仇大夫——”两人的低语在旁人看来实在亲昵之极,沈络委屈地又唤了一声,希望能引起仇于新的注意。
                  他的眼睛瞎了吗?难道分不出谁丑谁美?
                  好像起了点作用,因为仇于新的目光,终于转向这边了,沈络的脸,红晕慢慢浮现,而后,仇于新微微一笑,淡淡开了口——
                  “沈小姐气色不错,不似寻死不成的人哪。”
                  一语既出,足以震撼,莫说是沈络的脸色瞬间变黑,连俞清婉也被他如此毫不留情面的话给怔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络的唇不断地抖动,最后嘤咛了一声,转身冲出人群,捂面头也不回地跑掉。
                  “你当真如此说她?”俞清婉于心不忍。
                  “我说话,句句实言。”仇于新伸出右手,牵着她从人群中穿过,“至少短期内,她不会是阎王的贵客。”难为他还有心情说笑,俞清婉低头瞧他与自己交握的手,不经意间,瞅见他袖口露出的折纸一角。
                  “这是什么?”她指了指,问仇于新。
                  “这个呀……”仇于新顺着她的手指看下去,从袖口抽出一页纸,展开来,与她看,“今日出诊的病人,央我为她物色个可靠的人选,方便照料左右。”
                  “什么病人?”俞清婉迟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仇于新轻描淡写:“富家的夫人,有喜了,身子骨虚弱,想静养安胎。对了,就住静衣闲居——清婉,你怎么了?”见她突然止步不前,神色微有变化,他皱眉,问她。
                  “头有些疼。”抑止心底的波涛汹涌,俞清婉硬在嘴角处扯出一抹笑容,在更显苍白的容颜映衬下,颇具说服力。
                  仇于新一惊,手已自发触到她的腕间,发现脉象并无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受凉了,回去我为你开一剂方子,熟睡一宿,明日就不妨事了。”
                  俞清婉默不作声,只因感觉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她虽算不上冰雪聪明,但至少,待在仇于新身边三年,察言观色,她不见得迟钝。
                  仇于新医术高明,很多疑难杂症,他都能轻易诊断。可是,为什么,方才在探触了自己的脉象后,他要用“大概”这个词?莫非,连小小的风寒,他都不能确定了?
                  他应该,是有事瞒着她的吧?


                11楼2013-03-23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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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仇于新转过身,望着前来通风报信的高府小厮,“你说我娘子被你家夫人请为陪护了?”
                    “不可能。”他笑笑,又专注于面前的草药分拣,不时提笔记录着什么。
                    “是真的。”小厮用力点头强调,“尊夫人今日到府中来,确实领了牌号,后与我家夫人谈了之后,就同意了。”
                    仇于新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盯着小厮,沉吟道:“我娘子是何种模样?”
                    小厮还算聪明,立即明白了仇于新如此问的用意,想了想,认真回答:“脸色比较苍白,还有,嗯,面颊有些许伤痕。”
                    “高夫人说了什么?”仇于新掷笔,将草药随手扔到一旁的簸箕内,眉宇间,一丝懊恼之色闪过。
                    “我家夫人说可巧,没想到居然是仇大夫的夫人,便留仇夫人用膳,吩咐小的特请仇大夫入府一叙。”“高夫人还真是好客。”仇于新哼了哼,音量不大,但听在旁人耳中,不知为何,却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将放着药材的簸箕搬到背阴处,他放下卷起的衣袖,顺手拿起搁在药架旁的药箱,径直向门外走去。高府的小厮见状,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仇于新出了药铺,向前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伸出左右手拉过门扇把药铺的大门合拢,上了铜锁。
                    “仇大夫,你这可是要外出?”四喜挑着担子正巧路过,见此症状,忍不住问道。
                    “啊,有点事。”仇于新转向四喜,微微笑着,“我与内人答应为高府的夫人治病,可能有些时日,不会回来。四喜,劳烦跟大家说一声,这阵子,铺子就不会开了。”
                    “哦。”四喜应声,望了一眼跟在仇于新身后的小厮,目光又转回仇于新身上,“仇大夫,那你可得早些回来,大伙都认准你这个大夫呢。”
                    “不会太久的,等高府夫人的病好了,我便回来。”仇于新安慰。
                    小厮催促:“仇大夫,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
                    “急什么?”仇于新目光一凛,面色微寒,打断他的话,“你家夫人是吩咐你来请客的,还是押犯人的?”小厮被他的眼神刺得瑟索了一下,连连躬身:“小的不敢,仇大夫还请见谅。”
                    仇于新拂袖,正眼都不再瞅他一眼,便大跨步向前走去。小厮噤声,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再多言半句。
                    剩下四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出毛病了吧,否则怎么会看到平日里笑面迎人、和蔼可亲的仇大夫,居然会有那么阴狠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满桌的美味佳肴,从盛放器皿到调味原料,样样精致讲究。平常人家的饭桌上,终年难得一见。
                    “仇夫人——有些生疏了,我叫你清婉可好?”冯妙如招呼坐在对面的俞清婉,“略备薄酒淡饭,不知可合你的胃口?”挟了一块肘肉,放入俞清婉的碗中,微微一笑,“今后你留在府中伺候,麻烦之处,你可要多担待。”
                    “夫人言重了。”俞清婉不敢抬头,怕迎视那张令自己透不过气来的脸。拾了一旁的象牙筷,细细拨开剔透肘皮,又拿起放在碗碟中的银叉,剥下内中的小块肘肉,放入口中。
                    冯妙如的表情略微诧异,不过立刻隐去:“清婉,我看你举止分寸有度,家教必定甚严吧?”
                    “我夫君时常嘱咐我礼仪为先,规矩,也教了我不少。”俞清婉神色未变,咽下肘肉,待口中无食,才开口应声。
                    “仇大夫进退得宜,类己及人;夫人不忘教诲,谨遵夫训,伉俪情深。”
                    “夫妻比翼,少不得患难磨炼,举案齐眉,才能白头偕老。”俞清婉顺口解释话题,待说完,才不由一怔,这番话,说得如此自然,叫她辨不出是在故意搪塞还是心意使然。
                    “如此说来,我倒对你和仇大夫的相识感兴趣起来。”冯妙如接过帕子,抹了抹嘴,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似乎有些发怔的俞清婉,“清婉,你是哪里人士?与仇大夫是自幼订亲还是一见倾心?”
                    如何相识?自幼定亲?一见钟情?
                    头又开始痛起来,连眼、连耳,也莫名地跟着疼。额际、手心、后背,渐渐有汗水渗出。眼前,不连贯的画面闪现,模糊了周遭人的颜面。
                    越来越疼,越来越昏眩,快要坚持不住了。俞清婉咬牙,桌下的手,狠狠地捏上自己的大腿,要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出丑,绝对不能在这里!
                    “清婉,你——”见她似乎有些异样,冯妙如诧异,示意左右的桃儿和梅儿过去看看。
                    不,不要过来!
                    潜意识抗拒着,俞清婉忽然站直起来。
                    近旁的人莫名其妙,冯妙如倒是镇定,只是盯着她看。
                    “嘎吱——”
                    门开了,随小厮走进来的人,是仇于新。
                    “仇于新——”见是他,俞清婉释然,离座走近,距离三两步,她松弛下来,信赖地任自己靠进他张开的双臂中。
                    仇于新见她紧闭双眼靠在自己胸前,一张脸,被汗水浸湿,环抱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目光逡巡,盯着冯妙如的脸:“高夫人,内人旧疾发作,请容我夫妇二人暂且回避。”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生气,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的怒气波及方圆三尺,丫头仆役不自觉地都从旁避开了些。
                    “你是我的良医,尊夫人是我的贵客,怎会怠慢?”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情绪,但听他硬生生的口气,若还觉察不出他的怒气,就近似木头了。料他是以为自己对俞清婉做了什么,才会如此愤怒,冯妙如唤了一名丫鬟,“领仇大夫到厢房去,好生伺候着。要是清婉有什么事,唯你是问!”
                    “高夫人,你待客之礼,好生周到。”不等丫鬟过来,仇于新将俞清婉拦腰抱起就向外走,不忘留下一句话,意有所指。
                    “下去吧。”冯妙如看了看旁边面面相觑的下人,挥挥手,吩咐道。待众人离去,只剩下她自己一个的时候,她望着几乎没有动的菜肴,手慢慢滑到自己的小腹,良久,才缓缓发出一声叹息,“我费尽心思才达成所愿,事到如今,不周到小心,岂不是前功尽弃?”
                    跟在领路的丫鬟身后,仇于新将俞清婉半扶半抱进厢房,放在床上,等下人打上热水,他看也不看其他人,直接吩咐道:“出去!”
                    “可是仇大夫,夫人吩咐我们要好生伺候……”
                    仇于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唤你们,都给我出去!”
                    喝退了丫头和仆役,他起身,锁上房门,从水盆中拿起毛巾拧干,走到床边,一边为俞清婉拭去脸上的冷汗,一边轻轻拍打她的面颊:“清婉,你醒醒,别怕,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俞清婉痛苦地抽搐着,不住地念叨。


                  13楼2013-03-23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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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第三章 惊相见(2)
                    听她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仇于新皱了皱眉,掇起她的右手探脉,脉象紊乱。他一惊,解开她的衣带,手掌置于她的胸前,隔着抹胸,明显感觉她的心跳时快时慢,非同寻常。
                      见她的脸颊已经胀红,双唇变得乌紫,仇于新从腰间摸出药瓶,迅速倒出一粒碧绿药丸,另一只手,扳开她的嘴,送入她口中,而后手一拍下巴,拇指压住她的人中,用力一摁。
                      “唔……”只觉心脏似乎被人猛力重击,一股锥心之痛传来,忍受不住,俞清婉呻吟了一声,慢慢地张开眼,见仇于新坐在床侧,专注地看着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压得慌,视线向下移去,只见自己衣襟半敞,仇于新的另一只手,还放在自己的心口之上。
                      热气从脸面散发出来,本已胀红的脸颊又红了几分,不过幸好与他朝夕相处的时日太多,明白他此番举动并不是趁机轻薄,即使羞得脚趾头都要蜷曲起来,她也只是将头转向一边,咬住下唇,克制自己不要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明房间里有两个人,却安静得厉害。放在自己胸口的手一动也不动,直到觉得心跳如雷的声响连自己都瞒不下去了,俞清婉正忍不住想要转头过去,右手中指忽然一阵刺痛——
                      她反射性地想要缩回手,却被牢牢握住,转回头,但见仇于新捏着她的中指,一滴殷红的血珠从指间溢出,被他接到一个小小的瓷瓶里。
                      “好了。”仇于新放开她,盖上瓷瓶,放入药箱内。
                      俞清婉坐起来,想要扣上衣襟,双手却颤抖着,根本无法打理自己。
                      见状,仇于新伸过手来,替她拉过衣襟,细心掩好。
                      俞清婉尴尬地看着他低头忙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嗫嚅地开口:“你不是在药铺里忙,怎么过来了?”
                      “这倒要问问你了。”闻言,仇于新抬眼,对上她有些心虚的眼眸,“高夫人派人来说,我娘子居然当了高府的陪护,请我过府一叙。”
                      “我不知道她居然——”俞清婉急急地想要解释,话说了一半,忽然又顿住。
                      仇于新挑眉,“清婉,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要当高夫人的陪护丫头?”
                      在他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俞清婉不自觉地低下头,轻轻道:“我只是,想多接触一下外面的生活。”
                      不敢看他的表情,良久,只闻药箱被轻轻合上,随后,是他的一声叹息,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清婉,你这可是在怪我,不该阻止你要的生活?”
                      “不!”听他瞬间冷下去的口吻,俞清婉着急地抬起头看他,连连摇头,因为情绪激动,双手握紧了他的手臂,“我怎会怪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我早就已是荒坟中的枯骨一具,阴间游魂一缕。”她的声音颤巍巍的,变了调子,“你是如何救我,如何还我一张完整的脸,如何给我新生,这份恩情,刻骨铭心,我永远记得……”
                      说到最后,她已哽咽得不能言语,眼中泪光盈盈,泣不成声。
                      她情急之下说出来的心里话,令仇于新不免动容,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指尖在她脸颊摩挲,“别哭。”
                      结果不说倒好,一说,俞清婉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止不住地滑落。
                      见她泪流满面,尤带余温的泪水滴落指尖,湿湿的,让他的心,一点都不舒服。
                      一时间,仇于新不禁懊恼起来。
                      “对不起……”俞清婉的肩,抖动得更厉害。
                      话题本来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冷面不自觉地缓解开来,仇于新扶住俞清婉的肩,缓缓将她带到自己怀中,手滑到她的后背,轻轻拍打哄慰。
                      直到感觉她渐渐安静下来,不似方才那般激动,他方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清婉,你到底为什么——”
                      怀中的人抖了抖,发出更大的抽噎,隐隐又要蓄势待发,他低咒一声,煞住话头。
                      好一会儿,俞清婉再也没有异常的动静,他低头,见她臻首靠在自己肩头,呼吸平稳,酣睡正香。
                      仇于新静静凝望她的睡容,忍不住抬手,想要触碰她泪痕未干的颜面,待要凑近,手又停在半空,最终作罢。手臂托着她的头,缓缓向后平放在床,这才轻轻抽出手,替她盖上棉被,拉起她搁在床沿的手,想要放进被中,感觉她手心冰冷,考虑片刻,又拉过里头的一床棉被展开盖上。再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全身上下都已捂了个严严实实,才满意地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拉开门,走出去,回头望了望熟睡的她,这才掩上门。


                    14楼2013-03-23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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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第四章 风波起(2)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自打她步出房门,仇于新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他收回目光,提笔在医书上画了一个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太会说谎了。
                        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有人拉着,整个人,差点儿就扑到地上去了。
                        “梅儿,你没事吧?”桃儿腾出一只手扶住梅儿,打量她有些恍惚的神情,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有些责备,“现在还是大白天,你也能走神,真是服了你了。”
                        梅儿冲她抱歉地笑了笑,蹲下身,一一收捡散落在地的果品,重新放入果盘内。
                        桃儿帮她捡,拿胳膊肘捅了捅她,好奇地发问:“梅儿,那天你帮小姐上药,究竟看到了什么呀?”
                        梅儿向前移动了些,探手拾起最后一个苹果,放入果盘,站直了身子,径直向前走去,不忘回答身后的梅儿:“眼花胡乱说的,结果被小姐教训了。”
                        “等等我……”桃儿忙跟上去,与她并肩走着,不忘调侃,“没想到你这精明丫头,也有胡说八道的时候呀。”
                        “桃儿——”冷不丁,梅儿忽然偏头看她,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
                        梅儿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她才压低了嗓音开口问道:“你可记得,二小姐是否受伤留下过疤痕之类的……”
                        桃儿脸色大变,猛地捂住梅儿的嘴:“你怎么突然说这等事来了?你不知道小姐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话虽如此说,她的眼中,还是忍不住出现了隐隐的担忧之色,竟喃喃自语起来,“查了这么久,一点头绪也没有,你说二小姐是不是真的已经……”说到此,喉头不由得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桃儿,到底有没有?”梅儿脸色凝重,一个劲地追问,毫不放弃。
                        “仔细想来,倒也没有。”经不起她的追问,桃儿回想了一下,摇头,“二小姐平日间对颜面体肤爱护得紧,怎能容忍在身上留下疤痕呢——好了,我们别再说这个话题,要是被小姐听到了,可要受罚的。”桃儿拉了拉梅儿,示意不要再这么一直谈下去,小心隔墙有耳,要是传到小姐耳朵里就糟了。”
                        “什么话题?”
                        才拉着梅儿拐了个弯,忽然飞来一句话,抬眼一看,见拐角处站着一个人,吓得桃儿魂不附体。
                        初见有人,梅儿也是吓出一身冷汗,怕极了方才的对话被人听见当把柄。直到听见声音有些耳熟,她定睛一看:“仇大夫,是你啊……”
                        “吓着二位姑娘了?”话虽是这么说,但仇于新的口气听不出有半点愧疚之意。目光扫过她两人手中的果盘,他颔首:“府上还有客人过来?”
                        桃儿从最初的惊吓状态中回过神来,心直口快地脱口而出:“没有,这不是给客人的,还挺新鲜,仇大夫你要不要尝一个?”
                        仇于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桃儿!”梅儿皱眉,瞪了一眼桃儿。桃儿自知失言,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这么光鲜的果子,不会是我吃不得的吧?”仇于新笑了笑,开玩笑似地揣测。
                        “仇大夫不要见怪。”怕言辞不当得罪了他,梅儿连忙解释,“其实这些是祭品。”
                        “祭品?”听她如此说,仇于新若有所思,“是你小姐的双亲还是高家二老?”
                        “都不是。”梅儿摇头,踌躇了下,才似下定了决心般回道,“是我家二小姐。”
                        原来冯妙如还有个孪生的同胞妹妹冯如是,三年前无故失踪,生死不明。冯妙如与这二妹感情极好,料她一介弱女,若是还在人世,不可能三年音讯全无,便有了最坏的打算,差人做了牌位。若是芳魂已去,家人能够供奉,不至于作了孤魂野鬼;即使退一步来讲,冯如是还在人间,不管如今处境如何,日夜烧香供奉,也当是积德还了心愿,希冀她过得好。
                        如此看来,姐妹果然情深。只是不知,那冯如是,到底是死,还是活?
                        夜深人静,黑暗带来的最大的好处,便是即使睁大了双眼思索,也不会有人察觉。想到此,仇于新的手臂收紧了些,怀中的人依旧沉睡,呼吸平稳,并没有被惊醒的迹象。


                      18楼2013-03-23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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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第五章 寄生花(1)
                        难得的赶集日,街头巷尾一片热闹。
                          俞清婉走在仇于新身畔,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拉她出来闲晃。
                          仇于新从小贩手中接过麻糖,分给围在一边的孩子,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俞清婉的心不在焉,“憋在高府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开心吗?”
                          “没,你能带我出来,我自是高兴极了。”他平日里很忙,绵州的百姓似乎就认准了他一个大夫,所以他忙着看病人,忙着开药方,倒真是很少带她出来见见这些。不过,在高夫人昏迷不醒的时候抽出空来这么闲逛,倒真不像是他的一贯作风。
                          想到冯妙如的状况,俞清婉的心,无端地往下一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高夫人,她真的没事吗?”
                          仇于新不言语,拉她到另一个小摊上,挑了一只头簪,也不还价就买下,乐得摊主喜笑颜开。
                          “怎么会来得这么奇怪呢?好好的一个人,前几天还很正常,突然就病得这么严重……”俞清婉自言自语着,又拉了拉仇于新,“连你都不能确诊,她会不会有危险?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清婉——”仇于新终于停下了脚步,打断她的话,低头看她,“我怎么觉得,你对那位高夫人,关心得有些过分?”
                          俞清婉一怔,咬了咬唇:“我只是担心,会毁了你名医的金字招牌。”
                          “早说过,我不是名医。既然不是,也不怕别人毁了这牌子。”仇于新无所谓地说道,“倒是你,是不是觉得主人家这个样子,有些愧对你每月的十两俸银?”
                          “哪有?”明知他在调笑,偏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只是……”
                          “尽力了,就于心无愧。再者,梅儿已说要找她姑爷过来,多了一个主事的人,总会好办一些,你也别再操心这么多了。”
                          听他如此说,俞清婉的心突然漏了半拍,一时间,胸臆间五味杂陈充塞。又怕叫仇于新看出了端倪,忙低下头去,装作是打量铺摊上的东西。
                          这当儿,什么东西插入了自己的发髻。伸手去摸,原是一支发簪。
                          “夫人戴这发簪,可真是锦上添花呢。”刚做了一笔好买卖的摊主不失时机地夸奖。
                          抬头,可巧遇上仇于新的笑容。他的手,从那支发簪抚过自己的发,滑下来,覆上自己的脸颊:“这些年,没送你什么东西,对不住了。”
                          “你——”才说了一个字,嗓子眼就涩涩的,连累了发音,什么也再说不下去。
                          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她?眼瞳里尽是她的身影,满满的眷顾叫她快要承受不下去。
                          这样的怜惜、这样的呵护、这样的话语,是对她,还是对俞清婉?
                          “怎么哭了呢?”
                          直到他的手指触到了自己泪水,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流泪了。
                          连忙抹去,指尖的泪水触到自己的唇,感觉有点咸咸的,还有一些苦……
                          “夫人是太开心了呢。”望着眼前的人深情款款的对视,摊主笑眯眯地,翘起大拇指,越俎代庖地想当然地做了解释,“看大爷你多会讨夫人的欢心。”
                          “就凭你这张嘴,你的生意也会越来越火。”仇于新拉过俞清婉,握住她的手,毫不吝惜地再丢出五个铜板,“承你吉言。”
                          一句奉承话都能有钱赚,摊主笑得脸开了花,冲着仇于新的背影,继续大声地恭维了几句。
                          “冷吗?”走出一段路,仇于新忽然问她。
                          俞清婉摇头,算是对他的回答。怎么会冷?出门前,他叮嘱她加上厚实的棉衣,披上斗篷,现在连手,都被他护在手心,细细地揉搓。
                          他实在是,太细心周到,处处都在为她着想。
                          “啊!”
                          突来的一声惨叫,而后,见前方的人群纷纷避让两旁,挤得水泄不通的集市中央立刻空出来,远远的,一名衣着华贵的人冲过来,在自己的脸上狂抓一气,一路跌跌撞撞,哭爹叫娘。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旁人被那副模样吓住,忙不迭地让路;仇于新眯着眼,看着那人逐渐接近,到了面前,他忽然伸手,拉下那人的手,抓住胳膊,猛地向后一拖。


                        20楼2013-03-23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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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第五章 寄生花(2)
                          “多儿,够了。”再不制止,依唐多儿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慢性子,恐怕他们三天之内都没办法走出这座塔。仇于新使了力,将唐多儿从自己手臂上“扯”下来,“你为什么会来绵州?”
                            “躲人。”悲情表演暂且结束,唐朵儿瞥了仇于新一眼,温吞吞地回答。
                            最近有个超级黏人的家伙逼得她不得不改变二十年来的懒人习惯,不断改变行踪躲藏,闹得她心烦不已。
                            她是个懒人,懒人呐,什么时候这么疲于奔命过?好不容易歇息一下,偏偏遇到一个不识好歹自命风流的登徒子,正巧撞上她想找出气筒,出手教训他,还算是小意思了呢。不过还真巧,居然遇上了师兄,可见她这一趟也没白跑。
                            瞧了一眼仇于新,却发现他皱起眉头,正在诧异,下一句,他居然在说:“对常人来讲,那样的分量,下得太重了些。”
                            她没听错吧?他居然会站在“常人”的角度来说话,而且还说她不应该妄顾他人的性命?
                            “我很烦,有人送上门戏弄,有何不可?”这一次的诧异可不小,连带着,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
                            “适可而止,略施薄惩就好,何必要出手这么重?”仇于新自然地接下去,直到看见唐多儿越睁越大的眼睛,突然停下来住了口。
                            “师兄,你变了。”唐多儿望着他,喃喃自语,“唐门的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更何况,自从俞……”
                            “多儿!”听到那个敏感的字眼,仇于新立即打断她的话,喝止的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唐多儿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才摇了摇头:“你还是忌讳吧?是自己真的不愿意再提起过去,还是——”她缓缓仰起脸,眯着眼睛向上张望,“不愿意有其他人知道那段过往?”
                            最后一句话,她是很慢很慢地说出来,待吐出最后一个字,她突然腾空跃起,伶俐的身姿纵然窜上二层。
                            没料到她有这一招,仇于新探手想要阻拦她,没想到平常连走路都慢了半拍的唐多儿,这一刻,变得如同猫儿一般敏捷,眨眼便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不是笨人,立即明白了她的目的,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尾随她身形而去,想要阻止。
                            之前还可以听见隐约的声响,不多时,便安静下来。
                            俞清婉趴在塔梯上向下张望,十几层的距离使她着实无法了解下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仇于新是否安然无恙。
                            从这么高看下去,一会儿,就觉得头有些晕眩了,双腿也连带着发颤。扶着梯子,她缓缓地滑坐在地,这才来得及,吐出了胸臆间早就憋着的长长的一口闷气。
                            平静安然的生活,一夕之间全然走样。一半,来自自己的执意而为;另一半,则是因为仇于新……
                            恍惚地在想,耳边却依稀有响动传来。她疑惑地偏过头,抓住旁边的栅栏向下望去,却见之前的那个影子正冲这方过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双手一松,倒坐在地。直到响声越来越清晰可辨,她才猛地翻过身,鼓劲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另一边。
                            “是你么?”
                            身后有人在问话,她却惊恐地不敢回头,前方是南塔边缘,已无去路,不自觉地后退,却一脚踩空,跌进之前的那个窟窿,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仰翻过去。
                            “仇于新……”她只来得及叫出这三个字,在电光火石那一瞬间,双手抓住了断裂的木板边缘。
                            要死了吧?要死了吧?这种感觉,如同那一晚,凄惶、绝望、无助……胸口又开始闷痛起来,像是有块巨石,狠狠压在她的心口,沉重得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身子好重,手也好酸,扳住木板的手指渐渐软下来,一根一根地脱落,快要负荷不起她的重量——突然,两只手伸过来,绕过她的腋下,在背后交握抱住她,狠狠地向上提起。
                            “拉她上来!”
                            似乎,听见了仇于新咬牙切齿的叫声。
                            伴着胸口的闷痛,头也益发沉重起来,五指终于无力,全然松开,不知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提上去的,直到接触到硬实的木板,被席卷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模糊的意识在告诉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


                          22楼2013-03-23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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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六章 忍泪吟(1)
                            “好了,师兄,别强人所难嘛。”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唐多儿忙打哈哈,怕一个不小心,仇于新会失手劈了跟他作对的俞清婉。瞥到俞清婉的唇被咬出了伤口,她忙掏出帕子,为她抹去血渍,瞅了一眼面色不怎么好的仇于新,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从俞清婉的肩上“搬”下来,“不如,你跟我先到外面去,等俞姑娘休息好了,有什么话再说,也不迟嘛。”
                              仇于新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转身便走了出去。
                              唐多儿见状,也慢腾腾地跟了出去。
                              强装的伪装终于卸下,俞清婉缩到墙角,双手捂着脸,泪水无声地从指逢中滑落。
                              ——“师兄,难道俞清婉她,根本就没有死吗?”
                              她了解仇于新。若是俞清婉没有死,他怎么会放弃她,而将对她的相思寄托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若是俞清婉已死,那么,那位姑娘初见她时的惊诧,只能有一个理由解释。
                              捂着脸的双手,慢慢摸索着五官,从眉到眼、到鼻、到嘴,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伴了她三年;陌生,那是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仇于新,给她的不仅是俞清婉的名字,还有,俞清婉的容颜!
                              她虽不是冰雪聪明,到也不至于愚笨如斯。
                              原来,从头到尾,她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第六章忍泪吟
                              “可以给个解释么?”
                              唐多儿望了一眼虚掩的房门,上前几步,望着站在廊下的仇于新。月色疏淡的夜晚,他的脸,半明半暗,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解释什么?”仇于新沉默了片刻,开口反问,依旧保持侧立的姿势,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她是谁?”好吧,既然他在她面前耍玄虚,她也没有必要再兜圈子。唐多儿耸耸肩,绕上前,站定在他面前,逼得他无法逃避她的对视,以她一贯慢悠悠的腔调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去揣测她的身份。但是,她绝对不是俞清婉。”说到这儿,她停下,不出所料地抓住了仇于新眼眸中的一丝波动,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摇摇头,“你我都知道,俞清婉死了,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仇于新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下,仰高头,他闭上眼,不言不语。
                              “师兄……”唐多儿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残酷地说出这个事实,也于心不忍哪……那是他的伤疤、他的创口,三年前闭口不提,是怕刺激他;三年后必定要说,是希望他能清醒,不能一直沉湎在过往,不能自拔,还活活拖下一个无辜的女人,作茧自缚。
                              拂去唐多儿拽住自己的手,仇于新缓缓张开眼,嘴角微扬,牵扯出一抹笑意:“多儿,为什么非要提这件事?是见不得我太逍遥快活,还是师父的授意要你激我回唐门?”
                              “你逍遥吗?你快活吗?”唐多儿凝视他,忍不住反问。他的笑意是越来越深,可惜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阴霾泄漏了他的心境。
                              唐门的大师兄,被江湖人公认的阴狠角色,三年前无端销声匿迹,人人揣测内中就里。谁会料到他居然隐身在绵州城,当起了一名与世无争的小大夫?
                              要是叫她那名毒物老爹发现最得意的弟子居然反其道行之干起了悬壶济世的行当,恐怕会气得冲出来与这不肖徒弟大战三百回合吧?
                              仇于新显然没有料到唐多儿会提出异议,他脸色一凛,收敛笑容,语气也生硬起来:“我生活得怎样,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
                              “你是不知道!”明明是在自欺欺人,偏偏还要顽固到底,唐多儿终于捏着拳头低声叫起来,硬是踮高了脚尖,狠狠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忘了俞清婉这个人,她死了,早就死了……”
                              “我当然知道她死了!”仇于新大吼着,握紧了唐多儿的手,“死了很久,音容不再,身形尘湮于土!”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骗自己?”唐多儿不甘示弱地顶回去,“你以为找一个容貌受损的女人,将她的脸做成与俞清婉一模一样,留在自己身边,俞清婉就重生了,你就能骗自己一辈子了?”


                            24楼2013-03-23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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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仇于新的眼眸深沉下去,握着唐多儿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手被他钳得很疼,唐多儿开始呲牙咧嘴,却并不妨碍她越来越伶俐得咄咄逼人的口齿:“她不是俞清婉,却要背负俞清婉的名义生活。你时时刻刻叫她‘清婉’,你有没有问过她,她可愿意当俞清婉,她可愿意以俞清婉的身份伴你一生?你有吗?你让她戴着一张不属于自己本来面目的面具生活,甚至没有问她是否婚配……”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居然飞了出去。待到触及硬邦邦的冰冷的地面,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仇于新大力地甩了出去。
                                ——痛脚果然不好踩。
                                “对不起,多儿……”漫天的怒气逐渐平息下来,才惊觉自己居然误伤了唐多儿。仇于新蹲下身,抱歉地朝唐多儿伸出手,“你该了解,我一向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刨根问底。”
                                “师兄,我们同门十余载,如果我都不能将你的心思问得明白,你还能对谁敞开心扉?”唐多儿苦笑,忽视仇于新的手,别过脸去,再也逞不了强,脸皱成一团。
                                ——天杀的,痛死了!又不是仇人,这么大力干吗?
                                仇于新凝视自己的手——没错,以前,在江湖走动,他是一个阴鸷的人,阴晴不定,易喜易怒,捉摸不定的性子,常常叫别人却步三分。
                                能与他接近的,只有俞清婉,以及后来被他视为俞清婉的女子……
                                心神开始恍惚了,不愿承认自己一时失手对自小一同长大的小师妹动武,仅仅是因为她提到“婚配”的那个字眼。
                                没有想过,似乎也未曾想过,她也许早有良配。
                                “你也该知道——”
                                耳边又响起唐多儿的声音,他的视线回转,重新落到唐多儿的脸上。
                                “她早已中毒了。三年,或者是更长的时间。”她的话,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惊讶,由此可见,他显然早已知晓这一事实。也怪,他本来就是使毒的高手,又怎么可能不会察觉?掏出之前为俞清婉拭血的手帕,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筒,一只斑斓的蜈蚣耀武扬威地爬出来,闻着血腥味过去,贪婪地吸食,周身的颜色又醒目了几分。
                                “去。”眼见差不多,唐多儿将恋恋不舍的蜈蚣重新赶回竹筒,“剧毒攻心,她时日无多。我查不出是什么毒物,你可知晓?”
                                “唐门解不了的毒,只有一种。”仇于新冷凝着脸,“我知道此毒,可惜,我不知道它的解方。”
                                怎么会这么累呢?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
                                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人在抱自己,身子轻飘飘的,有点冷,而后,又是令人贪恋的暖和温度。
                                情不自禁地依偎过去,紧紧地靠拢,舍不得移开半分。
                                “你恨我吗?”低低的呢喃声远远地传来,在耳边飘摇,“真如多儿所说,是我禁锢了你的自由,令你无所适从吗?”
                                好吵好吵,是谁一直在说话?俞清婉努力睁开眼,视线所及,看到桌上隐隐绰绰的烛火,而后,是掖好的被角,再然后,是侧躺在身边的那个与她对视的仇于新。
                                自己的头,枕在他的手臂;自己的手,熨贴着他的胸膛;自己身躯,与他丝密缝严地连成一体;连脸,都这么近,近得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脸上红潮乍起,她骤然收回自己的手,顾不得虚软无力,赫然翻身而起,抱过大半的被子掩盖自己仅着单衣的身躯,拼命抑止心底的慌乱,干涩地对他开口:“你走!”
                                嗓子好疼,疼得她说一句话,就拉扯着疼痛一次。
                                他没有动,手反而伸过来,拂开她垂下的额发。
                                她愣了愣,撇开他的手,朝里缩了缩,“你走!”
                                他也就势移过来,倾身向她,指间滑过她眼角,静静地看着她。
                                “你——走……”她继续说,将被子拉高过头,隔绝他的视线,将自己微微颤抖的身躯包裹起来。
                                埋下头,蜷曲了身子,她想哭,眼泪却固执地不肯掉下来。
                                还没来得及埋怨吝惜的泪水,一阵冷风,棉被已被拉扯下来。
                                “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她也有自尊,也会被伤害。为何她只想躲起来伤心,他都不允许?
                                未完的话尽数淹没在温热的唇齿间,柔弱的身躯如纤云肆卷,被一片霸气笼罩。
                                脑中一片空白,她惊吓地望着近得可怕的黑眸,忘记了反抗,任他对自己肆意轻薄。
                                直到他在自己唇畔轻轻咬了一口,失神的她才反应过来,仓皇地要推开他,不料他却使了力气,不容她离去。
                                “放开我!你怎能,怎能——””她胀红了脸,又怕叫他人听见失了颜面,只能羞恼地低声叫着,说不下去。
                                “怎么不能?”相较于她的激动,仇于新的反应冷静了许多。他扣住她的手,简单的话语一针见血:“我们同床共枕了三年。”
                                “轰!”
                                热血冲上脑门,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着了火,无地自容。
                                “我与你亲密,又有何不可?”偏偏,他还继续煽风点火。
                                “当然不可。”他的话,令她慌乱起来,死死捏紧了被角,她找到拒绝的理由,“你要的,是俞清婉,不是我。”
                                “有什么不同?”他淡淡一笑,凝视她的面容,细细的伤疤,淡淡的痕迹,连肌肤都因为修整的痕迹少了女子的细腻,的确算不上美丽,“现在你的名字,不就叫俞清婉吗?”


                              25楼2013-03-23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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